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國之間的邦交是頭等大事,漠北王的造訪自然是要多隆重便多隆重,除了后宮之中幾位位份較高的后妃之外,朝中重要大臣以及各位王爺也是在列席名單之中。是以,尚未入夜,玉笙樓早已是人頭攢動,盈盈韻韻,好不熱鬧。
作為今日宴席主角之一的托婭顯然悉心打扮過了,淺淡的橙紅顏色長襲紗裙緯地,外套玫紅錦緞小襖,邊角縫制雪白色的兔子絨毛,一條橙紅色段帶圍在腰間中間有著鑲嵌著一塊上好的和田美玉在段帶左側佩帶有一塊上等琉璃佩玉佩掛在腰間,一頭錦緞般的長發用一支紅玉珊瑚簪子挽成了墜月簪在發箕下插著一排掛墜琉璃簾,更顯嫵媚。雅致的玉顏上畫著清淡的梅花妝,原本殊璃清麗的臉蛋上褪怯了那稚嫩的青澀顯現出了絲絲嫵媚,勾魂懾魄。
這晚宴雖是為漠北王舉行的,但是也是為托婭封貴妃而設,是以,原本只應帝后并坐的位子上,赫然坐著三人。
其實,就算不是這個緣故,北辰夜也定然會讓托婭坐在身旁的,雖然她失憶了,雖然她給他的感覺與之前不同了,但是,只要是她,他便不想拿禮數去約束著,他想給她的便是最好的。
重陽坐在一旁淡淡望著底下,有些格格不入,余光瞥見那低低私語的二人,望著托婭笑靨如花,心中不知是何滋味,只是今日的局面是她一手促成的,她不怨別人,只怨她與他之間,永遠差的那一步。
也許托婭說的沒錯,她在北辰夜身邊,北辰夜也可以很開心,更何況,重陽似乎越來越覺得,其實托婭那般單純的性子才是真正適合北辰夜的,而她的感情,終究是錯付了流水,最終只能東流而去。
她端起酒杯來,一飲而盡,巴蜀一帶進宮的劍南春,太嗆了,嗆的她的眼淚險些落下。
然終究停在了眼眶,眼中的晶瑩只是打了一個轉兒,便被突如其來的身影給憋了回去。
重陽抬眼,意外對上的是北辰逸的桃花美目,笑意凜然。
其實她一直覺得,這樣的男子過于美了,美得讓女子都生了悲憫之心,實在是可惡,只是偏偏這樣陰柔的樣貌,卻又是男子的性情男子的身子,又總是一副笑容滿滿的模樣,著實讓人厭惡不起來。
“你哭了?”他突然靠近,身上淡淡的桃花香氣,混合著酒的幽香,絲毫的沒有避忌的靠在她耳邊低語,完全不理會重陽掃過來的冷目。
無奈之下只好不著痕跡的退后了一些,但是這地方只有這么大,她再退,便退到了北辰夜的身邊,而此時,他正與托婭說的開心,不知說起什么有趣的事,一向以冷面示人的北辰夜嘴角勾著,笑的歡暢。
那笑,生生刺痛了重陽的眼眸,她想轉過頭去,卻偏偏像是定格了一般的,一眨不眨的望著,那遠在天邊,卻又近在眼前的容顏。
只是這樣便受不了了,那托婭決定留下,日后比這更甚的情形,她真的可以裝作若無其事么?
眼前陡然一黑,一雙手擋在了她眼前,在她尚未反應的及時身子便被扳了過來,北辰逸目光幽幽在她身上掃了一圈兒,又望了北辰夜與托婭一眼。
“你是在自虐嗎?”他的聲音有些冷,完全不似平素的吊兒郎當,望向她的目光也充滿了憐憫。
那神色,讓重陽很不喜歡
,好似赤**暴露于人前,此時北辰逸的目光過于犀利,好似能看穿她的心思,這是,她最最不愿意瞧見的。
重陽終究是重陽,她不需要旁人的憐憫,她的自尊不允許!就算到了在難堪的地步也絕對不容許旁人的憐憫,這樣,她會覺得自個兒更加悲哀,她不要!
在北辰逸的注視下,她微微斂了眼眸,長長的睫毛掃下一片陰影,再抬頭,卻已是淺笑嫣然:“王爺說的什么本宮聽不明白,本宮好好的喝酒怎生到了王爺口中便成了自虐。”
變臉如此之快,讓北辰逸稍稍一怔,隨即勾著嘴角一笑,目光仍是幽幽望著她,深不見底。
“皇嫂似乎很喜歡
裝糊涂,也罷,古語云,難得糊涂,既然本王說錯了,便敬你一杯當做賠罪,不知皇嫂肯不肯賞臉。”
言畢,舉起手中的酒杯來,遞到重陽跟前,不容她拒絕。
重陽卻一點也不給面子,只微微一笑,道:“這劍南春酒酒勁過嗆,本宮適才已印了幾倍,有些薄醉,王爺的美意,如今便只能心領了。”
“哦?適才還飲的歡暢,到了本王這里便是不勝酒力,皇嫂可真是一點面子都不給本王留呢!”
