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爲重冥挑的東西太多, 落川一個人根本拿不了,只能讓重冥開車送。
重冥似乎很喜歡小孩子,執意要去看看阿東。落川見重冥給阿東買這麼東西, 總不能連見都不讓他見。
他先是給空夢還有李所打了電話, 巧的是紫菱跟靈華還有白樞被派出去做事去了, 現在鎮邪所裡只有雲肆跟李所跟空夢三個人負責照顧阿東。
李所跟空夢見到重冥之後並沒有太多的詫異, 他們知道重冥一定會出現在落川身邊, 落川又是個藏不住事兒的孩子,重冥一定很快就會知道重淵甦醒的事情,只是他們不把重冥往外趕, 不代表雲肆不會。
落川將手裡的購物袋放到了桌子上,往樓上瞅了瞅, “阿東睡著了麼?”
空夢不知如何作答, 與李所互相忘了一眼, 還沒等李所開口,就聽到樓梯口傳來了雲肆的聲音。
“你爲何帶他來!”
落川還是第一次見到雲肆這麼動怒, 雲肆這一吼,懷裡的阿東像是被嚇倒了,“哇”地一聲哭了起來。
落川連忙將阿東接了過來,笨拙的抱著,連聲哄道:“阿東乖, 不哭不哭……”
空夢下意識的看了看雲肆, 雲肆握緊了拳也不好發作, 他更是連看都不想看見重冥, 便直接道:“阿東要睡覺了, 你走吧。再說你一個鬼族來鎮邪所,恐怕不妥吧。”
落川見雲肆這般抗拒, 又想起重冥吃飯的時候說過雲肆是他點化的,便道:“來都來了,抱一下阿東再走唄。”
落川說著就抱著阿東走了過去,重冥見著白白嫩嫩的孩子,心裡一軟,連忙接了過去。落川“咦”了一聲,“真是怪事,爲什麼你一抱他,他就不哭了?”
重冥咬緊脣不出聲,落川翻出購物裡的搖鈴,逗得阿東“咯咯”直笑,一雙小手往上抓著,兩隻小腳蹬得別提多帶勁兒了。
雲肆看著眼前看似幸福的一家三口,心裡堵得厲害。空夢稍稍轉過了身子嘆了口氣,李所也不好說什麼。
落川回過了頭,這也發現雲肆的臉都被氣白了,落川覺得帶重冥來這件事確實有些唐突,可雲肆這種反應也太……
落川覺得在這麼下去大家都很尷尬,便小聲勸道:“雲肆啊……上輩子的事情都過去了,你就彆氣了,我這不是好好的嗎。”
此話一出,雲肆登時僵住了,空夢看了一眼重冥,“落川,你知道什麼了?”
落川吸了吸鼻子,“爸,媽,我都知道了。我知道我上輩子也叫落川,是雲銘仙君的兒子,我娘是魔族之人,跟紫菱還有靈華是師承同門,最後因爲沒住天雷,沒等做成神君被劈死了。不過這些跟重冥並沒有關係吧?我跟重冥好過的事情我也知道,雖然我們相處的似乎不是太好啦……可你們幹嘛都這麼牴觸他啊?我又不是他害死的。”
“你的死跟他脫不了干係!“雲肆吼道:“若不是他那樣傷你的心,用那種卑鄙的手段把你栓在他身邊,若不是……”
若不是什麼呢?
若是沒有紀川,沒有云川,沒有重冥,落川又會如何呢?
天界就會放過擁有魔血的落川了嗎?
可在雲肆看來,若說九重天誅的是落川的身,那麼重冥誅的便是落川的心了。
“雲肆……”
或許是雲肆此刻的樣子讓人感到恐懼,落川小聲的叫了他一聲。
雲肆指了指重冥道:“所以呢?所以你這是打算你們一家三口團聚?”
落川猛地擯住了呼吸,他下意識地望向了重冥,重冥卻突然轉過了目光,落川看了看在場的幾人,質問道:“一,一家三口?這是什麼意思?”
雲肆這才聽出重冥並沒有告訴落川關於重淵的事情,心裡懊悔不已。落川捂著自己的心口坐在了一旁的的椅子上,重冥臉色鉅變,下意識的扶住了他:“落川,你沒事吧?”
