98. 098 三爺,是我
於是,某人的臉‘色’就更加難看了幾分。
霓靈這才意識到自己失言,對方是誰,可是九五之尊的皇上啊,遂連忙撩袍跪於地上。
反正也是要行禮的。
“奴才不知皇上大駕光臨,有失遠迎,請皇上恕罪!秈”
夜離坐於輪椅,不方便起身行禮,便也隨著低頭頷了身子。
陌千羽凌厲目光在姐妹二人身上一掃,最終自是落在一身男裝的鐘霓靈身上,“深更半夜去鳳府做什麼?”
霓靈低著頭,心裡腹議道,那你一個天子,深更半夜來戒坊又是做什麼,面上卻是抱拳對著陌千羽一揖:“回皇上,因爲妹妹不慎摔倒受傷,故鳳大人來戒坊接奴才前去。”
“受傷?”陌千羽擡眼,看向夜離,目光在她全身上下略一盤旋,又掃了一眼輪椅,沉聲問向鍾霓靈:“受傷就應該找大夫,你是大夫嗎?而且,既然受傷了,就應該好好靜養休息,做什麼還要勞累奔‘波’跑來戒坊。”
夜離眼簾輕顫,始終沒有出聲,亦沒有擡頭。
鍾霓靈回道:“皇上所言極是,奴才的確可以算得上半個大夫,正逢三朝回‘門’,奴才見這幾日事少,也不用上早朝,便想著將妹妹接過來住上兩日,也可好生照顧她。”
半個大夫?還所言極是。
這回答還真是……
人家哪是那個意思,她還見桿就上了。
夜離又好笑,又擔憂,不禁替霓靈暗暗捏了一把汗。
陌千羽緩緩踱步走到鍾霓靈的面前,也不讓你起來,在她前面站定,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月白‘色’袍角在她的眼前輕‘蕩’,淡淡龍涎香若有似無地縈上鼻尖,鍾霓靈只覺得一顆心“噗通噗通”狂跳了起來。
眼前又浮現出那夜鳳府前面的龍輦裡這個男人的瘋狂,呼吸便變得微微有些‘亂’了,同時,臉頰和耳根亦是不由自主地發起燙來。
偏生男人還不走,也不說話,就站在她的前面,她只覺得氣勢迫人,就像是大山壓頂一般難受。
想了想,便硬著頭皮打破了沉默。
“不知皇上深夜到此,且等到現在,所爲何事?奴才進‘門’之時,並未接到任何通報,想必皇上御駕親臨,戒坊的人並不知道,皇上是偷偷而來?”
夜離聞言,心頭一撞,終於禁不住擡眼看向鍾霓靈。
這丫頭。
大家都是明眼人,最後一句心裡知道就行,做什麼非要說出來。
一顆心又捏緊了幾分,她又輕擡眼梢偷偷睨向陌千羽。
還好,那冠‘玉’一般的臉上似是並未見多大反應。
“起來吧。”
“謝皇上!”
鍾霓靈起身。
“朕前來,就是想問問你昨日觀鯉之前廂房中所發生的一切,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被人下了‘藥’他知道,可是‘藥’力發作的那段時間裡發生的事他沒有記憶,他想知道,他對她做過什麼?
他也想知道,是誰人如此大膽,竟然敢對他一個帝王下.‘藥’?
還有後來這個‘女’人如此極端的救場方式,他更想知道她的心思到底是哪般。
所以,他來了。
如她所說,偷偷來的,沒有驚動任何人。
目光凝落在鍾霓靈的臉上,他等著她的回答。
而此時,鍾霓靈的心裡早已如十五隻吊桶打水七上八下。
那日不是她,她如何知道?
而且事後她姐也未跟她多言,她怎麼回答?
