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笑天這句話一說出來,非但林語彤覺得吃驚,連妙可和妙聞也吃了一驚,那些吃得正歡的年輕僧人忽然轉過頭來吃驚地望著他,仿佛覺得這人有什么毛病。
林語彤卻從未見過他現在這副神情,忍不住道:“怎么了?”
云笑天神色已恢復了正常,淡淡地道:“因為這粥太貴了,我們吃不起。”
妙可笑道:“敝寺雖然清貧,但一碗粥還是請得起的,又豈會向施主收取銀兩?”
云笑天道:“我說的不是銀兩。”
妙可怔了怔,道:“不是銀兩是什么?”
云笑天道:“是人命!兩碗粥兩條人命,是不是太貴了?”
林語彤已聽得呆了,忍不住道:“這粥里有毒?”
妙可笑了,卻已笑得有些勉強,道:“粥里若是有毒,老衲和弟子們吃了豈非早就死了?云施主莫不是在與老衲開玩笑?”
云笑天道:“你們吃了的確沒事,但我們若是吃了只怕就要倒霉了。”目光一掃那些僧人,又緩緩道:“因為你們必定早已服下過解藥。”
妙可臉色變了,吃驚道:“云施主莫非以為毒藥是老衲下的?”
云笑天道:“你終于肯承認這粥里有毒了?”
林語彤忽然跳了起來,叫道:“原來你們真的在粥里下了毒,你們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害我們?”
妙可霍然站了起來,又慢慢坐了下去,卻已不再是那副慈善模樣了,只見他目光鋒利如刀,盯著云笑天,道:“你是怎么看出來粥里有毒的?”
云笑天道:“我猜的。”
妙可面色驟變,額上青筋暴起,過了許久,忽然冷冷地道:“你還能猜出什么?”
云笑天悠然道:“你們想必已不會讓我們活著離開這里了。”
妙可獰笑著道:“你倒有自知之明。”
云笑天淡淡道:“在下非但有自知之明,還有識人之明,否則又怎能瞧出你們有問題?”
妙可忍不住道:“你是如何發現了破綻?”
云笑天忽然指碰上那個接引他們來到這里的年輕僧人,道:“最早出賣了你們的人就是他。”
那年輕僧人臉色忽然變了,霍然站了起來,似是立刻就要破口大罵,卻被妙可喝止,氣憤地坐了下來,卻怒目瞪視著云笑天。
云笑天接著道:“因為我在他身上就已瞧見了許多破綻。”
妙可道:“哦?”
云笑天忽然盯著那年輕僧人,道:“你右手虎口之處留有厚厚的一層繭,顯然是長時間握兵器留下的,但你卻說自己連刀也不敢拿。”
那年輕僧人目光不禁瞄了瞄自己右手虎口的地方,果然起了一層厚厚的繭。
云笑天接著道:“你雖然極力隱藏自己的武功,但多年來的習慣卻難以改變,你行走之時步履輕健如飛,說明你的輕功不弱,但你卻說自己只學過一些強身健體的把式。”
那年輕僧人緊閉著嘴。
云笑天又接著道:“但最重要的是,你雖然假扮成了一個慈悲為懷的僧人,但假的終究是假的,掩飾不住你心中的惡念,所以你的眼中才會偶爾閃過兇光。”
那年輕僧人緊閉的嘴忽然動了,惡毒地吐出了一句。
“既然你這么喜歡說,一會動手的時候,我保證不會讓你死得太快,好讓你可以一邊說話,一邊享受死亡的滋味。”
云笑天卻已不再理他,又轉向妙可,道:“況且你和你的這些手下演技實在不大高明,你們難道不知佛門弟子最重規矩,用餐之前必定要先念一段經,用餐的時候更絕不會發出聲響?”
妙可道:“想不到你年紀輕輕,見識卻不差,我已忍不住開始佩服你了。”
云笑天淡淡道:“那你恐怕還要更佩服我。”
妙可道:“哦?你難道還能看出什么?”
云笑天盯著妙可的手,他的手寬大粗厚,隱隱透著血紅之色,忽然道:“三十年前,江湖上出現了一對兄弟,大哥名叫魯平,二弟名叫魯力,兩人自號“漠南雙雄”。這對兄弟在河套一帶打殺劫舍,黑白通吃,心狠手辣,無惡不作,累得當地人們和過往商旅苦不堪言,江湖上的人便將他兄弟二人的綽號改成了‘漠南雙煞’。可笑的是,這兄弟二人非但不以為忤,反以為榮,行事更是變本加厲,直到后來遇到了昔年少林高僧了心大師,才被治得服服貼貼的,從此在江湖上消失了蹤影。”
妙可道:“想不到你還會說故事。”
云笑天道:“但我這故事還沒有說完。”
妙可道:“這故事還沒完?”
云笑天道:“江湖上的人都以為這兄弟二人縱然未死,也必定隱遁江湖,絕不會再為禍武林了,誰知他們竟然躲到這蘇州城來了。”
妙可道:“大隱隱于市,江湖上的人只怕作夢也想不到他兄弟二人就留在蘇州城內。”
云笑天接著道:“為了逃避仇家,也為了找到棲身之所,他們兄弟二人千挑萬選,最后選中了西元寺。為了霸占西元寺,他們先是在香客最多的時候制造了一起殺人案,嚇退了所有的香客,從此便再也沒有人敢來這里上香,接著他們又夜夜裝神扮鬼嚇走了寺院里的所有和尚,最后,他們便喬扮成了這西元寺的和尚。”
妙可淡淡道:“這里實在是個隱藏行蹤的好地方,沒有人能想得到當年的‘漠南雙煞’竟改行當起了和尚。”
云笑天道:“他們白天是和尚,晚上說不定又可以干回老本行,而且犯了案也不必擔心官府會追查到自己身上,因為誰也不會懷疑到西元寺的和尚身上。”
妙可拊掌笑道:“一點也不錯,那兄弟二人實在是個難得的天才。”
云笑天忽然眨了眨眼,盯著妙可,道:“上個月初八,城南徐員外家里的千金被強奸滅口的案子,說不定就是他們犯下的。”
妙可閉起了嘴。
云笑天道:“再上個月十五,城東吳財主家珍貴財物盡數被盜,吳財主卻死在自己的秘室里,這個案子說不定也是他們所為。”
妙可盯著他,過了很久,忽然道:“你是如何看出我們就是當年的‘漠南雙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