落川指了指阿東,又指了指重冥,抖著聲道:“重冥,你實話告訴我……你是不是跟我交往的時候跟別的女人鬼混了?還搞出了一個私生子?!”
空夢:“……”
李所:“……”
雲肆:“……”
重冥的嘴角一抽,“不,不是這樣的。”
“那是什麼?”落川猛地跳了起來,“靠,難道我上輩子是插-足別人婚姻生活的小三?哦,NO!”
“重淵是我們的孩子,落川……他是我們的孩子!”
重冥忍無可忍,只得全盤托出。
落川顯然更加的懵了,腦子根本反應不過來,“不是,這到底是什麼意思啊?重淵是我們領養的孩子?”
重冥嘆了口氣:“半仙半魔的體質可以孕育子嗣,男子也可以。”
“什麼?!你是說……我,我生了孩子?!”落川下意識的摸了摸自己的屁-股,差點沒跳起來。
空夢神色一僵,紅著臉道:“落,落川……你當初是,是剖腹產。”
落川忍不住打了個激靈,火速地將放在屁股上的手移到了自己的肚子上,一張臉憋得鐵青。
他生過孩子?
他一個大男人生過孩子?
落川簡直要一蹬腿昏了過去,坐在那裡順了好一會兒的氣,才顫顫巍巍道:“那,那爲什麼阿東一直都在極東島邊?”
重冥自嘲勾起了嘴角,一臉慘淡,“你根本沒告訴過我孩子的事情,一個人跑到極東島生下了重淵,哪怕最後我到九重天上去堵你,你都沒有告訴我。”
落川仔細的回憶著,他想起了雲肆曾說過的話,擡頭問道,“那雲肆說阿東被破魔刃傷過,誰下的手?”
“是雲川。”
落川愣住了一瞬,“就是……今天遇見的那個男人?”
“你遇見雲川了?!”
空夢跟雲肆幾乎是異口同聲,落川點了點頭,“是啊,可我跟他是什麼仇啊,他要這麼用痛下殺手?”
空夢穩了穩心神,解釋道:“雲川是你同父異母的兄長,因你承了仙君位,故而對你懷有恨意。後來他與你大打出手之後,天地震怒,將他流放了。他曾元神出竅過,你就是在那時被他傷的。”
落川摁了摁額頭,他覺得自己今天聽到的事情已經遠遠超出了他的心裡接受範圍,可既然問都問了,倒不如一次問個明白,省得以後再爆出什麼驚天大秘密,他就要犯心臟病了!
“那照你怎麼說,我上輩子還有沒有什麼別的親戚沒?”
空夢點了點頭,“你的父君生有三子,雲川,紀川,還有你。雲川是正妃所生,你的弟弟紀川則是側妃所生。當初你的父君仙逝之後,正妃便將你跟紀川趕下了九重天。如今雲川神出鬼沒,似已入魔。紀川早在幾萬年前就已入魔,如今在魔界跟魔尊一同,日子過得不錯。而魔尊乘風是你孃親認得兄長,按輩分來說是你的舅舅,你們之間交情不錯。除此之外,再無其他,不過眼下……他們還不知道你轉世的事情。”
“額……我今年都18了,這叫交情不錯?”
空夢搖了搖頭,“不,是我們沒有告訴他,畢竟你當初也是爲了救他,身體纔會受不住那天雷。我們總想著要等日後在慢慢跟你說,沒想到……”空夢看了一眼重冥,沒再說下去。
“落川……”
重冥見落川目光漸漸呆滯,像是受了很大的打擊,忍不住喚了他一聲,落川茫然地看著他那雙深如幽潭的眸子,道:“你到底做了什麼……導致我們分了手?”
重冥蒼白的脣微微顫抖著,過了半響才道:“落川……我們之間的事情,並不是一言兩語就能解釋明白的。”
落川就這麼看著重冥,他知道重冥沒有說謊,可是他現在腦子裡很亂。他看著重冥懷裡的重淵,將他接了過來。重冥摸了摸阿東的小臉,道:“重淵這個名字是你當初給他起的,並不是我。”
落川不知道他前世是怎樣一個人,可現在的他認爲,他既然都肯爲重冥懷上這個孩子,那他一定是很愛重冥的。
可爲什麼還是分了手?
