敖戰慢慢走到岸上,海水從他的身邊撲打著,竟沒有沾溼他分毫。他仍然穿著一身湛藍色長袍,但他早就不是五百年前那個氣宇軒昂的少年模樣,他鬍子拉碴,長髮也沒有束起,但眼神中還有著一絲光彩。
恆玥看著他越走越近,淚水模糊了她的視線,原來一世鏡的未來是真的,敖戰,五百年了,你終於出現了。
“你是什麼人?”廖寒說道,他看了看如今的場面,真的心虛了,五葉金龍恆譽竟然會御水,而現在還跑出來一個自稱是恆譽父親的人,他掐住恆玥脖子的手都有了微微的顫抖。
“我嘛,哈哈,”敖戰大笑了幾聲,將自己的長髮攏好束起,盯著恆玥說道:“我是恆玥的夫君,是恆譽的父親!我,還是這東海龍宮的太子,敖戰!”
恆玥愣在那裡,她想了萬千種可能,可從來沒想過敖戰竟然是水龍仙族!
劉天池擡頭看了看恆譽,恆譽的臉龐確實和這敖戰有幾分相似!記得綠綺曾經說過,恆譽身上也有仙氣,原來是真的,恆譽竟然是水龍仙族和陸龍妖族的後代!
“這,這怎麼可能!”廖寒驚詫道,他的父親廖漠曾經說過恆譽的父親不是普通妖族,但沒想到竟然是仙族!
“爲何不可能!我是不想繼承守護那死氣沉沉的東海龍宮,多次跑到岸上,遇見了玥兒,可我父王竟然用沿塗城百姓要挾我回宮,回宮後設下結界,讓我這五百年無法逃出龍宮,若不是我兒掉下東海,他身上的玉石和我有所感應,怕我現在也出不來,這麼說,我還要多謝你給了我這個機會!不過,當年給了你父親一條生路,如今怕是你再無機會了!”敖戰雖然是說給廖寒聽得,但是他卻看著恆玥。
敖戰說完一把長劍握在手中,廖寒鉗住恆玥後退了兩步,雖然他已經將噤血功修煉至第七層,但面對著水龍仙族的氣勢,也不由得後退了幾步。
廖寒環視了周圍,陸龍族恆玥,五葉金龍恆譽,劉氏一族劉天池,現在又冒出來一個水龍仙族敖戰,他自然知道好漢不吃眼前虧的道理,他輕輕嚥了下口水,朝恆玥後背擊上一掌。
敖戰驚慌,收回長劍,接住恆玥,看著一躍而起飛走的廖寒。
恆譽正準備飛身去追那廖寒,但看了看身旁的劉天池,便手指發力,一道浮光向廖寒跟蹤而去。
恆玥捂住胸口,看著環抱著她的敖戰,努力遏制住自己的淚水,伸手朝敖戰抽去。
敖戰也並沒有躲閃,他好像在等待,等著恆玥落下這一巴掌,可是恆玥的手慢慢收力,停在他的臉龐。
“哎,你怎麼把自己搞成了這個模樣?”恆玥撫摸著敖戰鬍子拉碴的臉頰,輕聲說道。
敖戰微微低頭,將臉頰靠在恆玥的手上,伸手覆在恆玥的手上,他輕輕一笑,但眼角早已溼潤,“我是不是看起來蒼老了很多,不再是你記憶中的那個少年了!”
恆玥搖了搖頭,“你沒變,你的眼神沒變。”
“姐姐是你母親?”劉天池看著二人向恆譽問道。
“姐姐,你叫我母親姐姐?”恆譽皺了皺眉,雖然自己母親看起來確實很年輕,但叫我母親姐姐,這輩分就有點吃虧了。
“嗯嗯,姐姐就是之前我跟你說在海邊遇見的那位!”劉天池點了點頭。
恆玥擦了擦眼角的淚花,朝劉天池笑了笑說道:“怎樣,我兒不錯吧?考慮一下!”
“不不不,”劉天池搖著手,“姐姐,我本來以爲你兒子才幾歲呢!”
“哈哈,沒事兒,送給你童養婿!”恆玥笑了笑,朝恆譽看了一眼。
“什麼童養婿!應該是我童養媳!”恆譽瞥了一眼劉天池說道。
“不要開玩笑了!我是真的不知道姐姐是你母親!”劉天池咬牙切齒地說道。
“怎麼還叫我母親姐姐?”恆譽心想,這要佔我便宜到什麼時候。
“恆玥大人,”劉天池趕緊轉移了一個話題,“那個廖寒怎麼辦?不去追嘛?”
“我在他身上下了追光術,應該能很快找到!”恆譽說道。
“哦哦,”劉天池心想這話題終結的有點快啊,“恆譽你是怎麼找到你父親的?好神奇啊!”
