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重華聽得心頭怒火高漲,自己這么多年來受的苦,云飛揚厭惡冷淡的眼神,當(dāng)著自己的面跟沈容安你儂我儂的情意綿綿,云家上上下下厭惡鄙視的神情,全都變成一柄柄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擊著她的內(nèi)心,原來都是因為她,她所遭遇的一切就是因為自己被人給逆天改命嗎?
可能是心中的怒火使她一下子變得利索起來,一把抓起碗碟對著沈容安那張得意洋洋的臉就砸了過去,沈容安淬不及防頭上臉上身上全都被菜湯油污給沾滿了,頓時尖叫一聲:“沈重華你找死!”尖尖的指甲就像對著沈重華的臉招呼。
“還不知道是誰找死!”沈重華冷笑一聲,自己病弱了這么長時間,看樣子這些人早就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原來的本事了,一枚細小的繡花針帶著一截紅色的絲線飛出來,絲毫不差的飛進了沈容安的身體,頓時一股螞蟻噬咬一般的感覺就在沈容安身上快速的彌漫起來,她又是一聲尖叫,低頭看見自己緋紅色的衣裙上還留著的一截紅線,那枚細針已經(jīng)完全的沒入了身體。
“沈容安,你害我如此凄慘居然還敢在我面前說出來,是覺得我不能把你怎么樣了嗎?”因為剛才動用了內(nèi)力,沈重華嘴邊鮮血不住的涌出來,她也不去擦,反而笑得格外燦爛:“你放心,我不會殺你,我受了這么多年的罪,就算殺了你也償還不完,我會叫你在剩下的日子里日日飽受萬蟻噬咬之苦,永遠無法解脫!”說著一手捏上了拿根露在外頭的紅線,一用力把它收了回來,那根銀針干干凈凈沒有沾上一滴血:“不要想著找人救你了,我的堵門手法,除了我之外就連我?guī)煾笍?fù)生也是沒法子的,你就好好享受吧!”
毒手紅線沈重華最出名的就是一手出神入化的飛針走線之術(shù),人家的閨女飛針走線繡的是衣裳,她手里的針線繡的是人命。
沈容安恨不得甩自己一巴掌,真是得意忘形了,光想著怎么到沈重華面前耀武揚威了,怎么就忘了這個女人的危險性了?老虎就算是病了那也依舊是老虎哇!這功夫她全身都是那種又疼又癢的感覺,忍都忍不住,頓時跪倒在地哭起來:“姐姐,姐姐我錯了,我剛才都是胡說來氣你的,姐姐你饒了我吧!”
胡說?沈重華冷笑,現(xiàn)在才是在胡說吧?
“你趕緊離開,我不想看見你。”又是一陣咳嗽,大口大口的血涌了出來,沈重華一手捂住嘴,那殷紅的血透過指縫滴滴答答,看一眼還在苦苦哀求的沈容安:“再不走,我現(xiàn)在就殺了你!”
沈容安嚇了一跳,看見沈重華滿身是血的駭人模樣,終究是不敢再說什么,連滾帶爬灰溜溜的跑了。
沈重華身子一軟,倒在了地上,剛才動手已經(jīng)把她最后的一絲生命力給抽取掉了,眼皮越來越沉重,感覺困得厲害,她自己明白大限已到,耳邊飄來喜慶熱鬧的樂聲,還有人群在恭賀連連,就像當(dāng)初他們成親的時候一樣,只是新娘已經(jīng)換成了別人。
“呵呵,我命在旦夕,你卻新婚之喜。”沈重華按著胸口,無力地笑,就算是有逆天改命這一緣由,可是這些年來自己屢屢遭受沈容安陷害污蔑,云飛揚又不是傻子,怎么可能一點都看不出來,可是他卻選擇包庇沈容安任由自己自生自滅......“你成親,我總要給你一份大禮!”
云飛揚一身大紅吉服,牽著同樣一身大紅的新娘子才要拜堂,就聽見碧云莊里面下人們哄鬧了起來,有個聲音凄厲的喊著:“走水了!大家快來救火啊!”
喜堂里的人不少,碧云莊和蘭家堡結(jié)親,這可以說是強強聯(lián)合,來恭賀的人自然是濟濟一堂,一聽說走水了,一屋子的人嗡的一下子就涌了出去,抬頭一看,碧云莊后面的部分早就已經(jīng)是火勢驚天,好多房屋被連成一線的燒了起來,熊熊大火蔓延極快,好像很快就會撲到前面來了。
今日少莊主成親,莊里的下人們都打算趁機會討點賞錢,因此全都跑到前頭來了,后面根本就沒留下幾個人,誰也沒有料到會突然起火,等有人發(fā)現(xiàn)的時候火勢已經(jīng)無法控制了,那熊熊燃燒的火焰好像要把天都燒著了一樣。
云飛揚吃驚的看著這一幕,隨手拉住一個從自己身邊跑過去準(zhǔn)備救火的下人:“到底是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怎么會起火?”
“小人不知道啊!”那人都快哭了,少莊主的眼神好可怕!
已經(jīng)有不少賓客在暗中交頭接耳,云飛揚的新婚之日居然出現(xiàn)這樣的情況,是仇家借此機會尋仇,還是上天示警,表示這樁婚事不詳?
這些事情沈重華全都是不知道的,她在放了一把火之后就已經(jīng)再也動彈不得了,意識漸漸的消失,也感覺不到那迅速逼近的火苗是怎樣的炙熱,腦子里面模模糊糊的轉(zhuǎn)著一個念頭,若是有來生,若來生還是今生的重復(fù),她一定要一個一個的報復(fù)這些人的,一定。
大火迅速席卷而來,這個世界上不再有毒手紅線這個人。
頭很痛,渾身都在痛,感覺好像被什么巨石碾壓過一樣,每一根骨頭都在叫囂著痛痛痛。
沈重華感覺有些奇怪,她不是已經(jīng)死了嗎?怎么還能感覺到痛?難道她還咽氣的時候大火就已經(jīng)燒過來了?這會兒她豈不是變成烤雞了?
