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身上濕淋淋的衣服扒下來扔在車廂里,我們找來毛巾擦著濕濕的腦袋和身體,而后安靜地坐在車座上享受著車外湍急的雨聲和行路的顛簸。畢竟不同于車外渾身都浸在雨水中濕漉漉的難受,這會盡管身上還有些濕,感覺到的卻是一種難以言喻的舒適。
車子在暴雨中前行,雨刷器一個勁地刷呀刷呀,雙眼無力地瞅著雨刷器就覺得那兩把刷子簡直就像是催眠器,我很快就閉上眼睛睡著了。
再次醒來的時候,車窗外已不再是黑蒙蒙的一片,天色已亮。
身上不知何時被蓋上了毛巾被,我睜眼向著四周看去,就見車子停在一片樹木茂密的地方,隱約還能聽到河流的聲音。
這是......
我去!
該不會桂亦楓這家伙開了一夜車,還沒開出山!上一次這時候我們早回酒店了!瞪大眼睛向著車窗外仔細看去......不是在山里,我確信這個地方給我的感覺不陌生,因為我們來過這里。
是上次探河里尸體的河邊。
車,沒有停在上次那個地方,所以打眼看去我以為還在山里,現在仔細看,我們應該在尸體所在位置的上游,離尸體還有那么一段距離,問題是,車停這干嘛?
向著車廂內看去,大伙都睡得很香,果不出其然,駕駛座的位置上的確是小桂在酣睡,不過前風擋上已被貼上了一張紙,密密麻麻們地寫著:
誰醒了就去河里沖下,換身干凈的衣服再回酒店,衣服后備箱小裊的行李箱里有,短點啥的將就著穿。
你爺爺的,給你穿就不錯了,你也就比裊爺高那么四公分,以為自己是擎天柱!
輕輕坐直身子,就覺得腰身那里一陣別扭,這才想起自己好像受了點傷,拿開身上的毛巾被這才發現自己上半身竟是赤裸的,褲子上的皮帶扣也被解開了,褲腰完全就是開口的!
感覺胸悶的想要吐血,覺得自己又一次被人扒了,心里這叫個別扭,可是看著腰身上貼著的創可貼,也只能無可奈何。
這沒眼力價的傷口,開哪不行,偏上不上下不下地開裊爺上下身都要捐獻的地!
真想照著胸口給自己一拳,又怕驚醒熟睡的洛空他們,我還是將目光停留在了傷口上!
這是誰給我糊的創可貼!
這什么水平,跟打補丁有啥區別!左一層右一層,你就算給創可貼打廣告做宣傳也不至于這么鋪張浪費吧,而且還沒點美觀感,這一打眼看去連我自己都嚇一跳,以為腰部長了什么怪瘡!
悄悄下車,掏出褲兜里的兩顆珠子我向著河邊走去,珠子被泥巴糊得臟兮兮的雖說放在我兜里被蹭得干凈許多,表面到底還飄著些泥污。
將珠子洗干凈擱行李箱里放好吧,既然李家院的人不肯舍棄何羅尸的腦袋,那么這兩顆珠子說不定什么時候就會派上它的用場。
看著手掌中兩顆暗紅色的珠子,我在河邊蹲下身子將手放進河水里,兩手交替搓著手中的珠子。
眼睛盯著珠子,隨著珠子在河水中被清洗干凈也慢慢地發生著變化,水里的暗紅色珠子就像是人的瞳孔一樣居然開始顯現出放射性的紋理,而且那紋理就像是活的一樣,一層接著一層涌動,宛如兩顆鮮活的紅色眼珠。
一屁股坐在河灘上,我感覺到自己拿著珠子的手在顫抖,看著手掌中兩顆離開水的珠子陽光下恢復了原本模樣,我不由暗嘆自己剛才是不是看花了眼。
“怎么了?”身邊響起低淺的聲音,我扭頭看去寂渺不知道什么時候來到了我身邊。
對于寂渺、洛空、小桂的腳步聲我已經太熟悉了,耳朵已將他們排除在警戒之外,疲累的時候我也不想自己的神經一天到晚都繃得那么緊。
蹲低身子,寂渺看著我輕語道:“還是太累?”
搖搖頭,我又點點頭,只管握緊手中的珠子眼瞅著河面。
寂渺在我身邊坐下,我以為他會說什么但他什么都沒說一直沉默不語,而我也不想說什么,索性我們倆個就這么坐著傻望著河面發呆。
很久后寂渺才說了句:“我河里洗下。”
“嗯。”
“你別下了,拿毛巾弄濕了擦下身子就行。”聽著寂渺的話,我再次低聲“嗯”道。
耳邊聽到寂渺脫衣服的聲音,聽到他走進河里“嘩啦嘩啦”的聲音,想想不過幾天間我們就經歷了這么多事,我的腦子一片混亂。
身子還是太累,我疲憊地向后躺去看了眼頭頂的藍天白云,閉上了眼睛。
小時候,我經常這樣躺倒在某處看向頭頂的藍天白云,那時候總也舍不得閉上眼睛,怕一閉眼云朵就不知道會飄到哪里去,現在無所謂了,因為知道天空中永遠不會有朵為自己停留的云。
想明白這個道理,眼睛也就能心安地閉上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聽到洛空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怎么躺在這?”
睜眼向著身邊看去,洛空已經在我身邊坐下,沖著他微微一笑我慢慢坐起身子。
伸開手我將兩顆珠子遞給他說道:“它們在水里就像活的一樣,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看花了眼。”
洛空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眼兩顆珠子,拿起珠子向著河邊走去,我看到他將手放進河里而后身子一個顫抖,如我片刻前一樣坐倒在河灘上。
我沒有看花眼。
身子再次向后仰臥我想躺下,腦袋就被一條腿擋住,不消說也知道腿的主人是小桂。仰頭看了眼睡眼惺忪的小桂,我用眼睛向著河邊的洛空瞅去,示意他也過去看看。
河里的寂渺很是奇怪地向著我們看來一眼,而后淌著水向著洛空走去,連同剛醒的小桂一起,他們三個注視著那兩顆再次放進水中的珠子。
起身向著車子走回,我拿出瓶礦泉水喝了幾口,就見洛空向我走回,而小桂已經開始脫著衣服準備下河。
走到我身邊,洛空將珠子交給我說道:“我們分析這東西只怕是眼珠,何羅尸的眼珠,那家伙的眼眶處是下陷的,它不是沒有眼睛而是眼睛長在它的腦袋里。你沒看錯,這珠子在水里就像是活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