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道長不愧是江湖老油條了,面對我的質疑,他面不改色道:“貧道是通過道法顯示所推測的,錯不了。既然不是他,那一定是他的兒子!”
孫道長這話說完,我一怔,咋感覺這話聽著這麼熟悉呢。砸吧了好一會兒,我特媽的纔想起,在上小學那會好像學過一篇課文,名字叫啥記不得了。只記得一隻狼對一隻羊說,這水不是你攪渾的,那一定是你爹攪渾的,說完就以這莫須有的罪名把羊崽子給吃了!
這孫道長看起來長的人模狗樣的,實際上就是一隻道貌岸然的狼啊,可著徐家爺倆訛上了,不是你乾的就是你兒子乾的,總之就是你們爺倆,沒跑了!
不過這會還沒等我說啥,徐貴就不樂意了。他一咕嚕爬起來,揪住孫道長的脖領子,道:“你這妖道,信口雌黃,不知用啥妖法陷害我爹不成,現在還他孃的想冤枉我哥,我跟你拼了!”說著揚手就打!
孫道長好像會點兒功夫,他身形一矮,身子扭動了幾下,以一種與實際年齡極不相稱的靈敏,輕鬆的從徐貴手中掙脫了出來。
然後他移向一旁,整理了下衣領,不慌不忙的清了清嗓子,道:“冤不冤不是你我說了作數的,剖腹取子這種事兒早不發生,晚不發生,偏偏在你們徐家爺倆詐屍後才發生,且,道法有顯,這個大家有目共睹,這不能怪到貧道身上啊!”
說至此,孫道長從袖中掏出一張黃符,嘴裡默唸了幾句,一下子貼在了俆爺的額前,然後振臂一呼道:“鄉親們,都別怕,屍體已經被我用鎮魂符鎮住,現在沒事兒了!”
孫道長年紀雖大,可說話聲音鏗鏘有力,很能安撫人心!本來還滿臉怯意的村民,在聽完他的話後都長長的鬆了一口氣。
“既然俆爺找到了,那咱們就快點兒把他燒掉吧!”不知道是誰說了這麼一句,人羣譁然,衆人紛紛附和著,要求把俆爺的屍體就地燒掉!永絕後患!
“不能在這兒燒啊,我們自個兒燒還不成嗎,這樣可是犯大忌的啊……”
徐貴以及徐家五服以內的兄弟,一起跟大家打著商議,可他們幾人的聲音,瞬間就被大家羣情激昂的喊聲掩蓋了!
喊了一陣兒,也不知道是誰起的頭,大家竟然三三兩兩到旁邊林子裡撿起柴來。徐家人急了眼,攔在衆人面前苦苦哀求,可好虎不抵羣狼,他們幾人攔了這個擋不住那個,事到如今,燒與不燒已經不是他們能做得了主的了!
這兩天俆家父子詐屍一事鬧得人心惶惶,現在屍體終於找到了,壓在大家心頭的那塊大石,也輕鬆了一分,故而大家的表現都很積極,沒一會兒,就撿了一大堆的柴火,接著,幾個身強力壯的大老爺們,把俆爺擡到了柴堆上……乾燥的松樹枝子,松油很足,火一起,焰沖天……
“爹!爹啊……”徐貴無力的撲倒在地,悲痛欲絕!衆人卻是一幅如釋重負的神情。
馬長青去拉他,安慰道:“徐二弟,燒就燒了吧,要不不也得火葬嗎,你就當是--是火葬了嗎。”
馬長青比我還不會安慰人,他乾巴巴是說完,徐貴直接就罵了娘,“你他孃的這麼火葬!我爹懸壺濟世一輩子,家業興旺,子孫滿堂,末了竟落得個燒屍荒野的下場,爹……你一心爲他人好,不惜徐家兩代以命相搏,可誰人爲你…你在天之靈都看到了吧…不值啊,不值……”徐貴猛的甩開馬長青的手,爬伏在地,磕長頭不起,指甲摳入泥土中,絕望的長嚎。
徐貴的話聽的我心中一顫,聽他這話的意思,俆爺與徐福的死另有隱情,好像是爲了啥人,到底是誰發生了啥事兒,非得俆爺以命相搏才能安好呢?
心中驚奇,卻又不好在這個時候上去問他。
許久,徐貴擡起頭,額上有血,火光映紅了他的眼睛,滿滿的悲痛與恨意!
我於心不忍,剛想上前去拉他,袖子卻被圈兒扯住了,他蹙眉疑惑道:“常生,咋沒見著大壯呢?”
目光往人羣中掃去,還真沒見著大壯的影子,這小子莫不是被白天的事情嚇破了膽,不敢出來了?
“咦?孫道長呢?”這時,我忽然發現,剛剛還在這裡的孫道長竟然也不見了,這一眨眼的功夫他去哪兒了?難道怕被我當衆揭穿,逃了!
這時,馬長青道:“常生,趕早不趕晚,咱們現在就回去報警吧!”
