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黃云逸以為精細化順利推進,后面應該不會有大事情的時候,鄭成卻給黃云逸帶來一個壞消息,而且是一個震驚的壞消息。鄭成負責聯(lián)系的西片有一個華朗機械廠,鄭成去檢查的時候居然發(fā)現(xiàn)這個廠到現(xiàn)在還無動于衷,這個精細化推廣的工作居然僅僅按照推廣辦的要求掛了一些橫幅出了幾個黑板報,其他的具體工作幾乎一個都沒有做,問那些工人一個個都不屑一顧的說:“搞什么鳥精細化,我們粗魯化都沒的弄,前年折騰來折騰去搞了一個狗資質(zhì)認證,最后還不是狗屁用也沒有,還精細化,先讓我們溫飽化了再搞什么鳥東西。”廠里的領導態(tài)度非常熱情,也深刻檢討自己工作不力,可是也說現(xiàn)在廠里業(yè)務拉不到,工人發(fā)工資都困難,要不是有華達這顆大樹,只怕早已發(fā)不出工資了,老廠長陳大華一個勁的檢討自己,又一個勁的擺客觀原因,鄭成只好回來向主任匯報。
聽鄭成這樣一說,黃云逸的頭又大了起來,怎么到現(xiàn)在還會有這樣一個分廠的,真是要命了,聽他說完,考慮一會,黃云逸和他說:“鄭成,你了解一下華朗這半年來生產(chǎn)情況,華朗這個廠的具體情況也給我了解一下,還有他們的那個陳廠長的一些情況都給我了解清楚,今天中午之前告訴我。”鄭成應了一聲,嘴里咕嘟著往外走,突然想到什么似的,黃云逸趕緊叫住他:“鄭成,記得保守秘密。”
鄭成出去之后,黃云逸分別來到總經(jīng)辦和計劃財務部,向伊姐和田部長了解華朗的情況,要一些數(shù)據(jù)。從兩個部門出來,黃云逸算對這個華朗廠有了一些了解,這個華朗廠五年前是廳系統(tǒng)一個倒閉公司下屬的一個小廠,雖然公司倒閉了,可是這些職工不能不管,廳領導就讓下屬的各家效益不錯的企業(yè)分別接管一部分,華達就接管了這個機械廠,并將它改名為華朗機械廠。機械廠在城西快要接近繞城公路的地方,用田經(jīng)理的話說就是一個鳥不拉屎的地方,從華達過去至少的要一個小時的車程,如果坐公車的話沒2個小時肯定到不了。一個100多人的小廠,守著一大片地方,廠里面的工人能走的都走了,留下的都是一些4050的沒技術(shù)沒學歷沒辦法出去找工作的人。廠里的機器自然也是老的掉牙,基本上沒有什么業(yè)務,就靠華達公司給他們配一些活,勉強可以保證他們100來號人發(fā)的出最低工資,所以廠里的人大部分怨言很重,一來罵當年把公司弄的倒閉的領導,二來罵廳里面的領導,三來也會罵罵華達的領導,接過來了就不管了,讓他們成了二奶生的女兒一樣,沒爹疼沒娘管,而且這幫人里面有幾個總是不安分,老是要去搞什么上訪,這讓汪總頭疼不得了,可是又不能把他們撤了,這可是政治任務安排下來的,所以華達就多少給他們安排一些活,讓他們能發(fā)的出最低標準的工資,華達到年底再補貼一點。
“他們這個情況也不能全怪公司,剛并進來的時候,公司也給他們找了不少的活,可是這幫人在原來的公司懶散慣了,要力氣時間緊的活不肯干,技術(shù)高附加值也高的活干不了,到頭來給他們找的活沒有一件干成,倒給汪老板添了不少麻煩,還要這邊的車間去幫他們擦屁股。”田經(jīng)理這個計劃財務經(jīng)理對這個分廠可是了如指掌,所有的數(shù)據(jù)他這里都有,“說的不好聽一點,他們啊,就是一些糊不上墻的爛稀泥。”
“能不去理他們,小黃你最好不要去理他們,不然只怕你工作沒做好,還要惹出一身騷來。”田經(jīng)理和伊姐都這樣告誡他,“他們愛怎么就讓他們怎么好了,反正他們也是一個爺不管,娘不疼的主,你犯不著為他們犯神。”
黃云逸非常真誠的謝了田經(jīng)理,和伊姐卻沒有這么客氣,在她辦公室坐著,趁著沒人的時候從她的抽屜里翻一些吃的,一邊吃一邊說:“姐,你說我不管這個攤子行嗎?”
