戈德右手往下方按了按，掌聲便戛然而止。“與我一并來到這里的還有我親愛的表弟——維克多·迪克。來吧，到我身邊來。”鬈頭被眾人的目光嚇得一激靈，只好垂頭喪氣地走到戈德旁邊。

“各位想必還不太了解這位可憐的人兒。我的舅舅，也就是他的父親，生前因言語得罪了某位位高權重的勛爵大人，不僅被斷絕了仕途，死后還剝奪了他的世襲爵位。事實上，我的表弟除了這次，還從未離開過霍科夫堡。”大伙開始小聲地互相討論，絕大多數人投向鬈頭的眼神中都多了幾分憐憫。

“這我倒是頭一回聽您說起。”維耶爾眉頭緊皺，預感到即將發生什么麻煩。人群里發出慌亂的聲音，似乎在那分秒之間恍然大悟一般。他能看出大家之前臉上的憐憫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是驚慌、恐懼，甚至是憤怒的表情。

“天哪！戈德大人，您言外之意是說迪克先生只是白身？”鬈頭聽了這話頓覺不妙，準備偷偷溜回房間，可右手卻被戈德死死地挽住，他才知道自己只能無條件的聽從。

“看在上帝的份上！維耶爾大人，我打一開始就覺得您的邀請沒安什么好心。好在今晚到場的都是作風正派的上等人，若是讓某些低賤之輩知道了——咱們竟然會與毫無地位的外省人同處一桌宴席，恐怕會讓人貽笑大方。當然，戈德大人，原諒我的話，絕無冒犯閣下之意。”

維耶爾在一旁悶不吭聲，兩位小姐出于害怕，將老父親摟地更緊了。

“我必須得承認，這全是我的錯，我本可以一直隱瞞下去。”戈德道歉的口氣僵硬。

“不不，戈德大人，我們都要感謝您將實話說了出來。要是被某些不懷好意的人給傳出去，那么我們的名譽可都算毀啦。”莫里思太太急促地道。

“對，我們得趁早離開這！”法蘭夫人像一只受驚的貓兒，在人群里推搡著喊道。原本只是為了出出風頭而黏上戈德的鎮長夫人，此刻又是自責又是恐懼，反倒不管不顧地沖出了正門，眾人都因此驚訝得目瞪口呆。

在接下來的短暫時間內，幾乎所有人——包括維耶爾，都逃離了大廳。

“我受夠了你玩的把戲，怎么，你以為當眾丟臉會對我會有任何影響嗎？那你可就錯啦。”鬈頭感覺自己手臂這時被松開了，立馬轉過頭朝戈德咬牙切齒，一邊裝模作樣地挽起衣袖，似乎這樣能使羞恥消退得更快些。

不過戈德并不在意他所說的，而是將眼光放到了一臉鎮靜地坐在桌旁的中年男人身上。他正優雅地向戈德微微點頭以表示禮貌。旋即一拍大腿，起身對著鬈頭徑直走來。直到面前，一雙深灰的眼睛看上去神秘莫測。

“可憐的迪克先生，您只是在虛張聲勢罷了。不過我之所以留下來，可不是為了要挖苦您的，恰恰相反，在下還會幫您解決這件麻煩。”鬈頭被對方犀利的目光看得頭皮發麻，幾乎是出自本能地開口叫嚷:“不！我才不要你的幫助，你和他根本是一伙的！”

“看來我得找您的表哥好好談談，公爵大人，您意下如何呢。”“當然，請。”戈德友好地領著中年男人走進回廊。

鬈頭感覺渾身的力氣都被抽空了，準備回到房間好好睡上一覺。

“嘿，等等。”之前的小女孩從門縫里探出頭，叫住了他。

“別煩我，沒空和你瞎鬧。”

“迪克先生，你忘了？我們可是朋友呀。你總不會拒絕和你的朋友聊上幾句吧。”小女孩露出一臉委屈的樣子。

“好吧，你想和我聊點什么？”鬈頭無奈地走回女孩所在的房間門外。

“迪克先生，你打哪來，來這兒做什么呀？”鬈頭聽了不禁搖頭苦笑。但他實在不想掃了女孩的興，只望著她那一雙清澈的眼眸故作神秘地道:“我么，是來調查一件非同尋常的東西。”

女孩聽了立刻發出“哇——”的一聲感嘆，眼睛里閃著光道:“那一定是個很美妙的工作，只可惜聽上去我幫不了你。”女孩話語中帶著悲傷，鬈頭。

“為了公平起見，我也向你透露一個秘密，我還沒將它告訴過任何人呢！不過，讓我告訴你是有條件的——如果你能把伯爵大人的日記本偷來的話，我就告訴你。當然，你可以拒絕，不過這就不公平了。”

“當然可以，我會把它帶來換取你的秘密！”鬈頭并不覺得女孩的所謂秘密有絲毫打動他的地方，然而她提到了“公平”一詞。對，如果我將那老家伙的日記偷到手，這便是屬于我的勝利，也是屬于我的公平。

“在下是這個小鎮上唯一的司法官，您叫我法蘭就好。”會客室里只擺了一張小圓桌，加上恰好夠他倆坐下的兩張靠椅，使得這個本就狹窄的空間，這會兒顯得更加局促。好在因為挨著雜物間的緣故，不必擔心有誰會來打擾。

“法蘭大人，有一點恐怕我得弄清楚，恕我冒昧，您為什么要幫助迪克先生，或許您僅僅是因為，他是我的表弟。”戈德饒有趣味地盯著眼前這個留著小胡子的男人，微笑著問道。

“正因為迪克先生是您的表弟——我親愛的公爵大人，我才愿意給予他應得的幫助。咱們這座小鎮有些安寧得讓人感到不自在，從十年前在下擔任司法官至今，實在沒有一件足以上訴的事情，無論您信不信，但事實就是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