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沈重華怔住,終究是習武之人,一雙招子比起一般人來說要亮得多,眼前這個居然還是熟人,這不就是當初摸進自己閨房里面說要毀容的那個家伙?
只是當初的時候感覺對方并不怎么厲害,怎么現在卻感覺眼前是一座山,高不可攀了?
她哪里知道,那個時候歐陽瑾瑜受到錯誤的信息誘導,以為自家未過門的媳婦兒是個閨閣弱質女流,哪里想到這女子會突然給他一針,那就純粹是輕敵大意所致的,吃一塹長一智,歐陽瑾瑜從中吸取教訓,絕對不能小看任何人,尤其是無害的女人或者孩子。
兩個人于黑夜之中靜默的對視著,沒有一個人想起來要去點燈,歐陽瑾瑜仔細的看著眼前少女似乎清減了一些的臉頰,很有些心疼,打小就知道這個女孩子會是自己的媳婦兒,所以對于她就難以避免的加注了更多的關注,她慢慢地長大,越來越漂亮,就像是心里面一粒種子冒出了新芽,慢慢的長出葉子,開出最美麗的花朵。
“看起來氣色不錯,就是消瘦了不少,練功很辛苦嗎?”歐陽瑾瑜率先打破了沉默,掀起衣袍下擺坐在床上,側過臉,滿眼的關切:“就算是要練功,也要多加注意身體才是。”
沈重華面對歐陽瑾瑜很有些不知所措,雖然是見過一面的人,也說過幾句話,可到底算是一個陌生人的吧?又不像秋十三,前世的時候就已經對這個名字耳熟能詳,所以即便是第一次見面,也不會覺得這個人陌生。
“害怕我?”歐陽瑾瑜輕笑出聲,伸手輕輕的捏了捏她的臉頰。冰冷的觸感讓她忍不住打了個哆嗦,也促使歐陽瑾瑜認識到自己現在是冰涼的,立即收回手,有些抱歉:“我忘了自己剛從雨里出來,真是對不起。”
沈重華哆嗦了一下,連忙搖頭:“我沒什么,只不過。你。你難不成是來找我的?”
歐陽瑾瑜眼睛里面浮現出溫和的神情,雙手搓動著促使自己身上趕緊熱乎起來,腦袋往她身邊湊了湊。夜色之中那雙好看的眼睛里面好像蘊藏著點點星光:“不是來看你,難道還是來看別人的?說起來,我們兩個之間的關系,你好像還不知情啊?”
她跟他之間能有什么關系?沈重華鼓起腮幫子。忽然想起一事,打起精神來:“對了。你是不是知道我的身世?他們好幾個人都說我不是沈家的女兒,是這樣的嗎?”
歐陽瑾瑜很愉快的笑,本來還想著該怎么開口說這個話題,怕她不會相信呢。她居然自己就提到了:“誰說你不是沈家的女兒,你只不過不是沈小琴的女兒罷了,日后見了那老東西無須理會。說起來,他不過是你們家的個奴才罷了。奴大欺主啊,居然堂而皇之地裝起老爺來了。”
沈重華瞪大眼睛,傻傻的看著他,好看的眉皺起來:“你是說,沈老爺,他是我……家的奴仆?這是怎么回事?”
歐陽瑾瑜起身把自己外面潮濕了的外衣給脫了下來,露出里面白色緊袖衣衫,來的時候從蓮池宮拿了傘來的,可是依舊無法避免被大雨淋濕的命運:“這事說來話長了,有時間你以后慢慢查證吧,如果感興趣的話。”他掛好了衣服,回首嫣然一笑:“我個人是覺得,不管怎么說,那些事情已經是結束了的,事后再去追查根本就沒什么意義了。”
沈重華沉默,所以說,她完全可以不把沈老爺放在眼里,想怎么做就怎么做嗎?他是下人,根本就管不到自己頭上。
“我告訴你這件事情不是想要你做什么。”歐陽瑾瑜重新回來:“重華,你是我的未婚妻。”
沈重華悚然,驚訝的瞪著眼睛看他,直覺的認為這個人又打算戲弄人了,就像上一次半夜三更的跑來給人毀容一樣,但是歐陽瑾瑜的神色卻很正經。
“你不要胡說,我連自己父母是誰都不知道,什么時候跟你有婚約了?”若真是有,為什么上一世的時候不見你們出現?想到自己曾經孤零零的死在碧云莊,心里的憤恨就無法壓制。
歐陽瑾瑜蹲下來,目光灼灼的看著想要避開他眼神的女子:“我知道貿然這么說你不會相信,但是我說的是實話。”
“哼,就算是事實那又怎么樣?”沈重華失笑,站起身來走到窗邊,看著外面依舊未停的大雨:“生而不養,還不如當初就不要生,做父母的這么多年對親生骨肉不聞不問,我也早就習慣了沒有他們的存在,這個時候忽然冒出來什么婚約,誰定下的?誰定下的婚約就讓他自己去履行好了。”
“重華!”歐陽瑾瑜臉色不渝的呵斥一聲,仍舊保持著半蹲的姿勢:“子女不言父母之過,我知道你心里憤恨,但是你根本就不知道當初的情況。你的母親我就不多說了,你可以權當她不存在,但是我要說,你的父親可以說是為了你才丟了性命,你不可以用這樣的語氣來說他!”