尋了一圈,確定孫道長不在了之後,我點了點頭。
“大家都在這兒等著,我回來再一起上山找徐福,火堆都給我看好了,別撲棱出火星子把林子給點了,這深山老林要著了火,那可作了!”馬長青好一頓叮囑,完了才與我和圈兒一起往村裡走去!
因爲我們村子太偏僻,手機沒有信號,打電話只能用座機,全村爲數不多的座機有一部在村委,馬長青直接帶著我們去村委打電話報了警!警察聽說死了人後很重視,問了幾個問題後,又問了我的姓名,地址,說到了再跟我聯繫!
掛斷電話,馬長青要回山下跟大家集合,繼續上山找徐福。
越過馬長青的背影,我看見山根下一片通明,火還在燒,村子裡瀰漫著一股怪怪的味道,我屏住呼吸,儘量的不去想那味道來源於何處,可徐貴跪在火堆前無力長嚎的樣子,卻在我的腦海中揮之不去,心中生出一絲愧疚,如果我跟圈兒不直接把俆爺的屍體擡下山,而是把他暫時藏起來,之後再偷偷的給徐家,那麼俆爺一定不會被燒屍荒野!
國人在喪葬方面非常注重,尤其是鄉下,人死後所要經的每一道程序,都是有講究的,改不得。同樣,在死者身上發生的任何事情,也都是一種關聯著生人的徵兆,例如棺材擡不起,那說明死者心願未來不想離開,例如死的日子,或者葬的日子“犯呼”,家人或家畜就會接二連三的死掉,等等,有些直接關係著一個家族興衰,關係到子孫後代的興旺……而俆爺被衆人拾柴燒屍,這跟拋屍荒野,草蓆裹屍一樣,被人視作賤命,這就是大忌,是不吉。唉,只怪我當初沒想那麼多啊……
“看,大壯他媽在那兒呢!”我正想著,圈兒扯了我一把,指著不遠處讓我看。
順著圈兒手指的方向望去,前面十字路口站了好些個人,都是老幼婦女,她們都朝山根下的著火點望著,臉上露出一絲喜色,交頭接耳的討論著!
人都是這樣,事不關己的時候,總是可以這般雲淡風輕的看熱鬧。大壯的媽瞅一眼這個,斜一眼那個,俆爺是她老徐家的,她自然做不到與人一起亂說亂話!可她又不能反駁什麼,畢竟俆爺給大家造成了太大的恐慌。
“嬸,大壯在家嗎?我們找他有點兒事!”走到近前,圈兒說道。
“找他啥事!?”大壯媽聽了我們的話很驚訝,莫說我們與大壯從無往來,即便是有往來者,找一個傻子能有啥事啊!
“哦,也沒啥大事,就是昨個他手電筒沒電了,跟我調換了一下,我這尋思去跟他換回來!”圈兒還挺會找理由,一邊從我兜裡往外掏手電,一邊面不改色的瞎扯淡!
大壯娘看了眼手電筒,小聲嘀咕道:“今兒回來的時候沒見他拿手電啊……莫不是給丟了!”
說到這裡,她眼一瞪,虎下臉來道:“你倆跟我來吧,他要是真給丟了,看我咋削他!”
“別,嬸,我就是來問問,真丟了也不打緊!”圈兒呵呵乾笑了兩聲,跟著大壯媽身後往她家走去。
路上大壯媽跟我們說,大壯今天上午慌慌張張跑回來後,一頭扎到炕上就睡了,一直睡到現在,晚飯都沒起來吃!
我心說,這傻大膽也有害怕的時候,看來今天真是嚇得不輕不輕的!
穿過兩條巷子,拐彎第二戶就是大壯家。出來的時候小,大壯媽並沒鎖門,屋子裡亮著燈,大壯媽進屋就喊:“大壯,起了,這都睡一下晌了!”
“他睡覺比較死!跟小孩子一樣,得睡飽了才成!”喊了一聲沒聽著迴應,大壯媽不好意思的給我們解釋著,語氣中摻雜著一絲心酸。
推開門,進了裡屋,打開燈,她衝著炕上又喊了一嗓子,可徐大壯還是斜躺在炕上,用被子蒙著頭一動不動!
我跟圈兒對視了一眼,一種不詳的預感襲上心頭……
“這孩子今個兒是咋了?是不是尿炕了……”說話間大壯媽的手往被窩裡摸去。忽然,她整個人一怔,隨即一把扯開被子,雙手猛然掰正了大壯的身子……
“啊!!!”
一聲慘叫響起,大壯媽身子一軟,昏了過去!
我望著回過臉的大壯,頓時驚起一身白毛汗!
大壯麪色煞白,雙目緊閉,半邊臉上全是血,血是從口中流出來的,染紅了枕頭,被子……我過去晃他,他的身體冰涼,看來早已死去多時了!
“怎--怎麼會這樣!”圈兒大駭!隨即‘蹬蹬’後退兩步,滿眼失望的抵在牆上,身形頹然矮了下來!
我的腦子裡嗡嗡的響,這是咋了?上午還好生的一個人,咋說死就死了呢?難道---難道因爲他看到了兇手的面貌,被滅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