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老太站在街邊,看四爺頂著一張俊美卻沒什麼表情的臉,闊步走進王府。
看背影,看著那連頭髮梢都透著居高臨下,睥睨衆生的氣勢的人,江老太嘴巴抿了抿。
有一種人,是無論你地位多高,長的多好,做孫女婿都讓人相不中。
有一天,孫女出嫁了,該是多一門親戚纔對,可以經常走動的親戚。可若是入了這王府……唉!
王府這地方,可不是顏璃想出來就能出來,也不是她想去看望,就能進去探望的。想到以後可能連見一面都難,江老太這心裡很不是滋味兒。
“老夫人,我們回去吧!王爺回府,小姐肯定是出不來了。”
四爺入府,小姐肯定得在身邊伺候著。之前千方百計的讓小姐入了王府,爲的不就是這個嘛。
江老太聽了,沒再說什麼,心裡裝著失望和掛念,隨著孫嬤嬤兩人一併離開。
“太妃娘娘,您看,顏璃這丫頭不止是廚藝好,模樣好,關鍵是心底也好,人孝順呀!您這認了她做女兒,跟我一樣那都是慧眼識玉,以後我們就等著享福吧!”誇顏璃的話說了一籮筐,好聽的字眼都不帶重樣的。
就是顏璃聽到裴老太爺把她誇的天花亂墜的這些詞,可能也會找不著北,懷疑自己是天仙下凡。
“不過,顏璃也快及笄了,她的親事我們這做長輩的可得操心一下。這親事,對於女兒來說,那可是人生的頭等大事,絕對不能有一點疏忽大意。萬一嫁錯了人,可就是苦一輩子呀!太妃娘娘您說是吧!”
董太妃點頭,總覺得有點懵。這個時候,她應該正在抄寫佛經纔對。可是,鎮國公一來,她先是遂然不及的有了個女兒。接著又被強拉著,聊起了‘女兒’的親事。
看鎮國公說的熱火朝天,口沫橫飛的樣子,董太妃想插個嘴,想打斷一下,都找不到機會。
就這麼被迫著,暈暈乎乎的聽鎮國公聊了起來。
“所以呀!璃丫頭的親事,我們一定要慎重。在老臣看來,也不要講究什麼門第,有時候那越是門第高的,裡面腌臢事越多,人也越不是東西……”
聽到這句話,董太妃看看裴老太爺:他在罵誰?是罵王府,還在罵他鎮國府?
元通擡了擡眼簾,看裴老太爺一眼,‘越是高門,人越不是東西’感覺這句話,專指四爺。
“所以,老臣以爲也不要講究什麼門第高低,要對璃丫頭好纔是關鍵。因此,這女婿的人選可就相當重要了。首先,人要心地質樸,秉性要溫和內斂,長相要看好順眼,重要的是要對璃丫頭要百依百順,言聽計從,最好是以她爲天!”裴老太爺一副爲了顏璃的親事,操碎了心的樣子。
董太妃聽了,心裡:這確定是給顏璃挑夫婿,而不是給她挑護衛?
元通聽著,心裡暗腹:總而言之,就是要找一個跟四爺完全相反的。
看來在國公爺眼裡,他家主子和顏璃,是哪兒哪都不合適。
“不管他門第再高,長的再好的,若是滿肚子心眼,對璃丫頭只是會算計的,這樣的男子,就算是送上門做倒插門女婿,我們也不能要!”
元通:雖未題名道姓。但,國公爺這話說的就是他家主子,這點完全不用懷疑。
四爺還未走進屋,在門口就遠遠的聽到了國公爺這句,嚴肅認真,鏗鏘有力,直白針對他的言詞。
看來只是撮合他與顏璃爲兄妹還不夠,還要把他品頭論足,嫌棄一番才滿意。
裴靖心裡對他窩著不滿,這點四爺心裡清楚。只是心裡不滿在背後罵他還不夠嗎?還特意上門來指桑罵槐,宰相肚裡能撐船的覺悟哪裡去了?
就這小心眼,還有這不懂尊卑,隨時都在犯渾的性情。不得不說,他與顏璃還真像是親祖孫。
“太妃娘娘,都說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老臣已爲璃丫頭相看好了人家,不若我們今天就做主把她的親是給定下來吧!”裴老太正色道。
聽言,元通擡頭,這是不遺餘力的將他的壞心眼發揮到了極致呀。
“王爺!”
聽到聲音,元通心裡鬆了口氣,主子總算是回來了。再晚一些,國公爺可能不止是把親事給顏璃定下了,甚至於連日子都妥當了,就差主子這個‘哥哥’揹著顏璃出嫁了。
國公爺不覺坐正了,大敵當前,嚴陣以待。
四爺走進來,還未開口,就看國公爺起身朝他走來,拱手……
這一舉,都以爲國公爺在向四爺見禮,直到他開口,他們發現自己天真了。
“見過四爺,老臣在此恭賀四爺喜得妹妹!”
武安看國公爺一眼,此時在他身上看到了一股氣勢,搶親民女的氣勢,強硬逼從。你不從也得從,你不認妹他不休。
一寶劍,給自己換來一個妹妹。主子這算不算是……人財兩空!
