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醫不願意移步,侍衛心裡覺得問題嚴重,所以不斷勸說堅持,兩人音量一點點增大。
“我說了不去。”御醫再一次強調,他可是堂堂的御醫,曾經那也是照顧聖上龍體的人,什麼時候落魄到大晚上,爲一個下人提著藥箱望聞問切的地步了。
“醫術本就是救人爲先,若是那位姑娘的情況不嚴重,我絕對不敢勞煩御醫。”
江柳煙睡得晚,加上睡不牢,覺察耳邊好似兩人對話,張開雙眼,才發現聲音是從樓下傳來。聽了片刻明白了事情來由,柴房中那個姑娘果真又被關了回去。向陽公主爲了不食言,恐怕是要鬧出人命嘍。
他懶洋洋掛一件外套下樓,伸著懶腰插到兩人中間“大晚上的,不知二位有何矛盾不能明天解決,非要驚擾了衆人好夢。”
“柳公子。”兩人抱拳異口同聲,御醫的態度好了很多。
“聽說是一個姑娘病了。”柳公子不經意的問道,全程都絲毫沒有流露出在意的神色。
“柳公子,的確如此,今晚我在值夜,路過柴房的時候聽到一個姑娘在叫喊。想著她一天時間都乖巧,不可能在深夜無人之時賣苦情戲,於是前去查看。發現姑娘全身上下長滿了紅色疙瘩,好好的一個大姑娘,完全都毀掉了。我這也是著急,動了性子,但是真的希望御醫前去一趟。”
此時的白彥站在原地,另一個侍衛見同伴還沒有回來,只好主動上前關注。看到白彥的臉時,整個人的表情和見鬼一樣。
若不是在公主的命令下不敢貿然打擾,現在他都恨不得馬上叫公主。讓她做一個定奪,因爲這說不定是傳染病,要把小宮女趕出去纔是。
白彥的臉已經不僅僅是長滿疙瘩那麼簡單,還在發紅,赤豔如朝陽。
“姑娘,你在這裡等等,千萬不要亂跑,我這就給公主殿下彙報。”
說完拔腿就跑,不知道是受到驚嚇的成分太高,還是同情心更多。
江柳煙見過那個姑娘,長得面容姣好,秀氣大方,心中有點遺憾,聽起來這麼好的姑娘應該是毀容了。不過現在讓御醫過去看看說不定,還來得及挽救一二。
但是他不能明說,自己是一個面首,除了公主,其他女人他都不能關心,否則那是大不敬。
轉身離開,表情依舊慵懶。
回頭和御醫唸叨說“今天入夜,看到公主剛好在審問那個姑娘,我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希望公主明天能有機會在從姑娘口中得到有用信息。”
這句話已經道明瞭意思,就是這個姑娘非常重要,雖然只是一個下人的身份,命如草芥,可以隨便消失。但是她必須要活到沒有價值的那一刻,否則公主殿下一定大怒。
太醫也聽懂這話其中的含義,雖然抹不開面子,還是立馬改變了主意“謝謝柳公子告知,是老夫糊塗,人命怎分高低貴賤。醫者,救人爲先,責無旁貸。”
侍衛見此事已經解決,也不扯皮,趕緊領著太醫往柴房那邊趕。
另一個侍衛慌慌張張的跑到公主門前,被值班的同事攔住。
“陳兄,大晚上的,你這是要鬧哪樣?”