那個人,已經死了嗎?沈重華微微一顫,面向窗子背對著歐陽瑾瑜,悄悄地握緊了拳頭。
“我知道你心情不好,也不想刺激你什么。”歐陽瑾瑜站起來,從背后探過手來按住她的肩膀:“但是我要告訴你,你的父親很看重你,為了你他可以把自己的全部家業生生毀掉,可以把自己的命交出來,像是我們那樣的家族,一向只重利益輕視感情,你不知道你有這樣一個父親當年曾經引得多少人羨慕。”
沈重華的肩膀微微顫了一下,歐陽瑾瑜感覺到了,用力地捏了一下手底下瘦弱的肩膀:“沈叔在天有靈,也會希望你過得好好的,跟我回去吧,他臨終的時候,是把你托付給了歐陽家的。”
沈重華不語,沉默地站著,眼神悠遠的似乎可以穿透茫茫水幕,最終落到無邊無際的虛空里面。
歐陽瑾瑜也不開口,兩個人并肩的站著,看著外面越下越大的雨。
“既然他把我托給歐陽家,為什么我會在沈家生活這么多年?”沈重華沒有回頭,也沒有任何表情,說出來的話卻叫歐陽瑾瑜感覺到狼狽不堪無所遁形:“歐陽家既然已經不聞不問這么多年,何必又在這個時候冒出來?”
她被沈家人操縱著聯姻的時候這些人在哪里?她在碧云莊水深火熱的時候這些人在哪里?她心灰意冷步上死路的時候這些人又在哪里?
現在她的一切都重新開始了,已經尋找到了新的依靠,這些人卻忽然冒了出來,根本就不在乎她是不是喜歡,是不是需要,所謂的大家族,原來就是這樣一副嘴臉。
歐陽瑾瑜難以啟齒,當初沈家遭遇滅門之禍,歐陽家因為擔心會受到牽連,一開始的時候根本就沒有出手,等到他們跟另外幾個家族聯手趕到的時候,時間已然是太遲了,沈重華早就已經不見了蹤影。
這些年他雖然牢牢記著沈叔的遺言,到處尋找自己的小未婚妻,可是也知道,家族里面并不贊同,一個失去了家族勢力的孤女罷了,哪里能夠擔當得起歐陽家族主母的身份。從他成人開始,家里面就已經開始不斷的為他物色合適的姑娘,他能這么毫不放棄的尋找,承受的壓力一年一年的增大。
沈重華越大越漂亮,眉眼之中屬于安夫人和沈叔的模樣也漸漸分明起來,若是被那些人看到了絕對會聯想到什么的,所以他才會動了那么蠢的辦法,想要毀了這張臉,等到自己完全有能力護她周全之后,再把這張臉恢復過來就是。
但是,這么多年以來,沈重華一直都是一個人的,她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生活,他出現的時機,似乎晚了一步。
沈重華心里連連苦笑,秋十三,你還說自己家族勢力復雜,擔心我會受你牽連,看樣子,我身上的麻煩,似乎并不比你少啊!
歐陽瑾瑜無言以對,默默地注視著沈重華的側臉,最終撫額嘆息:“說實在話,我并沒有認為自己第一次出師成功的,但是精誠所至,金石為開,我相信總有一天,你一定會改變主意的。”
“你以后不要再來了。”沈重華仍舊沒有回頭,語氣冷淡下來:“就像你說的,過去的事情都已經過去了,再來追究根本沒有意義。既然我的父親希望我過得好,那我自然會好好過日子的,現在我的生活很平靜,我不想毀了它。”
而歐陽瑾瑜的出現,無疑就是代表著平靜生活的結束。
歐陽瑾瑜想起了蓮華說過的事情,那個名字叫做秋十三的人,七大家族里面的確有一個秋家,最是神秘莫測,他懷疑秋十三會是那個家族里面出來的,重華喜歡的,竟然是他嗎?
他久久不語,沈重華半轉過身:“而且,我可不認為你的家族會接納我,就連碧云莊,都會考慮身份門戶問題,歐陽家族怎么可能會免俗?我想,你家里面應該已經有了等著你去相親的姑娘了吧?”
歐陽瑾瑜俊美的面上涌上些許薄怒,的確,家里面早就已經安排好了好幾個家族的小姐在等著了,每一個單獨提出來都是花容月貌,更重要的是背后勢力驚人。
他被逼婚逼得越來越緊,所以越發迫切的希望帶回沈重華,表明自己的立場,若是他把當初兩家的約定當著眾人的面揭開,歐陽家為了挽回自己的信譽形象,就算心里不舒服,也會勉強接受的。
可是,那個樣子不但委屈了重華,恐怕暗地里的手段也會層出不窮的。
歐陽瑾瑜犯難的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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