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修不是一個注重生日這種瑣事的人, 如白子曰所想一般。
所以,白子曰也只是做了孔明燈,用來祈愿祝福, 多少也有點給婚前生活畫上圓滿句號的意思。
夜色漸濃, 星光璀璨。
阿英不知道什么時候自個兒偷摸著買了水燈, 這會子正瞧瞧跑去水塘, 跪在草地上, 雙手合十,嘴角浮起一陣笑意,心滿意足的將水燈放逐漂流。
白子曰從身后突然出現, 著實讓阿英下了個半死。
畢竟這黑燈瞎火的夜幕里,水塘邊上也沒什么人過來。
“哈, 被我逮到了吧…自己一個人玩水燈!”白子曰捏了捏阿英的鼻子, 似是教訓的說道。
“奴婢只是…”
瞧著阿英一臉無所適從的樣子, 白子曰撲哧笑出聲來,單手搭在她的肩上:“我都懂的, 愛慕之心,人皆有之嘛,走了走了,我的燈才是重頭戲!木九已經去請思修了,咱們這就過去吧。”
敢情小姐這又是想到了歪處。
阿英心里想的明明是小姐啊。
祈福的對象也只是小姐啊。
阿英正想開口說話, 卻聽到白子曰嘟囔著說道:“不過這水塘的水會流向哪里呢?你的燈又會飄向何處?”
“小姐~~~”這根本就不是重點好嗎?
“我也就是隨口說說, 好奇嘛…”白子曰呵呵的笑著說道。
阿英突然就想起了慕九淵曾經說過的那句‘好奇害死貓’的話, 只是剛一說出口, 就被白子曰一個白眼翻了回來。
“你現在也會用新詞兒了啊, 翅膀硬了!敢頂嘴了是吧?!”
“奴婢哪敢啊!”
“哎喲,瞧瞧這語氣, 這態度,你不敢誰敢?!”
“小姐…”
兩人斗著嘴,嬉鬧著往后院去了。
木九方才相約碰面的地方,白子曰和阿英平日里也偶有經過,位于一座小山頭的腳下。
小山頭存在于阪香寺內,鐵欄加護,聽僧侶說,平日里沒有允許是不準上去的。
按照白子曰一貫的風格,越是這種不讓進不讓玩的地方,她就越多幾分好奇,琢磨著總要探上一探。
不過幾經打量,也確實沒看出來這山頭有什么獨特之處。
又好死不死的,每每翻鐵欄的時候都被思修撞見,委實憋屈。
姿勢也不優美,動機也不純良,還違反了規定,私自擅闖。
思修是沒說什么,但那眼神足以讓人背后一涼。
沉思許久后,白子曰還是放棄了探險。
今日木九突然提及,說要上那山上去,白子曰倒也就多了幾分期待。
順著山路往上,除了小樹林,真的是什么都沒有。
趁著這夜色,伴著一些奇奇怪怪的聲響,白子曰不禁快走了幾步,小心翼翼的生怕驚動到生靈。
心中不禁抱怨,明知道來這么黑漆漆的山上,怎么連了亮堂的東西都不帶,非要摸瞎走路。
“別抱怨了,好好走路。”慕九淵的大手掌在黑暗中握緊白子曰的手,低聲在她耳邊說道。
這家伙怎么她想什么都知道?!
一點隱私都沒有!
白子曰暗中使勁兒,雖然是看不到,但指甲印兒肯定是準確無誤的留在了慕九淵的手肉上。
說不疼那也是不可能。
慕九淵明顯悶哼了一聲。
白子曰正得意的偷笑,結果一個不留神就被慕九淵拽到了懷里。
阿英被大動作驚到了,沒忍住叫出了聲。
思修回頭,也看不清他的表情,只是下一秒猛地將阿英一拉,兩人先一步走到了前面。
白子曰還在納悶,這演的是哪一出?
疑惑的轉頭回頭之間,一股溫熱的氣息迎面撒來,還不及她反應,唇上一陣冰涼柔軟。
被偷襲了!
“木九!你找死!”白子曰明明是帶著怒吼的動靜,卻拼命壓低了聲響。
“失誤!”
這回答也是夠不要臉。
“我告慕九淵去!你死定了!”白子曰氣的跳腳,偏又被慕九淵拉著動彈不得。
“好!”
回答的這么干脆,一點不帶怕的。
“木九,你丫就是有病!”白子曰氣的要吐血了。
“嗯…是吧…”
什么叫做‘死豬不怕開水燙’!
白子曰見識了。
“我警告你!離我遠點!”白子曰一本正經的厲聲道。
明明當初自己還說什么‘不要愛上我’之類巴拉巴拉一堆鬼話,最近怎么跟著了魔似的,瘋狂迷戀本小姐。
有病!絕對有病!而且還病的不輕!
