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家可是好差事,威風、體面還有油水,尤其是在國公府掌家,更是對人能力的肯定。
而且還能跟著學習不少經驗,特別是對謝向晚這樣出身的新婦,別說是當整個陸家的中饋了,就是略略分管一件差事,說出去,也是極有面子的事兒。
若是換成一般的新婦,聽了當家大嫂的話,定會欣喜若狂兼感激莫名的接過差事。
但,謝向晚一點兒都不想接手,她不是什麼都不懂的小媳婦,腦中的謝離可是大唐貴女,出身名門、嫁入望族,在大家族裡做了幾十年的媳婦,豈會不知道內宅裡的門道?
掌家掌家,如果是將全部的庶務移交過來,倒是可以管一管,權當拿別人的家練練手。
可若是隻給差事,不給庫房、賬房的賬冊和鑰匙,那還是算了吧,如此哪裡是當家主母?分明就是個體面些的管事婆子呢。
再有一點,小齊氏絕不是大方的人,端看她當年能仗著老夫人的支持,將自己的婆婆拉下馬,就知道她定不願跟人‘分享’管家權。
這會子忽然‘求’著謝向晚幫她管家,原因無他,除了錢,還是錢!
謝向晚方纔就想到了,下個月就是聖人的萬壽,京中數得上好的權爵人家都要進宮拜壽。
定國公雖然不得聖人寵信,國公府也有勢微的徵兆,但爵位還在,太祖賞賜的丹書鐵劵也還在祠堂裡供著,陸延德作爲超一品國公爺,也能在壽宴上坐個靠前的位子。
要拜壽,就不能少了壽禮。
但國公府經過幾次大事,賬上並沒有太多的餘錢,而庫房裡的銀子也用得差不多了。否則。當初陸元被關押在詔獄的時候,陸家也不會那麼爲難。
府裡沒錢,壽禮卻又不能不辦。偏謝向晚是個富可敵國的女土豪,小齊氏不打她的主意。又打哪個的?!
謝向晚神情不變,眼中卻閃過一抹微不可察的嘲諷,可以想見,只要自己表露出想要管家的意向,小齊氏定然會把這一項差事丟給她。
到時候,壽禮準備妥了,卻沒錢會賬,賬房、庫房都跟她都哭窮……爲了不讓旁人笑話、爲了保住自己二奶奶的體面。謝向晚免不得要拿自己的私房錢補上。
如果花錢能買個衆人感激也就罷了,謝向晚敢肯定,倘或她真的自己掏了腰包,陸家人從上到下就沒幾個感激的,反而覺得理所當然——反正你有錢!
沒錯,謝向晚確實有錢,幾萬兩銀子對她而言,不過是九牛一毛。
可問題是,謝向晚的錢也不是大風颳來的,更不是天上下雨灑下來的。她憑什麼白白送人。尤其是這些人,收了她的錢,還會笑她‘滿身銅臭味兒’。
花錢買罵聽。她賤哪!
“弟妹,你看如何?”小齊氏吧啦吧啦的說了半天,口乾舌燥的,端起身前小幾上的茶盞呷了一口,然後用一種‘看吧,還是我對你好’的眼神望著謝向晚。
謝向晚故意露出驚訝的表情,一根俏生生、白嫩嫩的手指反向指著自己,“我?”
然後趕忙搖頭,連聲道:“不成。不成,我怎麼成呢?我過門才一個月。年紀小,見識淺。沒經過什麼大事,就是在孃家的時候,也沒有管過家,更不用說咱們陸家這樣的高門大戶了。不成不成!”
小齊氏很享受謝向晚這種受寵若驚的表情,放下茶盞,拿帕子沾了沾嘴角,笑道:“弟妹就別謙虛了,你是個聰明伶俐的人,端看遠翠苑被你打理得井井有條便知道你與管家上頗有些手段。再者,家裡不是還有我和祖母嗎,有什麼不明白的,你大可來問我們?!?
“不不,這怎麼行呢!”
謝向晚一勁兒把頭搖得撥浪鼓一樣,連說幾個‘不’,她扭著帕子,漲紅了臉頰,“我知道大嫂是看得起我、爲我好,才讓我幫忙管家???、可我也不能沒有自知之明啊。倘或辦錯了什麼差事,我個人沒臉是小,府裡失了體統是大呀。再有那黑心肝的混賬婆子胡唚,說大嫂薦人不當,牽連了大嫂,就更是我的罪過了?!?
老夫人見謝向晚死活不應,手指用力的捏著念珠,指關節都有些發白了。
只聽她緩緩說道:“誰也不是天生就會的,你是陸家的媳婦兒,理當學著管家。方纔你大嫂也說了,家裡還有我和你大嫂呢,倘或有個什麼不妥,只管來問我們就是?!?
小齊氏趕忙說:“是呀是呀,你當我剛來就會管家不成?還不是祖母和母親手把手的教著?”
