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我陷入了彷徨中,太醫說這個孩子是在行宮中孕育出來的。我摸著沒有絲毫變化的腹部,心中盡是駭然。是皇上的嗎?我與趙博有一夜肌膚之親。是趙博的嗎?我與皇上幾年夫妻。
是皇上的,可是這後宮從未有孩啼的聲音。是趙博的,我僅僅與他一次接觸。孩兒孩兒,你到底是誰的?突然一個念頭涌上心頭,既然不能確定,未免日後麻煩,不如終就此結。我心頭一顫,我下得了手嗎?不管是皇上還是趙博的,我都是他的親孃。可是......可是......我簡直不敢想象他出生後的樣子,我該怎麼辦怎麼辦?不管做哪個決定,都要面對極大的風險,我又陷入了迷茫和無措中。
皇上對我的恩寵到了無以復加的地步,我的冰言冷語,他置若罔聞,我百般疏遠,他也一笑而過。他小心的陪在我身邊,討好的道:“太醫說了,女人懷孕都會有異常。這次你就算是轟也轟不走了。有什麼不舒暢,儘管向朕發作,千萬不要悶在心裡,憋壞了。”
我輕嘆,他並未做錯什麼,我又何必如此折磨他呢?最近他真的憔悴了好多,我輕輕的拍拍牀沿:“皇上,早點歇息吧。”
他如蒙大赦,欣喜不已:“你終於肯原諒朕了。”
皇上大概已經不知道該如何向我表達情意,又如何釋放喜悅了。在一個時辰內,連下三道聖旨。前一撥道喜的人剛走,後一道加封的聖旨又到了。在我的稀裡糊塗,無從反對中,由一個常侍升至才人,又從才人升至嬪,接著又是宸妃,這是武則天都求之不到的封號,足以顯示我在皇上心中的分量。
頃刻間,我由原來一個低微的常侍成爲了凌駕於四妃之上,僅次於皇后和貴妃,後宮排位第三的女子。所經之處,到處是豔羨、嫉妒、崇拜、憎恨的目光。
越過皇后,皇上親自爲我主持了冊封典禮,善於奉迎的朝臣紛紛獻上賀禮,連阿奕都來湊熱鬧了。
他恭敬的向我和皇上行禮:“弟弟沒有什麼稀世珍寶可以奉上,就選了首詩,找人譜了曲,請了最好的歌女來唱給姐姐聽。”
給我獻歌?他葫蘆裡到底賣了什麼藥,我好生好奇。
皇上笑著催促:“朕到看看你給你姐姐的賀禮能否讓她展顏?”
阿奕拍了兩下手,一個歌女懷抱瑤琴亭亭走來,行完禮後,輕撥琴絃,嫋嫋唱來:
“靜女其姝,俟我於城隅。
愛而不見,搔首踟躕。
靜女其孌,貽我彤管。
彤管有煒,說懌女美。
自牧歸荑,洵美且異。
匪女以爲美,美人之貽。”
頓時我心神激盪,這一定是趙博的安排,是趙博在婉轉傳達他的情意。我脫口道:“你再唱一遍。”
皇上覺察出我的異常,握住我的手道:“你一定是想起了往昔的那些日子。”
是的,是讓我想起了往昔,只是當中的人卻不是他。
註解:武則天曾要求唐高宗封自己爲宸妃,卻未能如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