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也是由不得蘇童不往那個方面去猜測,畢竟最近幾次唐敖發(fā)作的周期明明已經(jīng)拉長了不少,可是到了這里之后,接二連三的遇到一些不太對勁的事情,唐敖也跟著接二連三的頭痛發(fā)作,這讓蘇童感到十分的憂慮。
也不知道谷滿倉那個見多識廣的師父這段時間到底跑到哪里去了,是沒有收到谷滿倉之前的傳書還是連他也不知道答案,所以才會杳無音訊,實在不行,這次回去以后,就讓谷滿倉用傳書的方式,給他的師父來一個“奪命連環(huán)call”好了,無論如何也要找到唐敖頭疼的癥結(jié)所在,絕對不能繼續(xù)這么不清不楚的拖下去了。蘇童看著唐敖強忍劇痛的樣子,默默的在心里面做了決定。
就這么守著唐傲又枯坐了半宿,蘇童的腦子里亂糟糟的,什么樣的念頭都冒出來過,終于到了后半夜里頭,唐敖漸漸平靜下來,眉頭也松開了,除了滿頭滿臉的冷汗,就連身上的長袖t恤都被汗給打濕了之外,倒也沒有什么別的大礙,蘇童這才略略放下心來,自己這才整理了一下另外的一床被褥,在炕的另外一端躺下身,連外衣外褲都沒有脫掉,就昏昏沉沉的睡著了。
第二天一早,唐敖和蘇童還沒有醒過來呢,李桂枝就已經(jīng)跑來敲門了,蘇童迷迷糊糊的爬起來,唐敖已經(jīng)起身去開門詢問情況了,李桂枝看唐敖的頭疼已經(jīng)恢復(fù)了,也松了一口氣,考慮到前一天自己的表現(xiàn)已經(jīng)引起蘇童的不滿了,現(xiàn)在態(tài)度可以說是相當(dāng)?shù)目蜌猓⌒囊硪淼母瓢秸f,自己的外甥女王玉翠易驚醒過來了,但是好像是受到了什么驚嚇?biāo)频模恢倍叨哙锣碌目迋€不停,一句完整話都說不出來,不管她怎么問,王玉翠就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眼神散散的。
“你稍等一下,我把外衣穿上就跟你過去看看。”唐敖對門外的李桂枝點點頭,然后說。他現(xiàn)在身上穿著一條牛仔褲和一件單薄的長袖t恤。
李桂枝當(dāng)然不好意思說不同意,便連聲答應(yīng)著,唐敖重新關(guān)上了房門,一轉(zhuǎn)身,看到蘇童已經(jīng)坐起來了,愣了一下:“是不是我說話聲音太大,把你吵醒了?本來想讓你再多睡一會兒的,昨天晚上因為我,折騰你到后半夜才睡。”
“說的就好像是你一邊頭疼還能一邊睡似的,”蘇童雖然還是有些疲乏,但是醒都醒了,況且她冷不丁到了一個陌生的人家,也沒有辦法睡得很踏實,索性也不打算繼續(xù)在床上賴著,一邊折好被子起身,一邊問,“是王玉翠醒了?”
