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京城沒多遠(yuǎn),便是看到不遠(yuǎn)處的十里亭有一人立馬而待,慕成凰騎著小辣椒跟在慕秦易的後頭,慕秦易將小辣椒的繮繩栓在了自己的馬背上,小辣椒近日也都是跟著軍馬一起訓(xùn)練,比之前更加聽話乖巧,見著慕秦易將繮繩一勒,停了下來,小辣椒亦是不再邁開步子,乖乖地等著慕秦易的命令。
慕成凰看著前頭站著的人,她有想過這人會是封荀,亦或者是封由檢身邊的太監(jiān)劉保,最次,也應(yīng)該是劉保身邊的徒弟,沒想到,這來人,竟然是最近西夷皇帝身邊的大紅人,董東明。
董東明到底是西夷皇帝的人還是封荀的人,慕秦易心裡頭是清楚的,故而,對於這突然出現(xiàn)的董東明,慕秦易倒是沒有多少意外。
董東明禮貌性地先下馬踱步過來,慕秦易微微一頓,纔是將小辣椒的繮繩重新交到慕成凰手中,慕成凰領(lǐng)著繮繩在一旁看著這兩個都不簡單的男人口舌交鋒。
“王爺,這天還早,王爺便是急著去哪?”
慕秦易指了指身後烏泱泱的一片人馬,笑著對著董東明回了一句:“這還要問?聽說董大人最近晉升了節(jié)度使,這是好事,只是,本王有要事在身,不能恭賀,實在是遺憾。”
“這倒是無妨,”董東明慢慢走近,“只是,皇上那邊,卻還不知道王爺有要事在身,若是知道到底所爲(wèi)何事,以皇上和王爺之間的交情,怕是還能幫上一幫。”
“皇上不知道?”慕秦易的聲音故意提高了一些音調(diào),“本王記得,本王出關(guān)的文牒早就遞送上去了,一直沒有獲得批準(zhǔn),想來是皇上公務(wù)繁忙,或者是西夷底下的官員辦事不利,才讓皇上還能看到吧。”
董東明微微一愣,慕秦易的出關(guān)文牒皇上自然是看到了,可是即便是看到,也不可能批準(zhǔn)慕秦易出關(guān)的,更何況,慕秦易還帶著竹風(fēng)一起出關(guān),縱然知道,西夷的人根本沒有能攔得住慕秦易的,可是封由檢也絕對不會主動批準(zhǔn)這件事。
董東明笑著打了個圓場道:“其實,若是王爺不著急……。”
“本王著急。”慕秦易赤裸裸地打了董東明的臉,還不知疲倦地繼續(xù)打臉道,“本王,很著急。”
“可……。”
“若是董大人是來送行的,本王自當(dāng)歡迎,只是這日頭也不早了,本王急著趕路,便是不多做寒暄,日後再有機會見面,倒是可以好好地聊一聊。”慕秦易著重地強調(diào)了“聊一聊”幾個字,彷彿當(dāng)真有什麼不得了的事情要和董東明單獨說說的,可是在董東明這裡,這幾個字彷彿是在告訴董東明,董東明背後搞的那些鬼,耍的那些小手段,其實慕秦易都是一清二楚。
只是礙於這是西夷自己的家務(wù)事,不好插手,纔是沒有將董東明的事情給捅出來。
“王爺。”董東明的聲音稍微軟下去了一些,他又上前了一步,突然從自己袖籠裡掏出了一件被捆紮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小布卷,遞到慕秦易面前,爲(wèi)了防止慕秦易對自己起疑心,忙解釋了一句,“這是五皇子讓在下轉(zhuǎn)交給您的,王爺打開便知道五皇子的意思,此次王爺離開西夷,五皇子本來想要親自來送,只是……,王爺也應(yīng)該明白五皇子如今的處境,並不好。”
董東明將話說了一半,卻沒有徹底說明白,慕秦易看著董東明,聲音清澈卻又帶著絲絲涼意:“如今西夷太子封蕭遭御史臺和刑部兩方的彈劾,相關(guān)的幕僚也都被軟禁,唯獨董大人反而能夠受到皇上重用,這次董大人願意替封荀傳信,必然也是證明了董大人是認(rèn)可五皇子的,封荀此時正是春風(fēng)得意之時,他會有何難處?爲(wèi)何有了難處,卻也從未與本王說過?”
“總是有些事情,身不由己。”董東明擡眼看了慕秦易一眼,可是看著慕秦易亦是看著自己,也不知道是心虛還是其他,也是不敢和慕秦易對視太久。
時間不早了,慕秦易不想喝董東明多做糾纏,只是將董東明遞過來的東西收好,至於是什麼,現(xiàn)在也不是看的時候。
像是一場插曲,慕成凰看著董東明帶著一隊騎兵離開,又回頭看著翻身上馬的慕秦易,忍不住問了一句:“董大人沒有爲(wèi)難你嗎?”
