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堂彥看著渾身遮掩在斗篷裡面的歐陽瑾瑜,神色有些凝重:“你是說,重華完全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歐陽瑾瑜擡起頭來,厚厚的帽子遮掩住了他半張臉,一雙眼睛有部分被垂落的頭髮遮掩住:“沒錯,大夫說可能是因爲(wèi)高熱導(dǎo)致的,但是我總覺得不對勁,所以……”
“你想找秋十三幫忙?”北堂彥立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好看的眉峰皺了起來:“你要想清楚,一旦秋十三知道了這件事情,重華馬上就會被他接回身邊,你就沒有眼下這樣好的機(jī)會了,或許,你是覺得重華腦子出了問題,嫌棄她了?”
“你當(dāng)我是什麼人?”歐陽瑾瑜豁然擡起頭來,一雙狹長的眼睛裡全是明亮的叫人炫目的光:“我擔(dān)心,重華有一日恢復(fù)過來,會因此怨恨我們。”
聽那個意思就知道,北堂彥沒打算把這個消息告訴秋十三。
“我本來很看好他們。”北堂彥冰冷的面上帶有幾分肅然:“他們兩個人在一起的時候會叫人感覺特別的溫馨般配,可是前提是不能威脅到重華的安全。先是鬧出來一個未婚妻,後來證明的確不是他蓄意欺瞞的,我也就不願意追究,可是這一回你跟重華之所以會遇險跟他完全無法解開關(guān)係,若不是他,重華也不會受傷甚至於腦子都不甚清楚了。你們住在那個地方還算是隱蔽,在沒被人發(fā)現(xiàn)之前還是繼續(xù)住著的好,秋十三,我還想再多加試探他一下,看他是不是真的可以依靠。”
歐陽瑾瑜微微點頭。他潛意識裡也是不願意把重華的消息透露出去的,既然北堂彥跟他是一個意思,他心裡便也就安定下來:“我先回去了,有什麼事情隨時聯(lián)絡(luò)我。”
北堂彥點頭,歐陽瑾瑜裹緊了斗篷,迅速的走開了,自從重華出事之後每天都有人盯著傲劍山莊。他這樣一個鬼鬼祟祟的傢伙自然不會少了人跟蹤。不過歐陽瑾瑜很順利的甩掉了身後的尾巴們,找了家客棧進(jìn)去晃了一圈,出來的時候就變裝成了一個文質(zhì)彬彬渾身酸儒氣質(zhì)的書生。一邊走一邊搖頭晃腦的,似乎還在默默背誦著聖人言論。
他的臉上也經(jīng)過了修飾,原本即爲(wèi)妖孽迷人的臉變得僅僅只是清秀而已,整個就是個白面書生。這樣的人每天都會有不少在附近出沒,根本就無法引起別人注意。
歐陽瑾瑜晃晃悠悠的找到街邊出租的馬車。跟車伕一番討價劃價,其間夾雜著之乎者也子曰聖人云,愣是把那車伕給說的暈暈乎乎,讓了他幾文錢纔算是滿意的上了車。
那車伕頂著大冬天裡的滿頭汗。一甩鞭子,馬兒得兒得兒的走起來,把繁華的城市拋在腦後。向著城鎮(zhèn)邊緣的鄉(xiāng)村而去。
太子送了沈重華到家,看了一眼雖然收視的整齊卻依舊改變不了泥牆茅草頂子的房屋。麪皮隱隱抽搐著,他現(xiàn)在有些相信沈重華是腦子出問題了,這樣簡陋的環(huán)境一個嬌生慣養(yǎng)的大小姐如何消受得了?
林氏直到進(jìn)了家門才鬆了口氣,懷裡揣著這樣一筆鉅款,實在是叫她難以安下心,好歹是一路平安,沒出什麼意外。
太子卻沒告訴他們一路上不止一撥的人暗中盯著他們,他那個僕人不止一次的溜達(dá)出去就是解決那些個麻煩去了,要不然他們怎麼可能這麼順利的回來了?倒是沈重華似乎察覺到了什麼,每次他的人出去,她就會用好奇的目光看著對方的背影,皺皺鼻子,把腦袋縮進(jìn)林氏懷裡。
屋裡讀書的吳文聽到動靜,出來一看,不止母親和沈重華回來了,還有一兩個不認(rèn)識的,那黑衣公子一身氣勢叫人心裡打顫,只消看他一眼,他就覺得雙腿發(fā)軟幾乎要不由自主的跪下去一樣,心中頓時大爲(wèi)驚恐,覺得這人大概會什麼邪術(shù)的,走起路來避著他,幾乎就要側(cè)著身子貼著牆根好遠(yuǎn)離那人了。
沈重華歡歡喜喜的跟著林氏進(jìn)屋,對著吳文顯擺道:“我們今天賺了好多銀子。”
吳文抹去額頭上的汗水,那黑衣公子真是太嚇人了:“什麼銀子?那叫銅錢,一貫錢才能兌換一兩銀子知道不?”這丫頭以爲(wèi)銀子是那麼容易賺的?一兩銀子能買不少東西了。
沈重華眨眨眼睛,委屈的去看林氏:“孃親,弟弟不信我。”
“什麼弟弟?”吳文頓時跳腳,忘記了太子身上的恐怖壓力:“我是哥哥,哥哥知不知道?”
沈重華彎起了眼睛,蹬蹬蹬跑進(jìn)屋:“就是弟弟!”