“本來想掉進海里之後立刻出來嚇壞那廖寒,但沒想到進了海里之後,這玉石,”恆譽從懷中取出那枚白潤的玉石,“它忽然發光,我感覺下方有一個結界,沒想到誤打誤撞闖進了龍宮,然後就是......”
“父子相認的戲碼!”劉天池接過恆譽的話來,恆譽點了點頭。
“敖戰,你現在能離開東海嘛?”恆玥憂心忡忡地看著面前的丈夫。
“我......”敖戰垂下了頭,他真的不知道,這一次自己的父王關他五百年,他自然知道恆玥這五百年肯定經受了很多苦楚,可是他也一樣,在這陰氣沉沉的東海龍宮,日日夜夜地想逃出去,可是他肩上的責任,就算不是他父王關押自己,他也逃不出自己應該有的命運。
“我兒敖戰,自然是不能離開這東海的!”
此時太陽已經落山,灰暗的海面上一陣波浪滾滾,涌動著暗流。敖戰聽聞此聲後,警覺了很多,將身邊的恆玥又抱緊了幾分。海水退散,從海面上徐徐升起一個身影,身穿金色的長袍,發須灰白,手持金杖,從這灰暗的海面上站立,渾身閃爍著金色的光芒。
“父王!”敖戰轉身,擋住恆玥。
一旁的劉天池驚掉了下巴,這難道是東海龍王?不愧是仙族之人,渾身都是金光,看這白髮金衣,想來有好幾千歲了吧!
“戰兒,你是我唯一的孩子,你覺得你能逃出自己的命運嘛!當年你逃出去,和這妖女茍且,爲父已給你開恩,現在你又夥同這廝闖破了結界,跑出東海龍宮!念在他是你的後代的份上,爲父免他一死,現在跟我回去,我就當此事沒有發生過!”東海龍王說道,他不怒自威,讓本桀驁不馴的恆譽都提防他幾分。
“父王,我在東海龍宮五百年,你可曾見我笑過?我這一生一直深受東海龍太子身份的困束,爲何不能滿足兒臣的心願呢!”敖戰說道。
“你是仙族,縱然我不需要你繼承龍位,你也不能和這妖族有所關係!”
“哈哈哈,張口閉口都是什麼妖女、妖族,你們水生龍族不過就是會御水,當年才被選爲仙族管理四海和湖河的,頂多就是給仙族打雜的,現在高傲地稱呼自己是仙族,怕是天上那些神仙笑話你們!”恆譽狂笑道,眉宇間神色飛揚。
“你這小子,怎麼也要稱呼我一句祖父,現在這般狂妄!”東海龍王擡起金杖,海面波浪滔滔,黑雲遮月。
“不就是御水之法,如今你們水生龍族和我們陸龍族也沒差到哪兒去!”恆譽說完擡手,海面的波浪也隨他的揮手而翻涌,一時間海水急迫地拍打著海面,捲起萬丈水氣。
劉天池擡手遮住漫天而下的水霧,這局面實在不妙,恆譽縱然不能和他的祖父鬧翻!她看了看旁邊不遠處的敖戰和恆玥,敖戰身爲東海龍王的獨子,理應繼承龍位,而他深愛著恆玥大人,自然也不能回到東海龍宮,這局面,到底該如何抉擇?
“看來是我來晚了!”一身白衣簌簌飄下,撐起黑傘,漂浮在水氣之中。
東海龍王見狀,收回金杖,水波滔滔,失去了他的控制,恆譽的妖力將海面的潮水全部拍打在海岸上,激起水花朵朵,恆譽見東海龍王收力,也慢慢放下手,擡頭看了看漂浮在空中的人。
那人慢慢擡起黑傘,露出一抹微笑,他飄落時飛舞的白衣就像一朵茉莉花,白淨如初,黑髮隨著白衣飄飛,在縈繞的水霧中,如夢似幻,仙氣徐徐。他停在岸上,卻沒有落地,腳尖踮起,仍然漂浮在空中。
“上陽仙人!”東海龍王驚呼。
水霧飄散,那人擡傘,伸手感應下週圍的水氣,於是慢慢將傘收起背在身後,他始終帶著淺淺的微笑,可眼眸中卻冷淡如冰,沒有一絲感情。
上陽仙人環視了一下週圍,他看了看敖戰朝他輕輕點頭,但當他看見劉天池的時候,神色一頓,眼神中終於有了一絲變化,他微微瞪大了眼睛,再也沒了笑意,就這樣注視了劉天池很久。
恆譽見那上陽仙人一直盯著劉天池,慢慢挪過去,擋在劉天池的面前。
劉天池也微微一愣,看著那人,年輕的長相卻好像看破人間紅塵的樣子,她搖了搖頭,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這位仙人啊,可這人的神情就好像二人見過一般。
上陽仙人釋懷一笑,擡眸對東海龍王說道:“東海龍王,此事仙族也已知曉,仙族給的解決方法是,敖戰是你的獨子,當然要繼承龍位,處理東海事務,但他和恆玥情真意切,你也不能過多幹涉!”