微微攥緊了手心,一手心的冷汗,她禁不住轉眸朝夜離看過去。
夜離也正看著她。
四目相對,她眼裡的緊張夜離看得清楚,遂一邊用眼神安撫她不要擔心,一邊腦中快速思忖著對策。
二人的對視陌千羽自是也盡收眼底,他以爲是鍾霓靈顧忌自己的妹妹當場,不方便多言。
想想也是,畢竟已嫁做鳳影墨爲妻,遂看向夜
離:“既然夜靈有傷在身,就多加靜養休息,你!”他又轉眸看向鍾霓靈:“隨朕來!”
話落,也不等二人反應,便轉身走向‘門’口,擡手作勢就要拉開‘門’。
“皇上!”
姐妹二人異口同聲。
陌千羽頓住手中動作,回頭,疑‘惑’地看向兩人。
兩人卻又不知該說什麼了。
最終,還是夜離抿‘脣’先出了聲:“皇上......”
“坊主!”
剛開口,‘門’外面就傳來福田的聲音。
夜離一怔,正好藉此噤了聲,姐妹二人又齊齊看向陌千羽,意思是徵詢帝王之意。
畢竟他在裡面,能讓別人知道嗎?能開‘門’嗎?
陌千羽沒有吭聲,落在‘門’栓上的大手一拉,徑直將‘門’拉開。
‘門’口站著福田,見‘門’開,以爲是夜離,便準備稟報:“坊主,那個三十六號......”
說了一半,赫然發現是陌千羽,頓時嚇得不輕,連忙停了聲,跪於地上:“奴......奴才不知皇上在此,多有冒犯,請皇上恕罪!”
陌千羽冷著臉揚了揚手:“起來吧。”
“謝皇上!”
這廂,姐妹二人微微鬆一口氣的同時,快速遞了一個眼神。
鍾霓靈遂也舉步走向‘門’口,問向福田:“方纔你說三十六號怎麼了?”
福田勾著頭,眼梢偷偷睨了一下帝王,猶豫著當講不當講。
直到帝王俊眉一蹙,沉聲道:“快說!”
福田才連忙稟報道:“三十六號戒.毒成功,今日出戒坊。”
鍾霓靈愣了愣。
話她自然是聽懂了,就是編號三十六的一個戒.毒者,戒好毒了,今日離開戒坊嘛。
她只是不明白,這麼點小事,也須跟一坊之主稟報?
見福田立在那裡未走,她剛想說“知道了”卻是被身後的夜離搶先一步出聲打斷:“大哥,聽說你們戒坊,每一個戒.毒者戒癮成功離開戒坊的時候,都要舉行一個小儀式,難得碰到,大哥可否帶靈兒一起前去看看?”
鍾霓靈腦子轉得也快,聽聞夜離如此講,當然明白那是夜離變相告訴她不知道的這些信息,心中直呼好險,差點在陌千羽跟福田面前‘露’陷,原來還有這樣的講究。
略一思忖,便吩咐福田,“你先去準備一下,我隨後便來。”
“是!”福田領命,又對著陌千羽微微一鞠,這才轉身離去。
鍾霓靈又轉眸看向陌千羽:“不知皇上是在此稍候,還是也一同前去?”
當然,最好是就此離去。
可某人卻並未如她所願,甚至還袍袖一拂,舉步走在了前面:“走!”
鍾霓靈閉了閉眼,牙齒癢癢的,應道:“是!”
然後,便走到夜離身邊,推起輪椅:“靈兒一起吧!”
戒坊專‘門’有個廳堂是用來舉行這種出坊儀式的。
帝王端坐正上方,鍾霓靈作爲戒坊坊主,站於其邊上,而此時的夜離,只是一個不相關的旁觀者,當然只能是在最角落的位置。
巧黛首先端了一銅盤水進來,放在邊上的架子上。
接著,安順又端了一托盤飯菜而入,置於廳堂正中的桌案上擺好。
一切準備就緒,鍾霓靈吩咐福田:“將三十六號帶進來!”