慕秦易面朝前方,只是順手將收伸向後頭示意慕成凰將小辣椒的繮繩重新遞給他,慕成凰猶豫了一下,沒有給,畢竟,現(xiàn)在雖然是一派和平,可是出了居庸關(guān),便不知道情況如何了,若是小辣椒習(xí)慣被慕秦易牽著,要是發(fā)生一些突發(fā)狀況,自己手無縛雞之力,豈不是還牽連了慕秦易。
慕秦易回頭,帶著幾分堅決和故意將小辣椒的繮繩重新綁在自己的馬鞍上,像是安撫慕成凰一般,篤定低道:“爲(wèi)難我?這世上,還沒有能爲(wèi)難我的人,”他看著慕成凰,突然微微一笑,對著她道,“當(dāng)然,除了你,每次只要你一哭,我便是受不了了。”
慕成凰羞澀地低下頭,嘟囔了一句:“我哪裡有哭過,沒有,根本沒有。”
董東明的故意放行對慕秦易來說,不算恩情,畢竟,慕秦易要在一個地方停留或者離開,從來都不是別人說了算的,不過董東明會這樣陽奉陰違,違背封由檢的命令將自己放走,的確是讓慕秦易意外的。
城樓上,早晨的陽光雖然清淺,卻也帶著絲絲溫暖,鋪灑在這冷色調(diào)的牆磚上,猶如給這青色的城牆披上了一件金色的紗衣。
封荀站在牆頭,看著遠(yuǎn)處漸漸升起的太陽,這世間,人終究還是沒有這些大自然的東西厲害,人世間已經(jīng)改朝換代這麼多年了,興衰多少往事,可這太陽,每日每日卻都能安安穩(wěn)穩(wěn)地從同一個地方升起,每日接受者人們的仰視。
遠(yuǎn)處有一騎塵土飛揚而來,不多時,樓下傳來上樓的聲音,董東明一身戎裝,周圍的士兵都是封荀的親信,見著董東明前來也並沒有多少奇怪。
董東明朝著封荀拱手道:“五皇子,人已經(jīng)放走了,按照五皇子的吩咐,還將那半塊的藏金圖給了他。”
“恩。”封荀應(yīng)和了一聲,只是聲音聽起來似乎和過去有些不一樣了,若是說過去的封荀猶如一汪暖人心的溫泉水,可如今的封荀,眉目和語氣之間,似乎總是帶著一些不可言喻的冰冷的味道。
他悠悠目光看向遠(yuǎn)方,彷彿城下那一條鋪了石塊的青石板路是一條通往無限權(quán)力的康莊大道。
董東明似有話要說,卻又欲言又止,見著封荀不出聲,便是試探地主動問了一句:“其實五皇子早就知道大順的肅親王爺手中是有一整塊的藏金圖的,既然如此,爲(wèi)何還要拿這半塊的藏金圖來試探他?而且,五皇子給大順肅親王的還是半塊真的藏金圖,若是要試探,給一塊假的,不是也就可以了嗎?”
封荀低頭,低吟了一句:“正是因爲(wèi)秦易手中有一整塊的藏金圖,我才需要拿真的去博取他的信任,這且就看他知道到底是不是將我當(dāng)做好兄弟了,若是當(dāng)真將我當(dāng)做兄弟,看到你冒死送出了半塊藏金圖,他必定會猜到我這塊藏金圖的來處,便是來自當(dāng)年太子手下兩個副將的後人中的一個,這一般的藏金圖,是紋在那後人的背上的,秦易必然也就知道,其中一個後人已經(jīng)遇難,慕秦易別的我不瞭解,重情重義這一點,是他永遠(yuǎn)的死穴,只要他派出人開始尋找另一個副將的後人,那麼,我們便只要坐收漁翁之利了,你知道,我在這裡,不方便出去,能有慕秦易這樣一個高手替我找人,何樂而不爲(wèi)。”
封荀的語氣帶著一些得意和戲謔,在以往,是絕對不會從五皇子的口中聽到這樣的語氣的。
封荀深吸了一口氣,還沒等著董東明說話,便是扭頭對著董東明道:“你說的是對的,之前我的確是太過忠厚老實了,等待我的結(jié)果只能是被人陷害,被人教訓(xùn),被人污衊,做吃等死的事情,就算是我不替自己考慮,也要替玉屏考慮,這次的事情,差一點就會牽連到趙家全家,過去我不計較那麼多,從今往後,一切,都是要開始細(xì)細(xì)地打算起來了。”
董東明心中頓時覺得無比的欣慰,想著前幾天的時候,自己剛在宮裡見完皇上,並且將那個偷聽的小太監(jiān)殺死之後,第一件事,便是回到了五皇子府上和五皇子彙報這件事。
當(dāng)時的董東明的確是忠心於封荀不錯,畢竟,他的命是封荀救回來的,縱然被救回來之後,董東明因爲(wèi)在鬥獸會上表現(xiàn)出色,被太子封蕭選爲(wèi)幕僚,可是到底誰對自己有恩,誰是把自己當(dāng)做玩具和寵物,董東明心裡頭很清楚。
他永遠(yuǎn)都不能忘記,在鬥獸會上,封蕭看自己,像是看著一個哈巴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