唐敖點點頭,走到床邊,把自己的針織衣給套上,等蘇童整理好了衣服和頭發(fā),這才兩個人一起開門出了房間,李桂枝守在走廊里呢,一看蘇童出來了,前一天晚上自己雖然被這個表外甥女嗆得說不出話來,但是想一想那件事也確實是她做的不妥,從哪一邊講起來,也都是她理虧,所以現(xiàn)在看到蘇童,她便忙不迭的湊上來詢問關(guān)心了一番,什么前一天晚上睡得好不好啊,被子夠不夠暖,枕頭夠不夠高,夜里面房間里有沒有鬧耗子之類的,蘇童剛剛醒過來,腦子還不夠活絡(luò),被她問得也有點招架不住,連連答應(yīng)著,算是應(yīng)付過去了。
兩個人被李桂枝帶著,直接到了前一天晚上王玉翠發(fā)瘋的那個房間,看樣子那里是小兩口的臥室,蘇童也是現(xiàn)在才看清楚,房間里還貼著紅彤彤的喜字呢,前一天估計是王玉翠發(fā)瘋鬧得厲害,所有人都慌亂成了一團,所以蘇童根本無暇去注意這個房間里面其他的東西和細(xì)節(jié)。
現(xiàn)在不光李桂枝在,閆紅壽也在,還有蔡家的一家三口。王玉翠一個人坐在床上,低著頭就是哭,一邊哭一邊還渾身直哆嗦,蔡家一家三口都站在屋子當(dāng)中,距離門口不算遠(yuǎn)的地方,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的,蔡家老兩口把兒子夾在了中間,好像生怕王玉翠哭夠了之后又忽然發(fā)瘋,會繼續(xù)撲過來襲擊他們的兒子似的。其實別說是他們了,就連李桂枝都吸取了教訓(xùn),不敢那么靠前了。
一看蘇童和唐敖來了,蔡家的一家三口也大大的松了一口氣,連忙朝唐敖身邊湊了過來,這一群人顯然是已經(jīng)把唐敖給當(dāng)成是他們的大救星了。
李桂枝對蔡家人的這種舉動顯然是不滿的,她拿眼橫了他們?nèi)齻€人一遍,一把拉住唐敖,就把他朝王玉翠的方向帶,然后話里有話的說:“外甥女婿啊,你快幫我看看小翠兒是怎么了!咱們這次來,可就是為了小翠兒來的啊,這孩子就一直這么哭,誰說話都聽不進去似的,咱們怎么才能從她嘴里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到底有沒有人背地里使了什么壞,或者做了什么喪天良的事兒啊!”
蔡家三口人面色有些復(fù)雜,但是他們現(xiàn)在也迫切的想要知道到底是怎么一回事,為什么好端端的一個兒媳婦就會突然發(fā)了瘋,又為什么唐敖一出現(xiàn),之前還張牙舞爪的王玉翠就忽然之間昏倒了,所以對于李桂枝的這種近乎于挑釁的說法,他們也只能扮出一副選擇性失聰?shù)臉幼樱蝗プ鋈魏蔚幕貞?yīng)。
唐敖走過去看了看王玉翠,王玉翠整個人都抖成一團,見到有人來了,卻也沒有什么多余的反應(yīng),并沒有像唐敖和蘇童以為的那樣瑟縮、躲閃,就好像是根本沒有察覺到有人靠近了似的,她一邊抖著還一邊不停的啜泣著。
“你幫我把她的臉抬起來,我需要看到她的眼睛。”唐敖對李桂枝說,王玉翠畢竟是個女人,自己不太方便直接伸手去扳起她的臉,只能請李桂枝代勞。
李桂枝連忙答應(yīng)著,其實她也有一點膽怯,但是考慮到自己是王玉翠的親小姨,眼下這個屋子里,似乎自己才是最有資格,也最有義務(wù)配合唐敖的人,于是她還是壯著膽子湊到了跟前,小心翼翼的靠近了王玉翠身邊,試探著和王玉翠說了幾句話,在王玉翠跟前小聲的招呼著她,不過王玉翠都沒做任何反應(yīng),她這才用手輕輕拖著王玉翠的下巴,另一只手按住王玉翠的額頭,把她的臉一點一點的抬了起來。王玉翠只是哭,卻并不反抗,就任由李桂枝抬起了自己的臉。
蘇童前一天夜里被唐敖臨時開的天眼早就失效了,所以現(xiàn)在并不能看出什么靈異現(xiàn)象來,不過作為一個普通人,她也看得出來王玉翠的狀態(tài)并不對勁兒,她的瞳孔略微有些放大,兩只眼睛雖然正開著,卻沒有神采,目光好像沒有焦點一樣的渙散著,只有豆大的眼淚在不停的從眼眶里滾出來,整個人看起來呆呆的。