“國公爺爺無需多禮。”四爺自然受了他的禮,至於他後面那麼一句恭賀,充耳不聞,自然的無視了,在椅子上坐下,轉頭看向董太妃,關切道,“母妃臉色好似不太好,可是哪裡不適嗎?”
國公爺聽了,看四爺一眼,關心是虛,別有用意纔是實。
董太妃搖頭,“沒有!我就是有些累了。你跟鎮國公聊吧,我先不打攪了。”
國公爺:四爺盤算輕易得逞了。
“嗯,母妃去歇息吧!若有不適就讓下人入宮去請太醫過來。”
董太妃點點頭,由下人扶著緩步離開。
國公爺看了看董太妃離開的背影,看來四爺也相當清楚,他那流氓心思,讓自己母妃知道了不合適。所以,一開口就直接把人給支走了。
董太妃離開,屋內沉寂了一下,裴老太爺看著四爺微笑著開口,“聽說四爺事務繁忙,老臣還以爲今天見不到四爺了,沒想到你這麼早就回來了。”
武安聽了,側目,看著裴老太爺,心裡暗腹:早嗎?您老都已經把主子和顏璃撮合成兄妹了!再晚一點都要送顏璃出門子了。
四爺看著裴老太爺,淡淡道,“國公爺見我有什麼要事嗎?”
“確實是要事!”國公爺說著從袖袋裡拿出一張紙遞給四爺,“這是老臣從廟堂求來的,還請四爺過目。”
四爺伸手接過,展開……
是他的八字,還有顏璃的。
裴老太爺開口道,“這是老臣特意請高僧合過的,上面說,你與璃丫頭的八字,無論怎麼都看都是一世兄妹最合適。”
顏璃與裴戎八字相剋,不宜爲夫妻,這是四爺的卦。
顏璃與四爺八字宜爲兄妹,不能爲夫妻,這是裴老太爺的卦。
大家就禮尚往來,互相卜卦,互相撮合吧!
最後,最好來個兄妹一家親,那就皆大歡喜了。
四爺看一眼手裡的八字註解,淡淡道,“看來現在冒充高僧的禿驢不少!”
禿驢?!
四爺這字眼用的還真是優雅。
“讓已有夫妻之實的人爲兄妹,這是有悖倫常,妖言惑衆,這高僧其罪當誅!”四爺不鹹不淡道。
其罪當誅?!這話,就是說給他聽的。
裴老太爺心裡明鏡似的,四爺的警告給的很直白,聰明點就應該適可而止。可是,看四爺這副只準備他破壞你家親事,絕不容你來搗亂他情事的樣子,裴老太爺這牛脾氣就上來了。
這些年來,他能活到這麼張狂,靠的可不是識相,而是不知死活。
所以,裴老太爺的座右銘跟著我許多人都不同。
作死別人算什麼本事?我脾氣一上來,我連自己都不放過,我能豁出去把自己作死。所以,別玩兒嚇唬人這一招,最不吃的就是這一套。
裴老太爺看著四爺,就笑了,“夫妻之實?四爺您說這話時,顏璃胳膊上的守宮砂知道嗎?”
裴老太爺話出,元通垂眸,武安擡頭看向四爺,神色不定,守宮砂?主子和顏璃不是已經成事了嗎?顏璃哪裡還有什麼守宮砂?
武安驚疑不定。
裴老太爺仗著‘老不死’的魄力,看著四爺道,“四爺,您是不是一不小心寵幸錯人了?錯把別人當成顏璃了?!”
四爺看他一眼,開口,“元通,送鎮國公出府!”
“是!”
不能弄死,就弄走,總之這會兒不想在看到。
元通上前,“國公爺,請!”
國公爺坐著沒動,思量了一下,是體面的離開的呢?還是,繼續下去等著被王府的人給打出去呢?
自然是體面的離開爲好。這樣也方便下次再上門!
爲了長久的,持續給四爺添堵,裴老太爺起身,“老臣告退。”
一次就氣死他是不可能的,眼下添堵的目的達到了,一時還沒想到別的更讓他心煩的點兒。所以,撤!
看裴老太爺麻溜走人,四爺靜坐不言。
元通站在一旁,看看四爺,輕步伐走上前,低聲道,“四爺,鎮國公也就是一時之氣,您就別與他計較了。”
裴老太爺來這一出,應該也就是心裡咽不下那口氣,所以故意來給四爺添點堵氣。但,並未真的存了什麼報復之心。不然,四爺與顏璃的事他早就捅破,捅開了。
這一點,四爺自然也知。所以,雖心裡不快,卻也沒想過跟他較真。
“顏璃呢?”