“最好是不要管,那里可是一個誰粘上誰賴不掉的東西。”伊姐有些心疼的看著黃云逸說,這陣子黃云逸可真是忙的一塌糊涂,人也瘦了不少,不過精神還好。
“我也不想管啊,只是我怕到時候廳一號發(fā)神經(jīng)抽了要去這個華朗檢查可就慘了,不怕一萬怕萬一啊。”黃云逸還真有些郁悶,“這個華朗可不比其他的分廠,它在廳里面是掛過號的啊,廳一號也肯定知道這這個廠的存在,聽說當時合并的時候廳一號還去那邊看過一次?”
“恩,當時為了安撫他們的情緒,廳里不少領導,連廳一號都這些拆散并到廳系統(tǒng)下屬公司里的分廠車間去慰問了一遍,不過廳一號只去了兩個地方,一個是西邊最遠的華朗,另一個是南邊最遠的一個車間。”伊姐給黃云逸解釋這個情況。
“我倒覺得廳一號應該不會去這個地方,誰也犯不著去那種地方,只怕去了之后這幫人還會找他訴苦要東西,這樣他面子上也不好看,華云華達的領導估摸著也不會讓他去的。”伊姐皺著眉頭說,“如果我是廳一號,甚至不要是廳一號,只要我是領導我就不會去惹這個事情。”
“如果是我,我也不會,只是這幫領導到底怎么想的我們可就不知道了啊,再說這陣子省里不是一直在強調(diào)要改善民生,增加職工工資的事情啊?”黃云逸聯(lián)系著最近廳里面的一些活動說,“這個星期好像廳三號還去南邊最遠的那個廠調(diào)研過啊。”
“這倒是說不準了,要不你還是去那邊探探口風?”伊姐用嘴朝隔壁那邊的老總書記辦公室努了一下嘴,“他們的信息肯定多一些,再說你向他們匯報了,就是有什么問題總也好解決一些。”
黃云逸想來想去也是,只好硬著皮頭來到章書記的辦公室,章書記正在打電話,等他打完電話,這次和黃云逸聊了起來。黃云逸沒有怎么寒暄,就直接把這個事情說了出來,章書記沉吟了一會說:“去的可能性不大,但是也是說一點機會也沒有,你還是要盡量做好華朗的工作,讓他們按公司部署推進精細化工作。”
“你先想辦法去做老陳的工作把,老陳這個人還是不錯的,不會象有些人一樣為難你的,但是他的困難也是實際存在的。”章書記深深的吸了一口煙,“這個事情你就不能指望公司給你解決了,華朗的事情只怕是集團公司也暫時解決不了,100多號人,可不是兩三個人這么簡單,你盡量不要把事情往這方面引,就事論事的解決你這個精細化推廣的工作,不要牽扯其他的什么。”
黃云逸想想也是,說到底了,華朗就是一個生存的問題,現(xiàn)在華達也就是看在政治任務的面子上,給他們一些活,補貼一些工資,讓這100來號人能拿到最低的工資,不至于將事情鬧的很大。在華州這個自古就是銷金窟的城市里,每個月幾百快的工資只能勉強保證溫飽,平時華達的人對他們都是懶得管懶得理,現(xiàn)在如果黃云逸去找他們,那他們就還真的找到了一個機會,自然也會討價還價一番,可是他們要的東西自己是解決不了的,這個事情也不能把它弄到公司領導那里去。
想到這里,黃云逸心里郁悶的荒,一方面是想著自己的這個工作怎么做,另一點想著其實華達下面這樣的分廠車間也不在少數(shù),只怕華云集團下面就更多了,這些人該怎么辦呢?