很快,一個二三十歲的年輕男子就在福田的帶領下入了廳堂。
鍾霓靈揚了揚手,示意福田退下去。
因爲這儀式只是戒坊坊主對戒.毒者進行,其餘人員不用參加,今日只不過多了帝王和夜離兩個旁觀者。
男子身著戒坊戒癮者的統一服裝,‘胸’前和背上都有一個偌大的編號“36”,身材清瘦,面容晦暗。
陌千羽沒有穿龍袍,男子自是不知他是當今帝王,看了看他,又看了看坐於輪椅上的夜離,最後卻只對著身爲戒坊坊主的鐘霓靈
躬身行了個禮,並未吭聲。
鍾霓靈有些尷尬,卻又不好故意提醒,略一思忖,便轉眸看向邊上帝王,假意詢問道:“皇上,可以開始嗎?”
果然,聽到皇上二字,對方反應極大,愕然擡起頭,看向陌千羽,下一刻,便屈膝跪於地上,對著陌千羽行了個大禮。
坐於一角的夜離微微彎了彎‘脣’,心中甚是欣慰,霓靈這丫頭片子還‘挺’鬼‘精’靈。
陌千羽又何嘗不知是鍾霓靈的變相提醒,一直微凝的臉‘色’頓時和霽了不少,邊朝男子揚了揚衣袖,示意對方起身,邊眸‘色’深深看向鍾霓靈,“開始吧。”
鍾霓靈被他深凝的目光看得一顫,連忙別過眼,強自抑制住狂‘亂’的心跳,轉眸看向男子:“三十六號,相信這段時日你自己已深有體會五石散的危害,好在如今你已成功戒掉,只希望你出去以後,牢記自己曾經受過的苦,不要再沾染那些害己害人的東西。”
男子頷首:“謝坊主,我定當謹記。”
“嗯,”鍾霓靈像模像樣地點點頭,伸手指了指廳中架子上的銅盆,“那就先去洗個手吧,金盆洗手,自此與毒無關。”
男子緩緩走了過去,將一雙手探進溫水裡象徵‘性’地洗了洗,便拿出來,在邊上掛的帕子上將手上的水擦乾。
三人的視線都落在他雙手的動作上,沒人發現他的目光其實一直在偷偷脧著鍾霓靈和帝王。
見洗手完畢,鍾霓靈又伸手朝放著膳食的桌案對男人做了一個“請”的姿勢:“這是你在戒坊的最後一餐,請隨便用!”
男人又緩緩走到桌邊,托盤裡紅紅綠綠,有葷有素,甚是豐盛,甚至還有瓊漿美酒。
許是被三人看著,男人明顯有些不自在,略顯遲疑地執起竹筷,垂目看了看盤碟裡的菜,最終夾了一小片‘肉’片送入口中。
先是慢慢咀嚼,很快便大口嚼了起來,而且竟然還不顧三人當場,一反常態,迫不及待地伸筷又夾了一大把塞入口中,狼吞虎嚥起來,與方纔謹小慎微的表現完全判若兩人。
陌千羽瞇了瞇鳳眸,夜離蹙眉,轉眸看向鍾霓靈,鍾霓靈眼角餘光感覺到她的視線,讀懂了她的意思,遂朝她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就在他第三次準備舉筷夾‘肉’之時,鍾霓靈大喝一聲:“慢著!”
男人渾身一震,擡眸看向鍾霓靈。
“你明明沒有戒掉身上的毒.癮,爲何要欺騙衆人?是爲了好早日從戒坊出去,然後再行吸食過癮嗎?”
鍾霓靈冷著臉沉聲‘逼’問。
方纔她推她姐來廳堂的時候,她姐假借讓她幫忙整理一下搭於膝蓋上的薄毯時,快速將大致的規矩跟她說了一下。
她姐說:“坊主一人主持,對方先金盆洗手,接著用膳,明面上是在戒坊的最後一餐,實際上膳食裡放了五石散,以檢測對方是否真的戒癮成功。”
方纔她姐的眼神就是告訴她,此人並未成功,而是假裝。
男人顯然沒想到這麼快就被識破,臉‘色’一變,手中竹筷跌落在地上。
就在鍾霓靈準備命人將他帶下去的時候,男人忽然拿過桌上的一個盤碟,猛地朝鐘霓靈砸過來。
夜離跟陌千羽皆是臉‘色’一變。
“小心!”
