臨產的時候, 我疼得渾身的虛汗流的像是水龍頭一樣,阿肆找來了很有臨床經驗的地仙忙前忙后。在某一位給我推了一針麻醉之后,我就什么也不知道了。
我醒來的時候, 已經是夜幕時分。
阿肆說我沒能生成討喜的女兒, 而是生了一個討債的兒子。我看著小屁孩兒頭上的獨角, 忍不住伸手碰了碰他, 可是他沒能哭出來。
我本以為這一劫之后, 我便可以跟我的孩子過上平淡的生活,可上天似乎存心與我作對。因破魔刃的緣故,孩子的情況很不樂觀, 需用我的半身修為救他。可我實在是太虛弱,若是現在救了孩子, 我就可以歸西了。
我別無他法, 只得先將自己的身體養好再作打算。阿肆將虛弱到哭這件事也做不到嬰兒暫且封印在了極東島的那處瀑布后的山洞之中, 那里的靈氣很足,大抵跟現世的的保溫箱有異曲同工之妙。
我心里難受, 不顧阿肆的勸阻就這么坐在我兒子的身旁足足兩天兩夜未曾合眼,阿肆看不關,一掌暈了我開始強行給我喂流食。
三日之后,我想通了一些,人卻快瘦的脫行了。
阿肆說再這樣下去別說救孩子, 就連自己的小命都難以抱住。我不再執拗, 開始聽阿肆的話。只是我明白, 我這身體并不是一兩年三四年就能養好的, 我想最快……也得百年之后。
不過沒關系, 我可以等,我還有很多年很多年可以活, 以前三萬年都等了,這區區一百年不算什么。
又過了一個月,我的氣色這才算好了一些。我每天都回去跟我兒子說說話,這期間我也想好了他的名字,喚作重淵。
又因他是在極東島降生的,故而小名兒喚作阿東。
這天晚上吃過飯,我盯著那輪又大又圓的月亮暗自出神。阿肆為我披了件衣服,又替我探了探脈象,看他的樣子,看來我身體恢復的還算可以。
阿肆輕輕為我斟茶,我看著片片新葉在杯中輾轉,便聽阿肆道:“仙君,有一事……阿肆不知當講不當講。”
我支著下巴望了望他糾結的臉,便已知曉他要提起何人。
“還是不要講了吧。”
“可……”
我看著阿肆,目光如炬,“阿肆,阿東是我的孩子,與重冥無關,再說阿東身帶魔血,重冥也救不了他。”
“仙君會錯意了,阿肆當然知道重冥救不了重淵。只是……那人的光景似乎不怎么好。”
我默了默,“唔……姑且他也算是失戀了吧。”
阿肆點了點頭,“其實……他從我們入極東島的第三日就站在鎮邪所入口出等,不動不搖的。暈了許多次之后,才算是見到了從九重天回現世的紫菱仙君一行人。紫菱仙君說重冥虛弱的厲害,卻不像是被破魔刃重傷所致,是我有意瞞了仙君……”
阿肆越說聲音越微弱,我啜了一口茶,“那也是為了紀川太過拼命導致的后果,與我無甚干系。”
“是沒關系……只是仙君去現世多年,怎么眼下說起話來倒是回歸古風了?”
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我好歹也是個文化人好嗎!”
“可紫菱仙君說仙君您當初的語文成績是出了名的倒數……”
我喉頭一噎,“誰說的!那是他們行雅令,好好的偏不說人話!最后怎么著?還不是被我跟紫菱灌的睡在桌下練起了蛙泳,那時候怎么不見他們風雅了?俗話說得好,酒品如人品!”
阿肆嘆了口氣,他深知自己說不過我,便不再揭露我當時的黑歷史。
我困意當頭,正打算去睡,阿肆卻蹙眉道,“還……還有一事!”
“恩?”我回頭。
“紀川的身體……養好了。”
我的一個哈欠生生給憋了回去,我掐指算了算,點了點頭,“是差不多了,擇日不如撞日,我這就去走一趟!”
“現在?”