鄭成回來把情況一說,還是黃云逸了解的更加全面,兩個男人就窩在里間辦公室想辦法,香煙一根接一根的抽著。
“頭,我去和老陳廠長好好談談,打聲招呼,再不聽就不要怪我們不客氣,每個月20分的考評分也不是白擺著的。”鄭成把煙頭丟在地上,惡聲惡氣的說,這也太不給他面子了把,搞了這么久了,自己也去跑了兩次,居然還是這樣明目張膽的無動于衷。自己和老陳去說這個事情,可老陳廠長盡給他講什么主觀原因,講了幾次老陳自己也煩了,連主觀原因也不講了,就是你愛怎么就怎么,反正這里我說了沒用,要不你去指揮他們好了,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樣子,。
鄭成這陣子哪里吃過這樣的鱉啊,三十來個分廠車間,除了幾個特別牛的廠長主任,自己下去檢查的時候,這些廠長主任還是滿客氣的,雖然不至于特別熱情可總還是笑臉相迎,下面的副職對他們還是恭敬客氣的很,吃吃喝喝自然是少不了的,哪里受到過華朗這樣待遇啊,不但事情不做好,話也不好好說,什么吃喝就更不用說了,連香煙都沒的抽。更讓他難受的是,他們不按推廣辦的要求進行精細化工作推廣的后果肯定會讓自己吃不了兜著走,出來問題最終的替罪羊肯定是自己,所以他才氣急敗壞的來和黃云逸匯報這個情況。
“那樣有用嗎?”黃云逸深深的吸了一口煙,輕輕的說,“他們每個月的工資獎金就這樣一些,再扣也沒有用。”
“那我們怎么辦啊?”鄭成郁悶的說,“難道就讓他們這樣,自立為王不聽指揮。”
“辦法總是有的,讓我想想,你先去外面走走,一個小時之后回來,我們?nèi)トA朗,這個事情必須馬上解決。”黃云逸本想把自己了解的情況和鄭成說說,可想想和他說了也沒用,就想自個兒靜靜理理思路,“這個事情注意保密,不然讓領導和其他車間的人曉得了又不知道弄出多少事情來。”鄭成生著悶氣,可還忘不了給黃云逸留下一包香煙才出去。
黃云逸點著香煙,一個人呆在里間辦公室里慢慢的想著,想了好幾個辦法,最后都給自己否定了,實際上什么辦法都沒有用,自己手上這次可沒有他們感興趣的東西了,只能看他們的臉色了。想到最后自己頭也有些疼了,也實在想不出一個辦法了,心里還是堅定剛才自己想的,不管如何去華朗一趟,和老陳廠等人好好談談,自己能幫多少的就幫他們處理多少,他們能做多少就做多少,自己也盡力而為把,實在不行就只有找領導或者盼望廳一號不挑中這里。
在黃云逸和鄭成頭疼的時候,華朗那邊也是一團亂糟糟,華朗的廠長辦公室里,老陳廠長,副廠長明夏,辦公室主任魯麗,技術(shù)科長葉中華四人也正在討論著,他們的覺得華朗這樣做,推廣辦的幾個人肯定懊惱,也肯定會向公司領導匯報,接下來肯定會有領導帶著人過來給他們協(xié)調(diào)。他們現(xiàn)在開會的議題就是,領導來了之后如何討價還價,如何為自己以及100多號兄弟爭取更多的利益。
“媽的,要干活了才想起老子啊?”葉中華叫嚷著說,“有好處的時候就不想著我們,好歹我們這里還有100多名工人階級兄弟啊,媽的搞的老子火來,我?guī)е值軅內(nèi)ナ≌T口請愿,看他們讓不讓人活了。”
葉中華五大三粗,一看就是干活的料子,這人五十出頭,算起來還是華朗,也是當年這個機械廠的元老,那陣子機械廠活多,又用別的說不明白的活從這里過一趟,就是不干活,光讓這些東西從這里過一趟一年賺下的錢也夠他們過滋潤的日子,所以從公司倒閉到現(xiàn)在只能發(fā)保障工資,他就煩透了,家里老婆沒日沒夜的埋怨他一個大男人沒用。可自己都五十出頭的人了,這個技術(shù)科長也是當年靠著能喝酒混來的,也不是沒有到外面找過工作,不是嫌他年齡大了的就是他拿不起那活兒。公司倒了也不是自己一個人能撐的起來的事情,自己也找了了不少老領導,想讓他們幫忙調(diào)個地方,可他們也是自身難保,并到別的公司去了,位置是有可也是作不了主的角色。這不正好有這次來了一個機會,雖然知道沒有多少好靠的,可反正已經(jīng)作了破罐子破甩的打算,不如拉下臉來多討點好處。
