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我自由了
又是一天開始了,我又在重複同樣的動作,鄰居又在追憶著曾經顯赫的身份。
“咣噹”門打開了,獄卒沒有象往常一樣的巡視喝罵,而是站在第一間牢門口,問道:“年齡,性命,家住哪裡,家中還有何人?”
是可以離開這裡嗎?我既替第一位獄友高興又很嫉妒他,這裡鮮有人能離開,一定是託了大關係,花了大價錢才成功的。
詢問完第一個,獄卒又來到第二間門口,我不由停住動作豎耳細聽,連我那個喋喋不休的鄰居都沒了一絲聲響,這是從不曾有過的奇怪舉動,他們要幹什麼?
緊接著又詢問第三間,我快要生鏽的腦子爲這不尋常的事情轉動起來,是他們同時被釋放還是臨刑前的最後詢問?
大概有人是跟我想到一起了,前面傳來嚎啕的哭聲,讓這氣氛越加顯得壓抑,詭異。一個個的都被詢問,我的心漸漸冷凍下來,這麼多朝廷的要犯,怎麼可能同時出獄?那麼就只剩一種可能,那我呢,夠死刑嗎?臨陣脫逃,就憑這一條我就夠死幾次了,雖然是欲加之罪,卻何患無辭。
一盞茶後,獄卒已來到我的面前,那個有著修長身形的主簿搶在獄卒前開口:“你叫什麼?”
這是我第一次聽他說話,恍惚間彷彿是阿弈的聲音。分開時阿弈還是個孩子,眼前這個文雅,溫和的少年會是阿弈嗎?我拼命想看清楚他的五官,可是天下相似人何其多,再說阿奕現在應該還在嶺南,我不該多想。
我定了定神:“趙博”。
是錯覺嗎?我覺得他晃了下。
“家住哪裡?”他溫和的問。
我漠然回答:“家被抄了,沒家了。”
一陣沉默,他又繼續問:“家中還有何人可以通知?”
我脫口想說:“靜姝,趙弈。”可是他們現在在哪兒,還在京城嗎?如果真的是我死期到了,又何必通知他們徒添傷感和悲痛呢。我寧願在孤單中獨自死去。
我咬了咬牙冷冷的道:“家中沒有人了。”
我這個回答似乎驚到他了,許久,他方纔道:“既然沒人會來,出獄後你就直接離開吧。”
“出獄?”我的一聲驚呼,讓監牢裡一片寂靜,靜的掉根針都能聽到。
那個少年朗聲道:“皇恩浩蕩,大赦天下,從現在起你們都自由了。”
直到那個少年離開,裡面的人才如夢方醒。頓時,歇斯底里的嚎叫聲,瘋狂的撞門聲,嚎啕的大哭聲,監牢裡亂作一團,每個人都在用各式各樣的方法來宣泄心中的狂喜。
我以爲自己已無淚,結果眼淚卻如雨滴般紛揚而下。是上天垂憐?是佛祖開眼?幾十年難遇的大赦給我碰到了,我跪在地上,發出狼嗥一樣的叫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