猛地一睜眼,明亮的陽光從開著的窗子里頭爭先恐后的擠進來,在地上留下斑駁的光斑,紫檀木的桌子上擺著一個青瓷花瓶,里面還插著一只紅艷艷的桃花,只是花瓣有些凋零了,好幾片紅色的花瓣落在了旁邊攤開的宣紙上,一支毛筆就擱在青玉筆架上。
沈重華詫異地看著眼前的一切,好生的熟悉,這不是她出閣以前的閨房嗎?她曾經(jīng)在這里住了十幾年,一桌一椅都是熟悉萬分的,她就躺在窗前的一張軟榻上,旁邊還有個完成了一半的巨大屏風(fēng),上面層次分明的煙雨山水活靈活現(xiàn),叫人一見之下就會感覺好像身臨其境一般。
她怎么會在這里?忍著全身的酸疼,沈重華起身仔細的看著周圍的一切,陌生又熟悉的感覺充斥心頭,那張軟榻,她曾經(jīng)在無數(shù)個雨后或者黃昏,靠在上面透過窗戶欣賞風(fēng)景,那檀木書桌,她曾經(jīng)多少次臨摹作畫,那繡架上不知道曾經(jīng)完成過多少精美絕倫的繡品叫沈老爺拿去四處賣弄......沈重華只感覺自己眼睛里面一陣酸澀,這些只在夢中出現(xiàn)的東西,居然真的會出現(xiàn)在自己眼前,記得當(dāng)初自己出嫁失寵,這房間里的東西就被沈老爺盡數(shù)給了沈容安了,她再也沒能見著。
沈重華站在繡架旁,看著這副煙雨山水,自己繡過的東西不少,但是煙雨山水不多,這一個大屏風(fēng)應(yīng)該是在自己十三歲的時候繡出來的,可是現(xiàn)在這屏風(fēng)卻是完成了一半,扭頭在昏黃的銅鏡里面看見一個小女孩的臉,小臉上還帶著嬰兒肥,一雙眼睛宛若秋水凝波,已經(jīng)可以看出來是個不可多見的美人胚子了。
沈重華驚呼一聲,向前一步看著銅鏡里的自己,里面的模樣不甚清楚,但是卻可以看出來那就是自己年少時的模樣。
“小姐,出什么事了?”可能是她的一聲驚呼驚動了外面的人,一個圓圓臉圓圓眼長得極其討喜的小丫鬟推開門走了進來,見到沈重華站在鏡子前,頓時笑瞇了眼睛:“不用照了,小姐就是最漂亮的,其他人再怎么嫉妒也是沒用的。”
“湯圓!”沈重華激動地叫出了小丫鬟的名字,這丫頭對她極其忠心,可惜在出嫁前無端亡故,害的沈重華傷心了好長時間,沒想到兩個人還有再次相見的一天:“湯圓,真的是你啊!”真好,現(xiàn)在的你還活著。
“除了我還有誰這么珠圓玉潤的?”湯圓很不文雅的翻白眼,她跟著沈重華一起長大的,兩個人關(guān)系非常好,說起話來也有點沒大沒小的:“小姐既然醒了就別偷懶了,王大娘已經(jīng)來了好幾次了,說是小姐到現(xiàn)在還沒見影子是不是怕辛苦想要退縮了?”
王大娘?沈重華又是一陣欣喜,師父啊......“我這就去,湯圓我要吃你煮的湯圓!”說著就已經(jīng)笑嘻嘻的跑開了,留下小丫頭在后面跺腳。
沈重華是在十二歲的時候認識了陣線房里的王大娘,一開始的時候是跟著她學(xué)陣線的,結(jié)果到后來王大娘覺得這個孩子很有天分,也很得她喜歡,就把自己的一身本事教給了她,就是那手名震江湖的飛針走線,王娘子身份很神秘,除了沈重華還有湯圓,沒有人知道這個陣線房里面有一手好活計的女人居然是個了不起的高手。
就算是在沈重華成名以后,她還是不知道王大娘的確切來歷,她好像不知道是什么時候出現(xiàn)在沈家的,一直都沉默寡言的不合群,但是因為她手藝好,其他人也不敢過分欺負她,沈重華記憶里面后來王大娘也是像她突然出現(xiàn)一樣突然就失去了蹤跡,好像這是上從來就沒有過這個人一樣。
沈重華快樂的沖進了陣線房,里面好些人正在干活,已經(jīng)是春天了,沈家從上到下主子下人們都要添置春裝,陣線房真是忙碌的時候,見到最受寵的小姐出現(xiàn),好些眼尖的立馬就湊上來奉承討好起來,誰不知道沈家就屬這個小姐金貴,討好了她就等于討好了老爺。
沈重華卻不肯理會這些人,她們的眼神里面帶著太過明顯的功利色彩,無非就是想通過自己得到什么好處,她最是厭惡這些不正經(jīng)做事整天想些歪門邪道的人:“大娘,我來了!”
王大娘正在做一件月華裙,淺淺的藍色,細細地銀絲,上面繡出來的圖案幾乎看不出來,但是行動間就會反射出光芒,映出一副又一副復(fù)雜多變的瑰麗圖案出來,這條裙子就是給沈重華做的,這個時候的沈重華是沈家的公主,她所享受的都是最好的一切,王大娘身為最好的針線娘子,就是專門給她做衣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