我看著阿肆詫異的目光,說的理所應當,“是啊,難不成我要光天化日私闖帝君仙宮?那聚魄棺不是跟帝君的那枚蛋……啊!”這一瞬間,我想起了一件驚天之事。
“仙君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嗎?”
我開始扯著一只胳膊比劃,“蛋!蛋!”
“蛋,怎么?”
我夢地產扯住了阿肆的衣領,“蛋,蛋!帝君的真身是蛋,是蛋生出來的朱雀!”
阿肆眨了眨眼睛,下一瞬,臉上的血色便盡數褪盡,“仙君是說……”
我猛地點了點頭。
彼時只因帝君他老人家實在活了太久,久到我等小仙未能仰慕帝君他老人家的真容,他就變回了一枚蛋,因而我們這些知識匱乏的小輩顯然已經忘記了他老人家的真身正是這六界之中唯一的上古朱雀!
不過……這孩子是帝君跟誰生的呢?
可是不管怎么樣,紀川替他養了孩子,又因為要救他的孩子落得如此下場,如今借他老人家的聚魄棺睡睡,也算是情理之中。
只是帝君他老人家現在還是個蛋,焰珂卻早已長大成人了,所以這到底誰是誰老子?
阿肆說要先去替我探路,我便應允了。莫約過了一個多時辰,阿肆傳音過來,我便騰了云往九重天趕,只是眼看著九重天的玉階就在眼前,浩瀚星河中,卻見一人立在那處,宛如守界之人。
正是重冥!
只是待我看清重冥的樣子的時候,我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光景不怎么好這句話,我覺得阿肆說的實在是有些過于委婉了。
按理說破魔刃不會傷他于此,怎么就……
我來不及想這些,天就快亮起,我必須趕在天亮之前偷偷摸進仙宮,才可保全身而退。
我默念法訣剛想閃身,重冥卻突然消失在原地,我想隱去仙跡卻為時已晚,直接被重冥從身后從雙臂鎖住。
“放開!”
我一記肘擊,重冥悶哼了一聲,嘔出一口血,雙臂卻越鎖越緊,“為什么……落川……你為什么……”
重冥涼薄的唇貼在我的耳后,激的我渾身忍不住顫栗。我咬了咬牙,“你問為什么?”
我回頭看他,重冥這才稍稍放開了我。
我想起了重淵皺巴巴的小臉,心如刀絞,卻硬是扯起一抹笑,“沒有為什么,你我之間已經兩情,再無瓜葛。”
重冥苦笑一聲,“落川……你為何就是容不下云澤?你為什么要背板我!”
事到如今,我已經不知道自己該去怨誰。
我冷笑一聲,“背叛?你倒是說說我何時成了鬼族的人?我本就屬于九重天,何來背叛一說?”
重冥久久不曾回答,末了他抹了一把臉。慘白的一張臉上一點血色都沒有,似要與這夜幕融為一體,消散于天地之間。
“落川……我問你最后一個問題!”
我深吸一口氣,“好吧,我沒有喜歡過你,我只不過只在努力演好無間道,事實上我是無間道的腦殘粉,如今打算功成身退。至此你住你的別墅,我住我的仙……”
“啪!”
我組織好的臺詞還沒說完,臉上就挨了一巴掌,只是重冥似乎虛弱的太厲害,一點都不疼,反倒是吧他自己閃了一個蹌踉。
我不由得扯了扯嘴角,“一下夠嗎?要不要這邊再來一下?幾個月不見你這是陽-痿了還是怎么著?這巴掌比起那天可是差的沒誰了。”
“落川!”
重冥像是被逼急了,他撲過來就掐住了我的脖子將我狠狠摁在了云上,我也不反抗,就這么看著他,因窒息的緣故,重冥的五官在我的視線里變得模糊不堪。
看來,他已經恨我到想要掐死我的份上了么?
我沒有掙扎,只覺得眼前越發的黑暗起來,漫天星河在這一瞬間像是無數只眼睛望著我,嘲笑我此刻有多么的不堪,我重重地閉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