兩人同時劈出掌風,擊向如離弦之箭直直飛向鍾霓靈的盤碟,而鍾霓靈本身也是會一些武功,亦是本能地出手相阻。
三道掌風一聚,猶如驚濤駭‘浪’,盤碟瞬間被擊碎,瓷屑紛揚。
誰知這只不過是男人虛晃一招,就在三人顧著擊向瓷盤之時,他衣袖一揚,有什麼東西從袖中快速而出,這一次直直砸向的目標是——帝王陌千羽。
事情發生得太突然,誰都沒反應過來,包括陌千羽自己。
“皇上小心!”
夜離跟鍾霓靈皆是驚呼,三人想要收掌抵禦都來不及,那物已然落在了陌千羽身上。
陌千羽一聲悶哼。
“皇上……”鍾霓靈大驚,飛奔上前,而夜離這廂亦是眸‘色’一寒,大力揚袖,數枚銀針齊發,擊向對方男子。
男子多處中針,跌跪在地上。
赫然是一條赤紅的小蛇。
“皇上,你怎樣?”
鍾霓靈臉‘色’大變,夜離瞳孔一斂,再次甩出銀針,銀針直直刺入赤蛇七寸,赤蛇動彈了兩下,便沒了聲息。
而陌千羽大汗淋漓,臉‘色’煞白,薄‘脣’發烏,眼神潰散,頹於座椅上,已經連話都說不出來。
顯然是身中劇毒之癥。
“皇上......”鍾霓靈急得不行。
男人已經被夜離銀針制服,跌跪在地上,卻毫無懼意,咧著嘴‘陰’冷冷地笑。
“速速‘交’出解‘藥’!”夜離面如寒霜,聲音森冷。
“沒有解‘藥’,皇上必死無疑!”男人‘脣’角‘陰’笑擴大,一臉得‘色’地看著陌千羽。
夜離眸中殺氣一騰,“你到底是何人,爲何要對皇上不利?”
男人依舊是笑,笑得不知所謂,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我是何人?我是秋月她大哥!是你們,是你們害死了秋月,我要你們給秋月償命。”
男子咬牙切齒,又轉眸死死盯著鍾霓靈,“聽說秋月人都死了,你還不讓她得個全屍,還剖開她的肚腹,你怎麼那麼狠?我進戒坊,就是爲了要殺了你替秋月報仇,誰知今日皇上也在,正好,殺了他我更賺了,秋月泉下有知,也可以瞑目了,哈哈哈~~”
男人笑得狂狷放肆。
夜離皺眉,當初她跟鳳影墨去冼州找他,人去屋空,誰知竟是潛到了她的戒坊裡面。
“關於秋月之死,前因後果我......大哥會再細細跟你言明,你先‘交’出解‘藥’,我們也可饒你不死。”
夜離試圖想要用規勸之法說服他,差點脫口而出“我會再細細跟你言明”,當即覺得不對,連忙加了個“大哥”。
“我已經說過了,沒有解‘藥’。”
男人低低笑,忽然瞳孔一斂,一聲悶哼。
夜離意識到他要咬舌自盡,臉‘色’一變,想要阻止。
已然來不及。
殷紅的鮮血自男人‘脣’角溢出,男人僵硬著身子,重重倒在了地上。
“皇上......”