吳文在後面跳腳,惹得林氏笑出聲來:“你們倆別鬧,今兒可真是多虧了兩位恩公了,若不是你們,莫說是帶著銀錢回家來,恐怕我們倆今日都難以脫身,大恩大德難以報答,我給兩位立個長生牌位。”
“罷了罷了。”太子駭笑,不過是丁點小事,可經(jīng)不起人傢什麼長生牌位:“小事一樁罷了,不過沈姑娘以後還是少出門的好,免得再被人不開眼的盯上了。”
吳文滿頭霧水的聽著,找到機(jī)會插嘴:“究竟出什麼事兒了?”
林氏嘆了口氣,吳文這孩子性子有些衝動,這事兒告訴他不但沒什麼用處,說不定還會叫他鬧起來閤家不安寧:“沒什麼,都是過去的事兒了。對了,兩位恩公還請留下用頓便飯吧?也叫我們略表一下感激。”
太子正好還打算試探一下沈重華,自然是順?biāo)浦鄣膽?yīng)下了,吳文有些不大滿意,卻被林氏指使著去把外面的牛車馬車安頓好,牛馬卸下來拿了草料喂著。至於林氏自己,把懷裡揣著的銀子藏起來之後,拿了一串大錢就出門去了:“重華啊,我出門去買些肉回來,你跟客人說說話,別惹事知道嗎?”
沈重華眼巴巴的看著林氏出了門,跟太子大眼瞪小眼的對坐著,被她那樣的眼神看得渾身不自在,太子咳嗽了一聲:“沈姑娘真的不記得以前的事情了?”
重華晃晃腦袋:“不記得。”
回答的倒是乾脆,太子不死心:“那麼,無影針呢?可還有印象?”
沈重華看他一眼,起身進(jìn)了裡間,片刻功夫之後從裡面拿著一個針線簸籮出來,不知從什麼地方翻出來深藍(lán)色的粗布料子來,一手拿著剪刀一手比量著布料,咔擦咔擦幾剪子把好好的布料給裁開,利落的穿針引線,開始縫製起衣裳來。
太子看看自己的沉默的僕人,這是什麼意思?
那僕人目光盯著沈重華速度飛快的縫製,似乎明白過來:“爺,她大概是想說,這就是無影針?”
太子瞪著眼睛看著少女手裡速度令人眼花繚亂的動作,一時默然無語,雖然動作很快,手藝很精湛,但是那是在縫製衣裳,不是無影針啊。
歐陽瑾瑜一進(jìn)來就看到一個陌生人坐在重華對面看著她飛針走線,一雙眼睛不禁瞇了起來,這個人是誰?
吳文氣鼓鼓的照料好了牛馬,就看見一個書生打扮的人走了進(jìn)來,趕緊迎上去,可能是覺得遇到了同類人心情很不錯,上前作揖:“這位兄臺,不知來此爲(wèi)何?”
歐陽瑾瑜摸摸自己的臉,隨手拿出一塊帕子來,拿出一個瓷瓶在上面倒了點兒液體,隨即在臉上一陣用力的抹,屬於歐陽瑾瑜那張俊美非凡的臉就露了出來。
“是你?”吳文又是驚奇又是羨慕,歐陽瑾瑜在他眼裡那簡直就是無所不能的神仙了,居然還可以隨意的改變自己的樣貌。
太子認(rèn)出這個用滿含敵意目光看著自己的人正是歐陽家這一代的繼承人,微微一笑,衝著他點了點頭。
歐陽瑾瑜走過來,上下打量了一下太子,蹲下身子頓著沈重華柔聲道:“重華,今日做了些什麼?”
沈重華頭也不擡的繼續(xù)飛針走線,眉頭皺了皺,似乎想了想:“嗯,繡花,進(jìn)城,做衣裳。”說著擡起頭來匆匆忙忙的對著他露出一個笑容,炫花了他的眼睛。
歐陽瑾瑜溫暖地笑起來,目光落到那件粗布衣裳上面,以前沈重華也就爲(wèi)秋十三做過衣裳的,其他人可沒幾個享受到這樣的好福氣,現(xiàn)在,他是不是也可以享受一下這樣的待遇?
“歐陽公子難道沒有想過給沈姑娘看病?”太子不甘於被人這樣明晃晃的無視,咳嗽了兩聲開口道:“據(jù)我所知,秋十三就是江湖聞名的神醫(yī)。”
歐陽瑾瑜刀鋒一般的目光掠到太子臉上,後者怡然自得的靠著桌子坐著,面帶微笑:“我以爲(wèi),這個時候趁虛而入的可不是君子。”
“你是什麼人?”能夠一口喊出他們的身份,絕對不會是一般人:“來這裡想做什麼?隨叫你來的?”
吳文感受到他們之間飛射的火花,縮了縮脖子,很沒出息的鑽進(jìn)屋裡面繼續(xù)去跟他的子曰詩云作伴去了,惹不起,咱還躲不起嗎?
太子收起戲謔的神情,正色道:“前些日子有人給孤送了一本秘籍,上面寫著無影針法,不知道歐陽少主是不是知道這件事情呢?”
他一開口自稱爲(wèi)孤,自然就是承認(rèn)了自己的身份了,歐陽瑾瑜對於一國太子跑來這裡感到有些吃驚,但是更大的吃驚卻是因爲(wèi)無影針。
不知爲(wèi)什麼,他的腦海裡第一個就想到了秋十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