元通聽了,稟報道,“顏小姐這會兒應該在廚房。國公爺過來時,顏小姐曾剛好過來給太妃送湯,不過被老奴攔下了。”
給四爺添堵的,一個國公爺就足夠了,顏璃就不要再攙和進來了。萬一那丫頭也跟著國公爺開始犯渾,歡天喜地的附和著要與主子做兄妹。那,收拾她,也很費神費勁。
所以,元通果斷將顏璃給隔離開了。
不過,國公爺對顏璃也確實存了疼愛之心。雖然給四爺添堵提了顏璃,但在事上卻並沒有真的讓顏璃參與進來。不然,她無論說願意做太妃的乾女兒,還是說不願意,都不討好,也不得好
現在,國公爺就自己作,不牽扯顏璃,對她也是疼愛了。
元通思腹間,看四爺起身往外走去。
“之前在廚房做事的劉婆子,你們還記得嗎?”
“記得,怎麼會不記得,那可是一個連一口饅頭都會跟你斤斤計較的人。”
“她可不止是斤斤計較,還特別的心狠。”
“怎麼了心狠了?”
“昨天我外出採買見著她了。正在路口跟她兒子鬧的兇呢,坐在地上拍著腿大哭大罵。我看了還以爲咋地了,就打聽了一下,你們猜怎麼著?”
“咋地了?”
“就是她家兒媳生娃了,好像生的很不順,孩子生出來落地就沒氣兒了,媳婦兒也是遭了大罪,流血流嘩嘩眼見人都要不行了了,她兒子要去找郎中,可她攔著就是不讓去,嚷著說女人生孩子就是這樣,還罵罵咧咧的怨她媳婦兒沒本事,把她孫子給弄沒了!那可真是不講理喲,還好她家兒子還算是有良心,沒聽他孃的將郎中請來了,不然媳婦兒的命都差點搭進去了!”
“嘖嘖嘖,真是個狠心的婆娘呀。”顏璃聽完,來一句。
聚堆兒八卦的三個婆子,看到顏璃,趕忙起身,都有些不自在和拘謹,“顏小姐!”
“叫我小芽吧!王爺賜的名兒。”說著,將碗裡的瓜子抓手裡一人給一把,拉著她們坐下道,“其實,那種事兒我以前也見過,還有比這更惡毒的呢!”
“是嗎?”
“是呀,我跟你們說,我之前見過一個男的,那真叫一個不是東西……”
三個婆子,一個小芽,四個女人圍坐一堆兒。剛開始因爲小芽的加入,她們還有些不自在,可擋不住瓜子好吃,故事精彩呀,很快的不自在拘謹都沒了,四個人很快熱火朝天!
四爺站在不遠處,看著坐在幾個婆子間,故事講的繪聲繪色,跌宕起伏,聽的三個婆子一驚一乍的人。
她倒是到哪裡都不寂寞,都混得開。
丟到媳婦兒堆兒裡,她就變八婆;扔到潑婦羣裡,她就變老虎;放到貴女圈裡,她跟人家比不了才華,就舍了臉皮,張揚能跟人比美!
總之,她總是能讓自己過得有滋有味兒。至於他,管你是心裡發堵,還是心裡冒火,她照樣吃的香睡的甜。
看她這樣,無論他是強攻,還是誘敵深入,好像都是對牛彈琴。
元通站在一邊,看看四爺,看看顏璃,看看那三個聽到聚精會神,神色澎湃的婆子。心裡暗腹:一個負心男人的故事而已,她們就一驚一乍的。如果顏璃講美公子和帥將軍的公子,她們還不得翻白眼暈死過去。
元通想著,搖頭,現在好像不是想這些的時候。
“主子,老奴去把顏璃叫來。”
“叫她過來作甚?”她是會順從,還是會爬牀?
元通聽了,低頭。
四爺看一眼眉飛鳳舞的顏璃,心裡輕哼一聲,轉身離開。
太傅府
“祖父,孫兒明明親眼看到四爺屍首了,實在不明白最後是怎麼回事兒。”趙敬勳凝眉對著趙太妃道。
趙太傅聽了,淡淡道,“這件事上皇上自會去探查,你就不要深究了。”說著,看著他,肅穆道,“你之前說,逸安王將近乎一半的兵馬都留在了北喬,可是真的?”
“是!”趙敬勳點頭,肯定道,“四爺這次回京只帶了一半兒的兵馬,另一半被安放到了北喬。說是留下兵馬協助裴蕭整治三國。可是,在孫兒看來並不是那麼簡單。”
趙太傅眼睛微瞇,低低沉沉道,“自然沒那麼簡單。”
將一半個的兵馬留在了北喬。首先,鞭長莫及,讓皇上想再插手都難。其次,一半兵馬駐守北喬,誰又能說四爺這不是存了掌控那片疆土的野心呢?!
還有,若是日後江山皇位有什麼異動,四爺萬一失敗。那一半的兵馬,北喬那塊土地,又何嘗不是他的退路。
所以,皇上這一次派墨昶去邊境,看來真的是適得其反,打錯算盤了。
鎮國府
“老太爺,邊境的來信。”
看裴老太爺回來,劉言趕忙上前將手裡信函遞上前。
“是裴戎寫來的嗎?”
“看字跡,好像是大爺寫來的。”
裴老太爺聽了,撇了撇嘴。果然,裴戎那小子纔不會那麼貼心。
心裡嘀咕著,打開信函,當看到上面內容,臉色當即就變了……
一直望著裴老太爺的劉言,看此,心裡一個疙瘩,第一感覺:出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