是鍾霓靈急得快要哭出來的聲音。
夜離轉眸看過來,發現陌千羽已經陷入了昏‘迷’。
他本是內力極強武功極高之人,卻也沒能抵過片刻,可見赤蛇毒‘性’之烈之兇猛。
夜離耳邊一嗡,腦中一片空白,她喘息著,強自鎮定,一邊快速搖動輪椅朝陌千羽而去,一邊急急吩咐鍾霓靈:“快,快看那人身上是否有解‘藥’?”
鍾霓靈早已沒了主張,聞聽此言,便連忙奔向已然死去的男子身邊,慌‘亂’地搜著他的身。
而夜離搖了幾下輪椅,還是嫌慢,心中急切得不行,便乾脆撐著身子艱難站起,棄了輪椅,跌跌撞撞朝陌千羽而去。
身下巨痛,她臉‘色’煞白。
可她根本顧不上這些,搖搖晃晃、跌倒爬起。
原本只有不遠的距離,此刻卻像是隔著千萬裡,腦中只有一個念頭。
陌千羽,千萬不要有事。
終於來到陌千羽身邊,她未做一絲猶豫,大力撕開他衣袍的領子,在看到他白璧的頸脖處一點紅斑齒印時,當即俯首用自己的嘴‘吮’了上去。
腥甜入喉,她扭臉吐掉,再吸。
直到吐出來的血由黑褐‘色’慢慢變成鮮紅‘色’,她才喘息著停了下來。
而此時,她的意識卻漸漸變得模糊起來。
她是醫者,自是知道怎麼回事。
她中毒了。
且不說幫人吸出蛇毒本就極易中毒,她的‘脣’還破了皮,更是便捷了毒素的侵入,而且,此蛇毒還爲罕見劇毒。
幾乎站立不住,她將整個身體的重量都靠在陌千羽的椅子上。
“姐,沒有,怎麼辦?”
鍾霓靈將男人全
身上下仔細搜了個遍,都沒有。
“你過來......”夜離聲音虛弱至極,鍾霓靈這才發現不對,目光觸及到地上一灘黑血,大駭:“姐,你......”
“過來......”
夜離喘息著,面‘色’煞白,嘴‘脣’發黑,似乎下一刻就要暈倒過去。
鍾霓靈連忙奔過去將她扶住,眼淚都急得流了出來,“姐......”
“我沒事......你聽我說......千萬不能讓人知道是我幫他吸的毒素,包括他本人......你先將我扶回房......放心,我沒事......我身上有蠱蟲,它們會吞噬一些毒素......護住我的心脈......我一時半會兒不會死......你讓人趕快去請太醫過來看皇上......然後,若有人問,你就說......就說,是你幫皇上吸的毒......切記,是夜離,必須是夜離這個身份幫皇上吸的毒,絕對不能是夜靈......聽明白了嗎?”
鍾霓靈一邊流淚,一邊點頭。
“那快先帶我離開......”夜離的話還未說完,身子一軟,徹底暈了過去。
“姐!”鍾霓靈臉‘色’鉅變,哭著將她抱在懷裡。
夜離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場很長很長的夢。
夢裡她似乎回到了三年前。
煙‘花’三月,繁華京城,那是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
而她卻心情灰暗,家人慘死,鍾家被冤,她卻不得不帶著妹妹霓靈堅強地在這個世上活著。
她記得很清楚,那日她是想找一個店鋪租下來。
沒辦法,爲了維持姐妹二人的生計,過慣了養尊處優的生活,她們又做不了別的。
‘春’光韶華,街上人來人往,熱鬧非凡。
擁擠人‘潮’中,她一眼便瞧見了那人。
那人錦衣華袍,一身貴氣、風度翩翩、絕世公子,手執一枚摺扇,步履輕盈、閒庭信步,就那麼走在人羣中,她瞬間覺得那一刻,所有人所有物都成了背景,獨獨他一人,耀人眼目。
目光落在他腰間垂墜的一塊狀似梅‘花’的‘玉’佩上,‘玉’佩隨著他的走動一搖一曳,她也看得不是很真切,略一沉‘吟’,她緊隨其後跟了上去。
只不過她不敢近前,因爲在他的身後有兩個太監,還有兩個帶刀‘侍’衛跟著。
她知道,此人非富即貴,極有可能是宮裡人。
她一直不遠不近地跟著,跟著他經過鬧市,又跟著入了茶樓。
男人挑物,她便在他邊上的一個攤位也假裝買東西。
男人喝茶,她便坐在他不遠處的桌子也叫上一壺。
可始終未能將他腰間的那枚‘玉’佩徹底看清楚。
終於,機會來了。
他身邊的一個小太監出去上茅廁,她便尾隨了過去。
因自小跟大哥學了功夫,趁四下無人,她毫不費力地劈暈了那個太監,然後穿上他的太監服,戴上他的太監帽,她返回茶樓。
她想立於男人的身邊,將‘玉’瞧個仔細,卻不想她剛一近前,男人就起身站起,吩咐衆人說,走!
