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九手中的折扇,緩緩展開。
白紙一張,啥也沒有。
一般來說,不是都應該有個墨寶文書,山水畫卷什么的嗎?
想不到一個世家閨秀居然如此不按常理出牌。
有意思。
合上折扇,木制扇尾的側沿,凸起的一根木刺,不輕不重的扎到了木九的手指。
視線帶著過去,‘白子曰所有’五個刻的不太整齊的小字映入眼簾。
木九有些好笑的哼了一聲。
果然,與眾不同。
“王爺,我們安排在南月國的人都已部署好,差不多也該回北翟了。”
侍從青竹子手握掛在身側的劍柄,行禮過后,恭敬的向木九請安,并匯報此次他們前來南月所謀之事的進展。
“不急,我還想在南月多待些時日。”木九側目,聲音低沉的說道。
青竹子立刻義正言辭的回:“可是王爺這次已經離開北翟許久,在西鳴停留的時間又有些長,若是在南月再耽擱些日子,怕是府中會出岔子,走漏風聲就不好了。”
“府中諸事有你,本王自然不擔心,不然,你先回去,如何?”木九起身拍了拍青竹子的肩膀,看似非常隨意的說道。
“青竹子自是不會離開王爺身邊的,王爺就不要拿屬下開玩笑了!”
木九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局促中帶著緊張。
“我就是想看看這個白子曰,到底值不值得我慕九淵娶回家!”
折扇在慕九淵的指尖打了個翻轉,重新握回掌中。
木九就是慕九淵。
當然,他確實也沒打算在成婚之前,告知白子曰自己就是她死都不肯嫁的‘短命王爺’。
……
阿英端了些膳食送到子曰房間,子曰握著筷子,夾起一根蘿卜絲兒,眼看著要送到嘴邊,結果伴隨著一聲嘆息,又原封不動的放回盤里。
“小姐,說好的樂逍遙呢?!”
真是頗為符合時宜的一語驚醒夢中人…
“是啊,沒有比這更壞的情形了,更何況早就知道會是如此。”
“那我們今天去哪兒玩兒?”阿英一臉期待的望著子曰。
白子曰一腳踩在椅子上,一手蹭了下鼻子,神秘兮兮的笑著說道:“青!樓!”
這次,為了裝的更像男子,白子曰連束胸衣都用上了,還拖著阿英跟她一起。
差點就準備連胡子都貼上,只不過,在鏡中瞧了又瞧,委實有些不倫不類。
阿英順手撕了下來,因為粘的太牢靠,這一個動作下去,疼的白子曰打了個寒顫。
“你輕點!”真是欲哭無淚。
“不好意思,小姐。”阿英立刻承認錯誤,小眼神真是我見猶憐啊。
子曰揮了揮手:“行了行了,我又沒真的怪你,差不多就準備出發吧。”
言罷,子曰像是在找什么東西似的,左看看右看看,怎么都找不著。
阿英一副了然的問道:“小姐找的可是折扇?”
子曰一邊應聲,手底下的動作也沒停。
“難道小姐忘了,昨日在集市摔那一跤?回來的時候,折扇就不在手中了。”阿英說。
“不對啊,我記得我還拿它擋臉來著。”
說的跟真的似的。
阿英無奈的搖搖頭,依舊掛著笑容緩緩說道:“小姐是用‘手’遮著臉回來的。”
‘手’字說的格外用力,特別強調。
子曰正在擔負尋找工作的雙手終于停了下來,仔細回想,確實好像如阿英所說。
“就這么丟了?我可是拿小刀,一刻一刻的寫下‘白子曰所有’五個字,那么點狹窄的間距,我大費周章的弄幾個字容易么…就這么沒了?”
可是事已至此,阿英又能說什么呢,只能以‘我們再買一把,奴婢替您刻上便是了’來結束此篇對話。
沒了折扇的子曰,總覺得手里空落落的,缺點什么。
阿英忍不住吐槽道:“昨日回來到方才這么久,小姐也沒覺得怎么著?這會子倒是記的緊!”
正在下樓的子曰突然停下腳步,后方的阿英一個急剎車,險些撞上去。
一臉驚魂未定的看著自家小姐。
“你現在是在懟我嗎?” 子曰義正言辭的說道。
“懟?!”阿英對這個新詞,沒弄明白。
“不懂就別重復!”
子曰看似教訓的語氣,阿英怎會不知她只是裝裝樣子而已,眼見著主子加快了步伐連著下了好幾節樓梯,自己也趕緊跟了上去。
結果出門就碰上‘老熟人’。
不是慕九淵和青竹子,還能是誰。
子曰走出兩步,又退了回來,一臉傲嬌的問:“你們該不會是在跟蹤我吧?”
“……”
“你們是慕九淵什么人?”冷不丁的,子曰又冒出來這么一句。
青竹子有點不淡定了,上來就反問:“白姑娘何出此言?”