“別吵,明夏,你說說有什么主意。”老陳廠長靠在沙發(fā)上,一副無精打采的樣子。這老頭還有兩年也就退休了,對這些事情倒也不是特關心,退休的時候好歹華達也總的給自己一個中層的待遇,讓自己養(yǎng)老金有地方拿。可是這老頭也卻是好人,雖然自己是沒有多少憂患,可還真有些擔心這100多號4050的兄弟們,這幫人可都是當年跟著自己出過力,也吃過肉的兄弟啊,自己既然還在一天總的為老兄弟們多爭取一些東西,哪怕就是每人發(fā)100塊錢也好啊。
“這事情嘛,反正也就這樣,我們是爺不疼,老媽不愛,更不要說我們現(xiàn)在是爺也沒有了,老媽也歸西了,純粹是寄人籬下。”明夏慢悠悠的說。
“別羅嗦了,有什么主意你盡管說,當槍子當炮使,我老葉沒二話說,只要能為兄弟們弄點好處,開除老子也值得。”葉中華又嚷嚷著說。
“你就知道罵,要你想辦法屁也沒有一個,這樣的方法能使,不早使出來了?再說這些下三濫的招你又不是沒用過,有用嗎?”魯麗一邊抓過明夏的華州牌香煙給葉中華丟了一根過去,一邊數(shù)落著葉中華。這個魯麗和明夏都是四十出頭,魯麗長的不是特別漂亮,身材卻是一流的好,雖然四十出頭的老娘們,可還是風韻尤存,身上沒有一絲贅肉,臉上除了眼角略微有些魚尾紋外還真看不出她是一個四十出頭的女人,讓人看起來最多三十出頭。魯麗當年機械廠的一支花,在機械廠乃至上面的公司里可是風liu人物,可是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服老陳廠長,上面公司調(diào)她也不肯走,一直跟著老陳廠長哪里也不去。
明夏卻是一個非常精明瘦小的漢子,一雙眼睛咕嚕咕嚕的不停轉(zhuǎn),雖然這華朗廠每月發(fā)的工資不超過一千,可他每天照樣抽20塊錢一包的華州香煙,衣服穿的也都是名牌,手機也是換了一個又一個,年初還弄了一個二手的捷達開開,每天上午來廠里報到一下和老陳廠長等幾個人招呼一聲又開著他的捷達出去了。精明的明夏早就看出這公司有可能要倒閉,也就用早年賺的錢在外面開了兩個小店,還在通訊市場包了一個門面找兩個小妹子專門賣手機,實際上他這么多年賺的還不少,雖然不在乎廠里的這點工資,可自己好歹還是國營大公司的一個副廠長,雖然工資少,可養(yǎng)老保險這些還是不少的,所以明夏還是沒有離職。
明夏是老陳廠長專門把他叫回來的,魯麗雖然是辦公室主任,可同時還兼著為老陳廠長開車,葉中華雖然是個技術(shù)科長,可這廠里的活哪里要什么技術(shù),更不用說要技術(shù)科長了,所以最近他讓明夏幫他在外面找一份兼職的工作,每天上午去那里上半天班,一個月也能弄個1000來塊補貼家用,當然這還是人家看在明夏的面子讓他干的。今天中午魯麗開著老陳廠長的那輛破的車門快要掉下來的金杯面包車把去把老葉接回來。這樣才四人半年來第一次聚到了辦公室開會,平時雖然每個月也會聚聚,可從來不在辦公室和會議室聚,這里也沒有什么狗屁事情,也不用開什么會,只是每個月大家聚一次,在外面吃一頓,也算是廠里的班子會和支部大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