於是,她又不得不硬著頭皮跟在後面。
經過小巷,男人忽然停住腳步,轉身指著其他三人,說:“你,你,還有你站在這裡等本王!”
她聽到“本王”二字,也大概猜到了對方身份。
原來是一個王爺。
正疑‘惑’男人爲何沒有叫她,男人正好又伸手一指,直直朝她指過來,“你,隨本王過來!”
當時她心裡雖然打著鼓,卻還是非常欣然。
畢竟機會難得。
男人帶著她彎到了小巷裡面,忽然一個轉身,大手一伸,抄起她的衣領將她扣在了小巷的牆上。
“說,你是何人,爲何要跟蹤本王?”
男人面如冠‘玉’,卻眸‘色’冰冷。
她第一次發現溫潤的人冷起來竟是如此可
怕,她當時嚇得不輕。
他用的是“跟蹤”二字,原來他早就發現了她。
因爲她個子小,男人身形高大,力氣又猛,直接將她腳離地擰了起來,並擡起另一手揮掉了她頭上的太監帽,滿頭青絲鋪撒下來。
“你到底是誰?”
四目相對時,她甚至看到了男人眼中的殺氣。
落在她頸脖上的五指慢慢收緊,她艱難垂眸,看向他的腰間。
當那枚梅‘花’形和田‘玉’佩真真切切落入她的眼底,她痛呼出聲:“三爺,是我!”
男人正‘欲’掐斷她頸脖的手陡然一鬆。
她跌坐在地上,大口喘息。
“你是誰?”男人居高臨下地睥睨著她。
“我是......”不知道當時,自己是怎麼想的,原本是想告訴她自己的真實身份的,脫口而出的竟然是臨時胡謅了一個名字:“夜離。”
“夜離?”男人蹙眉,似是想了想,“本王不認識你。”
見他如此,夜離便想著要實情相告,畢竟對方是自己和霓靈的救命恩人,她不應該相瞞。
“三爺,其實我......”
“本王不是三爺,本王是三王爺!”
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男人不帶一絲情緒的聲音打斷。
於是她就沒有說下去。
她知道,是他。
鍾家被滅‘門’那日,就是他,就是他如同天神一般出現,救了她跟霓靈。
他的身形背影,他腰間的那枚‘玉’佩,她都烙在了腦海深處,她不會認錯。
她不知道,他爲何裝作不認識她,爲何不承認自己是三爺,她想,定是有他的理由。
既然,他不承認,那她,便也不再執著言明。
男人轉身走了,可走到小巷的盡頭,卻又忽然頓住腳步,回頭:“做什麼還坐在那裡,本王要回宮了。”
夜離怔了怔,才明白過來,男人是想讓她一起?
那一刻,她也更加肯定了,他便是她要找的人。
否則,一個冒充太監的人,還是一個冒充太監的‘女’人,又豈能有活?