“小姐!”阿英在前面呼喊著。
“來了!”白子曰一邊答道,一邊掙脫開慕九淵的手,頭也不回的走了。
結果剛走兩步,就撞到了樹干上。
真是…氣死了。
山頂上,慕九淵早就讓人把做好的孔明燈運了上來,也不多,就四個。
白子曰還在忍著剛才碰撞留下的后痛,輕輕揉著自己的腦門。
因為太過窘迫,也不好意思說。
阿英詢問,也都裝作沒事。
結果背過身就又忍不住揉幾下。
“白子曰,這燈你到底是放不放了?”
“當然放啊!”白子曰本能的回道,只是后一秒才突然意識到問話的人是思修。
這廝什么今天怎么了?
竟然直呼其名,平日里不是都喊白施主的嗎?
稀了個奇。
“放之前先把愿望寫在上面吧。”白子曰一邊說著,一邊從阿英手中接過事先準備好的筆墨。
“怎么這么麻煩!”思修的語氣里帶著鄙夷,好像在勉強他做著什么事似的。
白子曰可就不高興了:“我還不是為了給你補過生辰,才弄了這個東西,你要不樂意就別玩了,不勉強!”
“思修主持,我們家小姐難得心思細致一回,您手中那盞燈可是她親手做的,旁的人哪里有這等待遇,思修主持可是獨一份哦!”阿英算是把話茬圓回來了,不過這白子曰怎么聽都覺得也不像是完全在夸自己。
思修望了望手中的燈,又看了看白子曰,說不上來的情緒。
四人落筆寫下心愿。
白子曰寫的是,愿天下太平,安穩現世。
幾個大字看起來很是晃眼,只不過慕九淵幫她撐起來準備放飛的時候,也發現了那角落里細碎的寫著一個阿拉伯數字九和長命兩個字,‘長’字還是簡體寫法。
慕九淵自是一眼就明白其中含義,心頭一陣溫暖,嘴角都不由上揚了起來。
白子曰見他突然愣神,莫名其妙的問:“傻笑什么?”
傻笑?!
誰傻笑了?!
本王怎么可能…傻笑!
慕九淵當即拉下嘴角,故作淡定的一臉不爽。
“不要覺得你寫的東西沒人看的懂!”這話甩的很是漫不經心。
從白子曰耳邊吹過也顯得無足輕重。
“天下太平,安穩現世,這八個大字誰會看不懂?!”白子曰瞥了一眼慕九淵,略顯鄙視。
慕九淵也不再反駁,隨她怎么說。
反正白子曰的心意他都明了了。
一旁的阿英正和思修一同放飛一只燈,上面寫著:大家都好。
額…
這么淺顯易懂的話,也只能是阿英那丫頭的杰作。
第三只孔明燈飛到空中的時候,白子曰仰頭去看,一面只寫了一個大大的‘善’字。
而等風向略轉,再回頭去看的時候,又瞥見了一個‘緣’字。
思修就是思修,寫的東西也如思修一般。
最后托起的燈,自然是慕九淵的,不過左看右看,都沒到上面任何角落有寫任何字。
“你什么都沒寫?”白子曰問,連帶著阿英也一同將視線投了過來。
慕九淵甩手一放,孔明燈隨風飄離。
思修與之對視,笑而不語。
這兩個人倒是默契的很。
“從不奢求于愿望,因為我要做的事,一定都會實現。”
白子曰聽到慕九淵的話,真不知道是該說他自信的可愛,還是狂妄的自大。
能有這性子骨氣也是不容易。
算了算了,隨他怎么說。
反正說大話誰不會?!
慕九淵知道她心里又在嘀咕,輕笑了一聲,湊到她身邊說道:“像你寫的那八個字,它只會存在一時,不能強求一世,所以,根本就是不切實際的愿望,簡而言之就是空話。”
未等白子曰反駁,慕九淵又接著說:“換言之,你真正的愿望并不是它。”
被猜中心思的白子曰頓時語塞,憋著一口氣,最終還是甩手說道:“算你對咯!愿望嘛,自然是放在心里比較重要!”
這話倒像是給自己臺階下。
明明方才就已經寫在角落里了,她自信沒人看的懂。
慕九淵不懷好意的一笑,悠悠然的說道:“哦~~心里…”
完全又是一副不相信的模樣。
白子曰想好了要開溜,就立即轉移話題,拍著手喊起了:“祝思修生辰快樂!”的話。
結果思修淡漠的回了一句:“已過。”
“……”
氣氛這東西,在思修這兒,好像從來都不成立。
“好了,燈也放了,這就回去吧。”
“……”
白子曰一邊說著:“不是,這…這就結束了?!那個…什么情況?確定不需要來個午夜狂歡,開瓶酒做首詩助個興什么的?!”一邊追隨著思修離開的腳步,尷尬的說道。
眼見著思修越走越遠,慕九淵一手攬住白子曰的肩,笑嘻嘻的說道:“行了行了,一個女孩子家喝什么酒?!壽星都走了,散了吧…”
怎么聽,都覺得是幸災樂禍。
白子曰瞪了他一眼:“走開!大半夜的還帶著個面具!不知道很丑嗎?!”
言罷,用力甩開慕九淵的胳膊,拉著阿英氣呼呼的下山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