唐敖認(rèn)認(rèn)真真的端詳了一會兒,對李桂枝點點頭,說:“我知道是怎么回事了,你們都在這里稍微等一下,蘇童,你跟我到廚房里面去一趟。”
蘇童點點頭,跟著唐敖到了廚房里,唐敖找了一只空碗,裝了一點白水進去,然后又拿起了案板上的菜刀,在自己的食指上面輕輕的割了一個小口子,鮮紅的血頓時就從傷口處溢了出來,他趕忙把血滴進了那碗清水里面。
“你這是干什么?”蘇童看他居然割自己的手指放血,趕忙問,其實是有一點心疼的,以往唐敖不到逼不得已的時候,輕易也不會隨便使用血咒,除非是遇到了非常厲害的角色,這一次他一上來就割手指放血,難道是王玉翠遇到的女鬼特別的棘手么?如果是這樣,她可就忍不住想要阻攔一下了。
唐敖擠了幾滴血到碗里,然后從口袋里摸出紙巾來,簡單的把手指包了一下,對一臉緊張的蘇童笑了笑,說:“你別擔(dān)心,沒有什么,王玉翠就是受了驚嚇,魂魄不穩(wěn),有些發(fā)散,需要定一定神,要是在家里的話,有黃紙有朱砂,我可以畫符出來,給她弄一碗符水,但是現(xiàn)在我沒有那些工具,環(huán)境也不大合適,所以就只能退而求其次,用別的方法實現(xiàn)同樣的目的了,我的血里面是帶著靈力的,我把血溶到水里面,在施咒用我的血畫成定神符,給王玉翠喝下去就行了。”
“那你讓我跟著你過來,是需要我怎么幫你呢?”蘇童稍微放心了一點,雖然說唐敖割手指,她看著也還是覺得挺疼的,但是畢竟沒有什么特別大的損耗和風(fēng)險,這就好得多了,所以整個人也頓時跟著放松了許多。
“你幫我守在廚房門口就行,不管誰過來,別讓他們進來打擾我。”唐敖回答,“原本我是想讓你幫我守在屋門口的,但是后來一想,那樣有點不妥,總不能把所有人都堵在那個房間里不許出來吧,萬一誰有個三急,你也攔不住,還不如守在廚房門口,這樣比較保險,也比較穩(wěn)妥一些。”
蘇童點點頭:“好,那我就去守在門口,你盡力而為就好了,不要勉強,如果覺得哪里不舒服,就趕緊停下來,知道了么?”
“知道了,你放心吧。”唐敖知道蘇童是在擔(dān)心自己,于是煞有介事的豎起了三根手指,“我向你保證,如果我覺得有什么不舒服,就一定立刻停止!”
蘇童嘆了口氣,到廚房門口去守著,以免蔡家人或者李桂枝本人因為好奇,再跑過來東張西望的,會影響唐敖施咒,這中間,李桂枝確實有點不太放心的從房間里面出來,到廚房這邊想要一看究竟,不過被蘇童立刻就第一時間攔了下來,她也不敢冒冒失失的非要偷窺,免得影響了效果,回頭吃苦頭的還是自己外甥女,于是就又訕訕的回去了。蔡家人倒是從頭到尾在屋子里沒有出來過。
大約過去了二十多分鐘吧,唐敖從廚房里出來了,神色看起來并沒有什么疲憊,也更沒有什么不適,他手里端著那只碗,碗里面的水現(xiàn)在已經(jīng)變成了一種澄澈的淡琥珀色,這令蘇童有些忍不住在心里面驚奇了一番,畢竟僅憑唐敖滴進去的那幾滴血,是不可能把這一碗水都給染得變了顏色的。
唐敖端著那碗符水,帶著蘇童重新返回了王玉翠和小蔡的臥室,其他人一看他們兩個回來了,連忙紛紛從自己坐著的地方站起身來,齊刷刷的看著他們。
“表舅媽,你把這個給王玉翠喝下去吧。”唐敖把手里的東西遞給李桂枝。
李桂枝連忙點點頭,端著那碗水走到床邊,然后轉(zhuǎn)身沖著小蔡喊道:“你還愣著干什么呢?是傻子么?還不趕緊過來幫忙!小翠兒可是你的媳婦兒!”
小蔡瑟縮了一下,身子晃了晃,似乎有些畏懼和不情愿,王玉翠的婆婆在一旁看了,心疼兒子,連忙說:“親家小姨,孩子粗手粗腳的,要不然我來吧!”
“不行!”李桂枝像是打定了主意似的,二話不說的就拒絕了王玉翠婆婆,“我們小翠兒,是你媳婦兒還是他媳婦兒,你兒子那么大個大活人,難道是個廢物啊?你這個當(dāng)媽的什么都可以替的么?他們倆結(jié)婚,洞房花燭夜你替沒替?!”