更別說一起回宮了。
心中雀躍,連忙爬起來,三下兩下撈起長髮盤起,戴上太監帽,將自己上上下下收拾了一下,緊步跟了上去。
她不知道其他三人有沒有發現她已經不是那個跟著他們一起出來的小太監了,她想,應該是發現了,雖然她跟那個小太監身形相似,卻畢竟是完全不同的兩個人。
或許因爲這三人都是男人的人,所以就算看到了,主子不說話他們便也不做聲。
於是,她就這樣稀裡糊塗地入了宮,做了一名小太監。
那個被他劈暈的小太監卻再也沒有出現。
在內務府沒多久,她就被分到了如今的太后,那時還是皇后的宮裡伺候。
她不知道,如此安排,跟他有沒有關係,或者說是不是他有意促成內務府這樣的安排。
她只知道,讓她在皇后宮裡,正好,她可以幫他。
皇后無子,可孃家勢力在朝堂不可小覷,而且,王爺衆多,各個都是人中龍鳳,她要幫他,哪怕儘自己綿薄之力。
除此之外,最重要的一點,她還可以秘查鍾家的那件事。
父親爲一國之相,慘遭滅‘門’,定然跟朝堂脫不了干係,她在宮中,也正好方便去查。
在皇后宮裡,她吃苦耐勞、任勞任怨,對皇后忠心耿耿、幫她排憂解難,甚至幾次爲她出生入死,終於取得那個多疑的‘女’人的信任。
在那個‘女’人的幫助下,她也一日一日做大,最終成了內務府總管。
可暗地裡,她其實是他的人,爲他做事,爲他傳遞信息。
他們一直保持著這種很微妙的關係,他對她也一直不冷不熱,不鹹不淡。
直到有一天。
她記得很清楚,
當時先帝暴病,太醫都說無力迴天,一時間關於有誰繼位的傳言衆說紛紜。
她終於下定決心,將心裡話跟他言明。
因爲帝位還未明確,她也不知會是誰繼承大統,可能是他,也可能不是他,不管是不是他,她只想讓他知道,她根本不在意這些,她在意是他的人。
她擔心若真是他榮登帝位,她再跟他表明心跡,他會以爲她別有用心,貪慕榮華富貴,她不想讓他看輕。
那夜,她將他約至宮裡的映月樓,那裡平素人跡罕至。
她送了一個荷包給他。
她想,一個‘女’人送一個男人荷包,就算什麼都不說,對方也應該明白是什麼意思。
可,結果......
他直接將荷包從高高的映月樓上丟了下去,並跟她說,你知道這裡曾經發生過什麼嗎?
夜離當時整個人都懵了,爲他的舉措懵,也爲他的問題懵。
他說,本王曾經喜歡的一個‘女’子從這映月樓上跳了下去,死了。
夜離聞言臉都白了。
他還說,本王當日沒有殺你,便是因你眉目與她有幾分相似。
夜離當時差點站都站不住。
她甚至不記得他是怎樣離開的,她又是怎樣回來的。
她只記得那夜先帝駕崩,翌日三王爺陌千羽登基。
新帝登基,指天明誓。
全面禁.毒,不納妃嬪。
戒坊和緝臺成立,太后爲了鞏固自己的勢力,推薦她去戒坊任職,她也欣然。
除了可以查當年自家血案之外,她也想離開那座有他的皇宮。
往事歷歷,斗轉星移。
本王曾經喜歡的一個‘女’子從這映月樓上跳了下去,死了。
她似乎真的看到一個‘女’子從那高高的映月樓上一躍而下。
緊接著一個明黃身影也隨著‘女’子一起跳下。
她大駭,驚叫而起:“三爺——”
“姐,你終於醒了。”
霓靈擔憂的臉逐漸在眼前清晰,夜離這才反應過來,是自己做了一個夢,忽然想起什麼,一把抓住霓靈的手:“三爺他,哦不,皇上他怎麼樣?”
霓靈不悅地撇撇嘴,“他當然沒事,只不過……”
“只不過什麼?”夜離蹙眉,緊聲而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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