他故意將高了聲調,只這一句,便將北辰夜與托婭俱的目光全數吸引了來。
北辰夜目光帶著些許不解,在他們二人身上打了一圈兒,最后落在北辰逸手中的酒杯之上。
“老七,若是此時給你一面鏡子讓你自個兒瞧瞧,你便會知曉,吃不著糖的孩童是何神情。”
他的聲音朗朗的,響徹在耳邊,擾的重陽的頭,也是嗡嗡作響。
“可不是,皇嫂一點面子都不給,臣弟也沒有辦法。”帶著些許嬌嗔,北辰逸悠然一笑,手,刻意在重陽跟前晃了一晃,最后,送到了托婭跟前。
“既然皇嫂不跟我喝,那貴妃總不能不給面子了,否則,本王真要被人恥笑了。”
卻是討巧的撒嬌,旁人都應付不來,托婭更是無力招架,只瞪大了眼睛楚楚可憐的望向北辰夜。
“托婭不勝酒力,你便不要為難她了。不過區區一杯酒,朕替他喝。”北辰夜在那繞指柔之下,心都軟做一灘春水,豪邁的揮揮手,誓將英雄做到底。
“多謝皇上。”托婭的聲音,更是柔到了極致,靠在北辰夜懷中,微微斂首,卻怎么也遮掩不去唇角的笑意。
“臣弟都忘了,今兒個可是你們的大婚之夜呢!”北辰逸稍稍一怔,隨即一笑,目光卻若有似無的瞟向重陽。
而重陽,卻遠遠瞧著那一男一女兩道身影,宛若璧人一般的,說不出的登對,耳邊是‘大婚’二字回響,心倏然一緊。
“不過是一杯酒,王爺便推來推去,本宮正好口渴,皇上便將這酒賜予臣妾可好。”這樣說著,卻未有問他們意見的功夫,一把從北辰逸手中拿過酒杯來,力道太大,那酒灑了幾滴在衣衫上,明紅的鳳袍,霎時暈染開來一朵小花。
“好,皇嫂果然豪情。”北辰逸望了那空澈的杯子,稍稍怔了一怔,目光之中卻有些許的了然,還有一絲絲的不易察覺的心疼。
“是呢,皇后姐姐是人中之鳳,臣妾可趕不上。臣妾打小便對這酒水過敏,是以,從來是滴酒不沾的。”托婭略帶崇拜的語氣,笑的開懷,雙眸眨著,說不出的可愛。
北辰夜一笑,愛戀的在她頭上輕輕一點:“你與皇后本就是不同的性子,不過,你的性子,以前也不是這樣的。”
語氣淡淡的,說不上什么情愫。
只是此話一出,托婭的笑便凝在了臉上,她望了重陽一眼,有些怯怯的垂下頭去,只吃著跟前的水果,咯咯的笑著,卻不再說話。
一時之間,適才還湊在一起的四人,便又恢復了之前的二人低語狀態。
“王爺的位子似乎不在這兒,每一遭都來搶本宮的位子,也不怕旁人笑話。”在此番折騰之下,重陽的心情更是跌落了谷底,望了一眼仍在身旁坐著絲毫未有離開意思的北辰逸,直截了當的下了逐客令。
她當真沒有做戲的心情,當真不想自個兒內心的那一點點小情緒暴露人前,是以,也不拐彎抹角,說的直截了當。
一般的人聽了這話定然會覺得難為情,然后便會保持些距離,可是北辰逸不是一般的人,聽了這話,并未有一絲的窘狀,反而笑的開懷。
“皇嫂這里高,是以看得遠,臣弟在這坐著,更能感受到‘會當凌絕頂,一覽眾山小’的妙處。”
他說的煞有介事,重陽卻對此嗤之以鼻,身后是北辰夜與托婭的濃情蜜意,跟前是不像王爺的王爺似是而非,著實讓人透不過起來,借著酒勁,她倏然起身,寬大的衣袍甩了過去,她只是淡淡對著北辰逸道:“王爺喜歡
便多坐一會兒,本宮先去更衣。”
言畢,也不看因著她起身動作而將目光投過來的北辰夜,在皖蘇的攙扶下快步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