她這番話說得實在是有點尖刻,別說是王玉翠的婆婆一下子漲紅了臉,就連蘇童在一旁聽了,也略微有點不自在,清了清嗓子。
不過這么尖刻的話,倒也確實起到了作用,不管臉色怎么樣,王玉翠的婆婆還真沒好意思再硬湊過去幫忙,而是陰沉著臉,用肩膀拱了拱自己的兒子,小蔡看看自己的母親,最終還是哭喪著臉走上前去,依著李桂枝的要求,跪坐在王玉翠的身后,用手繞過王玉翠的脖頸,托著她的下巴,讓她能夠抬起頭來,李桂枝則端著碗,坐在王玉翠身前,小心翼翼的把那碗淺琥珀色的符水給她喂下去。
王玉翠雖然說好像意識并不是十分的清醒,但是人倒是非常的乖順,李桂枝喂她水,她就好不反抗的一口一口的喝下去,喝的不快,但是給多少喝多少。李桂枝怕她累著或者嗆著,還得喝一喝就主動把碗挪開,讓王玉翠緩幾口氣,等王玉翠緩過氣來了,再把碗湊上去,讓她繼續(xù)喝,就這么喝一喝,緩一緩,大概用了五六分鐘,才把那滿滿的一大碗水都給王玉翠喂了下去。
喝光了符水,王玉翠倒是不哭了,坐在那里一動不動的垂著頭,就好像坐著睡著了似的,李桂枝也不敢吭聲,心里沒底的扭頭看唐敖,唐敖對她點點頭,表示沒有問題,讓她放心,李桂枝便也沒有多說什么,一副忐忑不安的樣子。
又過了差不多十分鐘,一動不動的王玉翠,忽然身子猛地抖了一下,然后她動了動身子,坐直起來,抬起頭,蘇童注意到她的目光不再是散開的,眼睛里面終于又有了聚焦的那個小小的光點了。
王玉翠看到坐在自己旁邊的李桂枝,愣了一下,似乎是傻住了,一副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的小姨會出現(xiàn)在這里似的,然后過了幾秒才回過神來,哇的一聲大哭出聲,同時撲向了李桂枝,這一次倒不是打人,而是一頭扎進李桂枝懷里,摟著李桂枝的脖子失聲痛哭起來,哭得委屈極了,又好像是帶著幾分驚恐。
唐敖見狀,松了一口氣,扭頭對仍然處于緊張中的蔡家三口點點頭,說:“這樣就好了,沒有事了,你們不用害怕,她不會再傷人的。”
蔡家三口這才重重的松了一口氣,小蔡更是直接身子一軟,差一點就癱倒在床上。蘇童看著他的反應(yīng),微微的皺了皺眉頭。
或許是她的想法太過于理想化,之前聽李桂枝的意思,托人去主動撮合的是蔡家,那樣的話,是不是就說明了是小蔡先看中了王玉翠,所以才想要托人介紹,兩個人能夠認(rèn)識、戀愛和結(jié)婚?可是看小蔡對王玉翠的這個狀態(tài),又讓她覺得感覺不到多深的愛意和感情。雖然說遇到王玉翠前一天晚上的那個樣子,確實是有些嚇人的,可是作為一個男人,他嚇得面如死灰,一灘爛泥一樣也就罷了,那種害怕之余,還有一點嫌棄的表情,實在是讓蘇童有些難以理解。
“沒事兒了,啊,小翠兒,沒事兒了!有小姨在這兒,你別怕,小姨保護你。”李桂枝心疼不已的輕輕拍著王玉翠的后背,雖說前一天晚上,她也被王玉翠嚇了個半死,但是現(xiàn)在一切恢復(fù)正常了,這就還是她最親的外甥女。
“小姨,有個鬼,有個女鬼,她說她要讓我沒好日子過,她說她要讓我們?nèi)叶紱]有好日子過,我好害怕啊,我該怎么辦啊!”王玉翠臉色蒼白,一邊哭,一邊抽抽噎噎的對李桂枝說,“她說她要讓我死,小姨,我還不想死,你一定要想辦法救救我啊!我還不想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