謝向晚沉默了下,眼神遊移不定,似是被說服,又似是還有顧慮。
好一會兒,謝向晚還是用力搖頭,道:“祖母和大嫂說得都有理。只是,我和二爺早晚都要分出去單過,不怕大嫂笑話,我們小門小戶的,無法與國公府相比,所以就算我在府裡學會了、練熟了,出去後也用不上??!”
謝向晚沒有說謊,這是她不願意接手管家的第二個原因:國公府又不是她們兩口子的,她來管家,實在是越俎代庖,管得好了,那是應當應份的,出了問題,那就是包藏禍心。
謝向晚纔會做那等‘費力不討好’的蠢事。
老夫人老辣的雙眼中寒光閃爍,謝氏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真的對國公府的爵位起了心思?
小齊氏也有些氣悶,又端起茶碗狠灌了兩口茶。
老夫人到底經驗多、心理素質過硬,最先平復了心緒,“話不是這麼說的。在國公府學會了管家,再打理起自己的小家來便會更加得心應手。最要緊的是,你大嫂的身子實在不行,我和夫人都有了春秋,不能勞神,你是二房嫡出的二奶奶,你不接手,難道還要讓東府、西府的人插手?”
這話說得頗有幾分推心置腹的意味,竟是把謝向晚也納入了老夫人‘自己人’的陣營。
小齊氏得到啓發,用力咳嗽了幾聲,而後故作虛弱的說道:“是呀,弟妹,不說旁的,就當你來幫幫嫂子的忙,好歹幫襯幾個月,待過了年,家裡的瑣事少些了,再換你休息,可好?!”
老夫人和小齊氏兩人這麼一說,謝向晚若再推辭,就有些不近情理了。
貝齒輕咬下脣,謝向晚一臉爲難的想了想,良久才喃喃道:“我不是不想爲大嫂分擔,實在是擔心自己不能勝任啊。唉,祖母、大嫂,這件事不小,我一時也拿不定主意,我想回去跟二爺商量商量,如何?”
老夫人思考片刻,陸離這小子越來越無賴,可並不是個傻的,且男人不懂內宅裡的彎彎繞,應該不會太拒絕。
畢竟,幫長嫂管家,這在權爵人家,是對弟媳婦的重視與提拔。這話傳到外頭去,外人也會說小齊氏這個做大嫂的爲人‘厚道’。
緩緩點了下頭,老夫人道;“也好,你去跟二郎說說吧。二郎是個明理、又懂事的好孩子,應該能體恤你們大嫂的?!?
老夫人對謝向晚的怨念越來越深,說話時總不忘刺她一刺。
謝向晚卻似沒有聽懂,反而一副‘我以二爺爲榮’的驕傲神情,只看得老夫人好一陣胃疼。
傍晚,陸離滿身疲憊的從外書房回來,謝向晚親自迎上去,幫他換了衣裳。
小丫鬟們則捧著銅盆、胰子、棉布巾子等物什伺候陸離淨手。
洗了手,夫妻兩個來到西次間的臨窗大炕上,相對而坐,一起用晚飯。
食不言。
陸離和謝向晚安靜的用過晚飯,拿薄荷水輸了口,而後換上茗茶,兩口子又開始閒聊。
謝向晚將小齊氏請她幫忙管家的事兒簡單說了出來。
陸離脣角勾起,劃出嘲諷的弧度,道:“大嫂身子不好?”
這個笑話真心不好笑!
謝向晚聽出他話裡的嘲諷,也不多加評價,只淡淡的說:“我沒答應,但瞧老夫人和少夫人的意思,竟是不答應也要答應,否則就是不知好歹、不友愛妯娌呢?!?
陸離雙眼一亮,向前探了探身子,道:“你爲何不答應?管家不是好事嗎?想當初,大嫂剛過門沒有半年,老夫人就助她從母親手裡奪走了管家權,如果管家不好,她們當初又何必那般費盡心機?”
謝向晚丟給他一個白眼,涼涼的說道:“如果少夫人是誠心讓我管家,把一切都交給我,自然是好事??墒聦嵣辖^不會這般,她們要的,只是我庫房裡的銀子罷了。”
陸離挑眉,“怎麼?府裡又沒錢了?”
好一個‘又’字,道盡了定國公府的尷尬事。
“別告訴我你不知道下個月是聖人的萬壽?!敝x向晚纔不信這人什麼都不知道呢。
陸離勾了勾脣,他當然知道,所以纔會每天忙著抄抄寫寫,爲的就是在萬壽節上一鳴驚人。
等等,陸離腦中靈光一閃,忽的生出一個絕好的念頭,他道:“這管家一事,倒也不是不能答應。”
“哦?這又是怎麼個說法?”
謝向晚和陸離做了快一個月的夫妻了,對他的性情也有了深入的瞭解,見他一臉壞笑,便知道他又生出什麼鬼主意了。
陸離故作高深莫測的說道:“她們既然算計到咱們頭上了,咱們又何須客氣,索性來個將計就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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