既然他不是重冥所殺,鎮邪所的人爲什麼這麼對重冥仇視?
重冥究竟做了什麼,竟讓他生了孩子都不肯告訴他?
可是……重冥現在還是表現出喜歡他的樣子,卻又欲言又止。
落川這麼想著,就越發感覺他跟重冥或許真的不是一兩句話都能說清楚的,可是……他應該問清楚的吧?
此刻落川已經再明白不過了。
他知道,眼前的每一個人都知道當年的事情,可最該知道這些事情的自己卻一無所知。
落川是個聰明的人,他暗自將現在知道的一切前前後後想了一遍,擡頭問道:“那麼,你們的意思是不是我之所以會受不住天雷,並不是因爲的修爲不夠,而是因爲我受過傷,是這個意思嗎?”
重冥脊背一僵,咬著牙點了點頭。
落川順著自己的思路,又道:“是因爲我救那個弟弟的時候受過傷嗎?我幹了什麼?”
“你爲了救紀川,去奪了一件法器,失去了一半的修爲。之後你又將紀川受傷的魂魄放在自己的身體裡養了三百年之久。這三百年,你都是跟我在一起住在那別墅中的,可你卻沒有告訴過我,讓我一直以爲是你當初害得紀川魂飛魄散。”
落川只覺得心裡微微作痛,只是這種痛感是那樣的熟悉,像是已經習慣了這種密密麻麻卻又難以形容痛楚一般。
落川深吸了一口氣,再道:“我再問你,你們說我身帶魔血,破魔刃我曾在書上看過……被刺中之後會被封住半身修爲。那麼……是因爲我被雲川傷過?所以才早產,繼而導致身體更不好了?”
重冥再點頭。
落川的目光染上了些許寒意,與重冥對視著,“你也傷過我?是不是?所以當初我纔沒有告訴你阿東的事?你對我做了什麼?”
重冥心中的悔恨幾乎要將他壓垮,“我對你……我,我對你下了縛仙咒。”
落川不由得倒吸了一口氣。
他聽說過縛仙咒,他曾在紫菱房間中的一本書上看到過。那的確不是君子所爲,並且他不認爲對他下了縛仙咒的重冥會有多麼喜歡他。因爲真正喜歡一個人的話,應該是處處護著他,而不是懷疑他,傷害他。
落川忍著心裡那種莫名的疼痛感,小聲道:“是……跟那個紀川有關嗎?”
不知道爲什麼,他心中隱隱約約有個聲音這麼告訴他,可他還是忍不住問了出來。
“落川……我……”
心裡的痛意似乎加深了一些,伴隨著身體的每一次呼吸,愈演愈烈。
“那麼……你覺得是我殺了紀川,所以纔會那樣傷我?”
“我……”
落川瞇了瞇眸子,“你……喜歡紀川?”
“不,不是!”重冥厲聲反駁著,慌忙解釋道:“不是這樣的,我只是……你當初救過我,可我當時眼睛受傷了,錯把紀川當做了你!我一直喜歡的就只有你一個,可……可我知道的太晚了。”
落川嘆了口氣,“我活了多久死的?”
“六萬多歲。”
落川閉上了眼睛,他已經不想再問了,他已經感覺到到這其中一定是個像裹腳布一樣又臭又長的故事。他雖然已經都不記得了,他心裡有一種莫名的反感,特別是在聽到紀川這個名字的時候。
其實在吃晚飯的時候,落川一直告訴自己這沒什麼。就算他是養子,可他的爸媽對他很好,他過得很幸福,很開心。就算他跟重冥分了手,以後也還是可以做朋友,這樣也很好。
可是眼下卻出現了一個孩子,他跟重冥的孩子。
可,可重冥因爲別人那樣傷過他。
這一刻,他似乎有些明白鎮邪所的人爲何這麼牴觸重冥了。
“落川,對不起,我……”
“你回去吧。”落川打斷他,“我想一個人靜一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