上陽仙人轉頭對敖戰說道:“敖戰,你能在和恆玥在一起的同時,處理好東海事宜嘛?”
“我,盡我所能,願不辜負父王,也不辜負玥兒!”敖戰輕輕作揖回道。
“我可以住在沿塗城,敖戰也可以回東海!”恆玥也輕聲說道。
“東海龍王,你看這樣可否啊!敖戰可以回東海處理事務,但你不能再限制他的自由,他也可以上岸和恆玥廝守!”上陽仙人說道。
東海龍王沒有說話,他想了片刻,說道:“既然仙人都這麼說,我也不能再執意如此了,就這樣辦吧!”說完便拂袖而去,沉入海中。
上陽仙人見東海龍王走後,回頭看著劉天池,他慢慢漂浮過去,而恆譽依然擋在劉天池面前。
劉天池感覺這上陽仙人應該也沒什麼惡意吧,便慢慢拉開恆譽,說道:“請問仙人,是曾經幫助過積墨和綠綺的仙人嘛?”
上陽仙人笑了笑,神色溫柔,他輕聲道:“是有過此事!不過,請問,你不曾見過我嗎?”
“我,不曾見過仙人!”劉天池搖了搖頭。
“是嗎,你長得很像我一位故人!”上陽仙人神色黯然了幾分,他還是帶著微笑。
“上陽仙人是千年前化解妖毒的上陽嘛?”劉天池小聲問道。
“哈哈,沒想到還有人記得此事!”上陽仙人溫柔的笑聲響起,“不知你什麼名字?”
“我叫劉天池!”
上陽仙人一愣,他上千年來心如止水,如今卻見到了和清茹一模一樣的人,而這人竟然是劉氏一族,這是上天開的玩笑嘛?
恆譽拉過劉天池,朝上陽仙人微微作揖,說道:“多謝仙人幫助解決此事,現時候不早了,我們先行告退了!”
恆譽拉起劉天池的手,朝城北飛去。劉天池回頭看了看留在原地的上陽仙人,這仙人好奇怪啊,積墨說從來沒見過這麼溫柔的人,確實是給人的感覺自然舒服。
恆玥和敖戰二人也和仙人答謝後,離開岸邊。
白衣徐徐,擡頭看著遠去的劉天池,上陽仙人笑了笑,清茹,前一世是我虧欠了你,這一世,我能否不再讓你傷心了!
......
“你幹什麼,恆譽?也不和你父母告別就走了啊?”劉天池和恆譽回到恆譽的宅院,她甩開恆譽的手說道。
“你和那叫什麼仙人的,眉來眼去的,我怕再耽誤一會兒,你倆就私奔去了!”恆譽說道。
劉天池沒有說話,她看了恆譽一眼,心裡好像有好多好多話要講,可是該怎麼說,又不知道說些什麼!
“恆譽......”劉天池說道:“那個......”
“怎麼了?剛纔有傷到?”恆譽走近,看了看劉天池。
“小池!”小荷衝進門,她哭得梨花帶雨,看著一身白裙卻又很狼狽的劉天池,更加哭得止不住。
“小荷,你不要哭了!”劉天池擦掉小荷臉頰上的淚花,小荷這種軟綿綿的妹子,劉天池真有點招架不住。
“小池,你和妖君大人去哪兒了,怎麼兩天兩夜沒見到,我還以爲,以爲......”小荷努力抑制住淚水,擡頭看了看恆譽。
“以爲什麼啊?我不是好好的站在這兒嗎?”劉天池笑著說道。
“我還以爲你們私奔去了呢!”小荷輕聲說道。
“哈哈,小荷你開什麼玩笑!哈哈哈!”劉天池尷尬地笑了笑,轉頭看了恆譽一眼,恆譽倒是沒什麼神色變化。
“小池,你快回家吧,爺爺奶奶擔心死了!爺爺說有事情要告訴你!”小荷說道。
劉天池回頭看了看恆譽,見不知什麼時候胥音站在恆譽的身後,恆譽轉身和胥音叮囑著什麼事情,好像在說關於追蹤廖寒的事,可劉天池心裡卻有點不舒服了。
劉天池拉過小荷,也沒和恆譽打招呼便離開了宅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