“哎呦喂,你們可算是別說了,趕緊通報公主一聲。那個被關在柴房中的小宮女,好像得了什麼了不得的傳染病,渾身上下都在起疙瘩,而且紅的厲害,像個鬼。”
“因爲一個小宮女,你要讓我們現在叫醒公主,兄弟我還想要腦袋?”他們是沒有見到那個慘烈程度,現在怎麼說都不會答應。
房門突然一下打開了,三雙眼睛看著向陽公主絲毫不亂的錦衣華服。
“我交代過,若是有關人命,是不是要第一時間通知我?”她冷著臉色走了出來,全身上下散發著冰霜氣質,心裡著急得冒火。
白彥要是有個三長兩短的,自己這輩子完蛋了,再也不要想見到慈愛的父母,自家那隻不管任何時候都要蹭在身邊的小狗。
“屬下知錯,這就帶公主趕緊前去一看。”
兩撥人朝著小小柴房走去,這個已經被遺忘的場所,居然再次博得了眼球。
然而此時,孤零零站在柴房門口的女孩已經消失。她紅著臉色,步步絕望朝著波光粼粼的水面走去。
她堅持了,堅持了很長時間,從第一次被人冤枉開始堅持。三番五次生命遇險,如今更是容顏盡毀。她所有的堅持都顯示的微不足道,命運對她不斷開著天大的玩笑,拿走一切的同時還要隨手順走另一樣東西。
水面上倒映的一輪明月正在召喚這個心如死灰的姑娘,只要從這裡跳下去,水底的礁石會擊破脆弱的腦袋,先是失去意識,隨後暗流涌動的水面徹底伸出邪惡的手掌,將年輕的生命拽入自己的懷抱中,再也不放出去。
白彥終究會和這條河中飄過的無數死屍一樣,被人打撈,然後見慣不怪的掩埋。
走到水邊的她,連眼睛都不敢睜,生怕看到自己那張醜陋不堪的面孔。
趕到柴房邊的六個人,根本沒有看到什麼姑娘的影子。御醫表現的非常積極“這人是跑到什麼地方去了,得趕緊診斷一二才能保住容顏。”
向陽公主最先反應過來,那條貫穿皇城而過吞噬了無數年輕生命的小河,指不定今晚就要吃了白彥。也要吃到自己唯一的希望。
她堂堂一個公主,將兩隻鞋子直接甩出去,光著腳就朝著河邊跑。身後所有人一言不發跟著她,雖然他們也驚訝公主的舉動。
白彥鞋底蹭著淤泥,一滑整個人摔入水中,濺起巨大的浪花,浪花就在向陽公主的眼前綻放。這簡直就是能擾亂歷史河流的巨大浪花,這浪花下去,說不定歷史河流直接乾涸了。
向陽二話不說,自己穿著不方面的裙裝,還是縱身一躍進入冰涼的水中,刺骨的水暈開她的妝容,披散頭髮。她伸手一把抓住白彥的手臂。
水中的東西都是格外滑,她能感覺到白彥皮膚上起來的疙瘩,指甲扣著白彥的肉,不管暗流卷席,堅決不放手。但是一塊尖利的礁石正好在她手腕下方,溫熱的鮮血,她身爲向陽公主尊貴的身軀就這樣受傷。四個侍衛立馬跳下水營救。
“公主殿下,你堅持一下。”要是公主出半點事情,他們的小命被皇上砍去一百次估計都不夠。那可是壬憲國皇上唯一的寶貝公主啊,開什麼國際性大玩笑。
向陽沒有等著他們營救,這幫人不礙手礙腳已經不錯了。剛剛跑的還沒有她快,非要讓公主跑在最前面的思想根深蒂固,但是人命關天的觀念他們卻沒有一分一毫。若是這次只是把她救了上去,白彥死了,那還不如讓她再完蛋一次,說不定直接穿越回去了。
她用手臂捲住岸邊一根長長的植物,讓自己停下來。右手託著白彥,本身就沒有力氣的左手抓著岸邊隨時都會被連根拔起的小草,一用力就能聽到草快要斷裂的聲音。
她一鼓作氣,猛地一撐,想要接著爆發力離岸邊更近一點,但是“吧唧”十幾根草同時斷裂,兩人順著河流漂流而下。向陽光想著爬上岸,但是沒有閉氣,一口水毫不客氣被頂如肺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