白子曰一手扶著胳膊肘,一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的望著青竹子,眼神探究,在他身邊來回踱步,弄得青竹子莫名緊張了一把,生怕自己哪里露出破綻,壞了主子的計劃。
慕九淵在一旁嘴角微揚勾起一抹不經意的笑容。
“我們也住這里,碰到也不算偶然。”語氣平淡,聲音倒是低沉的悅耳。
白子曰重新站定,漫不經心的說道:“是嗎?”
視線掃過青竹子時又補了一句:“我不過是隨便問問而已。”語氣輕揚,眼睛里那些調皮的東西,全數落入慕九淵的眼里。
青竹子覺察到自己被人逗著玩,握著劍柄的手緊了緊,不大高興。
子曰當然看得出來,只是假裝沒看見,揮了揮手徑直走向街道。
“小姐故意捉弄那侍從,就不怕他惱羞成怒,當場拔劍?”阿英跟在子曰身側,話一直沒停。
“怕呀,但我本也沒打算捉弄他,是他自己出賣了自己,我不過是順水推舟調皮了一下而已。”子曰心里可是堅信那侍從身旁的主子可不會輕易讓他拔劍的。
雖然她也不知道這份信任從何而來,反正就是那么單純的覺得,可能是女人的第六感?
“所以小姐真覺得他們和那九王爺有關系?”
“嗯…有沒有其實也不打緊,反正不是慕九淵本人,旁人對我來說也沒什么意義,我也懶得去考究。”子曰倒是說的心里話。
如果可能,她當然希望在婚前可以見見這位傳說中的‘短命王爺’,無論將來一起走的路會有多遠,至少有個正常相遇相知相戀的過程也是好的。
不是慕九淵本人,其他和他再有關系的人,又能怎么樣呢。
白子曰還是不曾見,不曾知,不曾了解,真正的慕九淵。
和親真的是比包辦式婚姻,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還要來的悲痛。
偏就她白子曰給遇上了。
想想還突然有點后悔,要是從一開始就爭當一名合格的大家閨秀,恐怕她也和小妹白子藝一樣,十六歲及笄那年就嫁到南月的貴族世家了。
怎么說也都在南月,彼此也算有個照應。
“白子曰。”
身后傳來他人的呼喚,子曰回頭望去,只見慕九淵和他的侍從跟了上來。
“還有何事?”子曰問。
慕九淵一只手突然托起子曰的一只手,另一只藏于身后的手伸出來時,將一把折扇放在子曰手中,輕輕合上她的手指從而握住那把折扇。
子曰仔細一瞧,欣喜的叫道:“我的折扇!”
若是旁人家的姑娘,第一反應恐怕不會是折扇,大多是會因陌生男子的越舉行為而惱怒,甚至給對方一巴掌的可能性都是有的。
而白子曰倒像是完全不在意方才慕九淵的舉動,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折扇上。
倒是身旁的婢女看到他握住子曰的手,驚得想要阻止的模樣。
“原來是被你撿到啦,謝謝啊。”折扇一回,一句道謝,這就轉身要走。
“你這是要去哪兒?可否同行?我們初到南月,也不知哪里好玩。”慕九淵的一句話,又把子曰拉了回來。
白子曰看起來有點為難,好似不太方便和他們一起,卻又好像沒法拒絕的樣子。
‘嗯’了半天,最終下了很大的決心,湊到慕九淵耳邊,低聲說:“我們要去青樓!你也要去嗎?”
慕九淵尷尬的嘴角抖了抖,很難想象,剛才耳邊的話,是一個女子對他說的。
“你一個姑娘家,為何…”
“好奇!好奇而已。”白子曰說的特別認真,笑容天真無邪。
慕九淵頗有些無奈的說了句:“好奇害死貓。”
“啊?!”子曰怎么覺得這話有些耳熟:“這話怎么聽著不太像大家常用的俗語,好像是…是…。”
“北翟專用!”慕九淵打斷了她的話。
“啊?!”子曰一臉懵。
“雖然不是很情愿,但為了你的人身安全著想,我就勉為其難的陪你一程吧。”
聽起來很夠義氣…
子曰白了慕九淵一眼,明明就是想去,還裝作一副大義凜然無私奉獻的架勢。
男人啊…
“話說回來,你今年多大了?”子曰問。
“二十。”慕九淵答。
“那也該娶妻了呀,可有中意的姑娘?”
“再過些時日便要成婚了。”九淵如實答。
聽到對方已有婚約在身,子曰立刻覺得此事多有不妥,顯得很是為難的說道:“那我這樣公然帶著一個有了未婚妻的人去那種地方不太好吧,你那未過門的妻子要是知道,我不得吃不了兜著走?!要不,你還是別去了吧。”
慕九淵似笑非笑的回了一句:“我相信她一定會體諒我的本意。”
“這么大度?!”子曰不禁感嘆道。
慕九淵意味深長的‘嗯’了一聲。
“我怎么就不信呢?!”子曰一臉質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