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彥,你怎麼在這。”
小宮女起的都早,祥燭一大早出來打水,就看到搖搖晃晃的身影,在風中搖擺不定。
她腿腳可能已經僵硬,像一隻剛剛出生的小鴨子,左右搖擺。絲絲縷縷頭髮因乾燥炸起。
眼看面前有一塊石頭,都不知道邁過去。帶了千斤重腳鏈的雙腳,拖沓著往上絆。
祥燭一把丟開盛滿洗菜水的盆子,水珠彈起的瞬間,她抱住白彥向前摔倒的身體。看到曾經明亮的眼神被蒙上一層黯淡“怎麼了?生病?這麼早起來?”
白彥不說話,就像是聽不到看不到也說不出來的一個病人,接著邁步往前走。被身後人拖住,她才轉過身看著自己的朋友。意識到自己失態,用袖口抹乾淨眼淚“沒事,沒事,我就是隨便走走,躺久了腿麻。”
這樣的鬼話祥燭纔不會相信,面前這個原本開朗的姑娘,現在就像是丟了魂魄。拖著已經沒有用的身體,四處遊蕩。
“不行,去找公主。”
祥燭的力氣比現在虛脫的人大得多,隨便拽著推著就把人推到公主房間門口。“麻煩找一下公主,她不知道怎麼了。”
侍衛見到是白姑娘,沒有怠慢“稍等”
睡在地板上的江柳煙最先聽到聲音,擡手推推牀上的向陽,翻身繼續睡。
“大早上——”打了一個哈欠“怎麼了——”
“外面侍衛叫你,你走了我可以睡在牀上嗎,冷。”
向陽起身,沒有穿鞋,先踹了一腳地上的人“你把被子都翻掉了,能不冷嘛。”
“公主殿下,您看看她。”祥燭見房門一打開,就把全身無力的白彥推掉前面。
白彥咧嘴一笑,“我沒事,一點事情都沒有,我就是隨便走走。”
是真心心疼這個傻姑娘,真的相信秦月明那個叛徒的鬼話?向陽扶住白彥的手臂,讓她不至於腿軟暈倒。
“你出來多久了?身體不好爲什麼不躺著。”
“我沒事的,我得等他回來啊。”
向陽不接話,她沒法接,現在的白彥已經情緒崩潰,難道還要再給她補上一刀,告訴她秦月明的真實身份嗎?
“吃飯了嗎,早上不吃東西肚子會疼?”
“我可以等他回來一起吃。”
真的不知道要怎麼繼續下去才能讓這個第一次經歷這些的年輕姑娘走出陰影?向陽深吸一口氣,乾脆換一種說法“行了,我給你說,我只是派他出去辦事,過幾天就回來了。”
這麼沒有前因後果的說辭居然此時此刻能讓這個小姑娘淚眼朦朧,高興的一下擡起頭,眼睛大大的,充滿淚光問道“真的嗎?真的會回來嗎?”
“真的真的。”先解燃眉之急再說,身體中毒有解藥,但是感情受傷只有時間能夠慢慢調理。
“真的會回來?”
原本腿腳發軟的人,居然原地轉了跳著轉了一個圈,就差高歌一曲慶祝一二。
“會的,會的。”
祥燭看的莫名其妙,“在說誰?”
向陽不再端著平時的架子,再次編纂一個理由“貓,我讓它出去抓魚了。”
“貓?”
秦月明把每一個字都聽得一清二楚。心疼彥兒的失魂落魄,但是江柳煙說的對啊,彥兒要活下去,就必須和皇上在一起。而自己,也必須要完成復仇計劃。
躲在枯井裡,跳到大樹上,他一身本事,一世情懷,全部都送給現在看著的女孩。看著她始終盯著門口,目不轉睛。心中也後悔,自己出現的實在是太早了,太年輕氣盛,期待從未得到過的關心,所以做事根本不考慮後果。
偷走一個女孩的心,而這個女孩又偏偏是未來的女皇。她好不容易強硬起來一點點,如今又變得這麼軟弱,要怎麼辦才能和自己的殺父仇人一決高下,把身家性命握於手中。拯救天下即將支離破碎的家庭於水深火熱,
鳳凰就是應該浴火重生,用絢爛好似黃金的羽毛扇動清風白雲,在梧桐樹上歇腳,飲晨曦的露水,高唱一曲,引來萬鳥敬仰。
高貴無比,霸氣無邊。看到弱者的眼淚,會笑著替他們擦乾。而鳳凰自己是根本不會流淚的。
他捨不得就這樣離開,也不放心就這麼走掉。躲躲藏藏整整十五日,連吃的飯都是深夜從廚房中順手拿出來的剩飯。
一直躲在白彥的周圍,注視著她。
看到很多人前來問候,其中少不了皇上。開始的時候她是拒絕的,只是掛著淺笑,小聲應道皇上的邀請。偶爾赴約前去曾經觀景的湖邊坐上整整一個晚上。
緊接著她開始接受皇上一點點肢體上的接觸,不逃避牽手這樣的自然動作。說話也越來越多。
不確定是不是已經把自己忘了。有點傷心,但是轉念一想更多的是高興,忘了也好,忘了最好。忘了,自己也就能放心回到狼煙國覆命領罰了。
“皇上若是喜歡我,爲什麼不直接納我入後宮。”她看向皇上的眼睛裡第一次帶上不矯揉造作的情感,像是遇到熟人的,不再是強行靠近的那個陌生人。
“後宮女子很多,那麼多,每一個都在無休止的爭奪朕的寵愛。用盡手段,想盡辦法,甚至不惜其他人的生命。朕怎麼捨得把你這麼美好的姑娘放在那樣的地方沉淪。”
“所以皇上爲什麼要封我爲上國女官?”
“你聰明伶俐,適合這個位置。而且當你擁有了權利,朕纔不會擔心那些憑藉出生就勝過他人的妃子們,隨意欺負你。”
從她目光盈盈的難過,到雙眼無神的麻木,最後到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的毫無波瀾。
再到看向自己曾經的眼神,轉移到另一個男子身上,自己的仇人——燕王。
她一甩衣袖,站在原地,任憑公主派來的小宮女爲她洗梳打扮,穿上燕國曆史上從未出現過的女士官服。她還是那麼的漂亮,膚白如雪,動作輕柔,脣齒帶笑。
向陽走進來偏頭看著她“不錯,是有點樣子了,你走路的時候最好不要像以前那樣柔軟,一定要做到步伐堅定,這樣才配得上上國女官的官職啊。”
“可是我至今都不知道要做什麼?”
“今日聖旨到的時候自然會說,不要想太多。人生的路要走在自己腳下。對了那件事情。”
“我懂。”白彥打斷向陽的話。
“懂就好,還有一些事情過些時日我和你講。現在不合適。”
“聖旨到——”德公公的聲音響起秦月明從一顆樹上,跳到另一顆上面。
剛剛出房門的白彥似乎感到樹枝的異動,擡眼看了一眼,樹葉枝繁葉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