劉辯聽趙云說完,面露驚喜,笑著道:“你殺了個七進七出?”
趙云單膝跪地,神情泰然,道:“是。臣未能安全送渤海王前往三輔,請陛下治罪!”
劉辯笑了聲,伸手拉他起來,道:“你能將皇弟安全帶回來,就是大功一件!嗯,加卿家為典軍校尉,去好好休息一下。”
趙云面不改色,雙眼發亮,道:“謝陛下!”
典韋看著趙云出去,一臉的羨慕之色。
醫師從床前站起來,抬手向劉辯道:“陛下,殿下并無大礙,吃些藥,好好休息,三五日便可恢復。”
劉辯嗯了一聲,來到床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劉協。
劉協眉頭緊鎖,渾身好像散架一樣的疼,慢慢睜開眼,與劉辯對視,虛弱的道:“陛下。”
劉辯神情平靜,道:“你認識來救伱的人?”
劉協神情有些痛苦,艱難的說道:“并不什么救,他們是來擄臣弟的居心叵測之輩。臣弟一直趴在馬背上,沒見到人,聽聲音有些耳熟。”
“耳熟?”
劉辯審視著劉協,片刻后,微笑道:“好好休息。”
見劉辯轉身,劉協嘴角抽了抽,想說什么又沒說出口。
劉辯出了書房,看向豫州方向,雙眼一陣冷芒跳動。
豫州先是游俠聚集,而后是蹇碩出現在汝南,現在又有人來劫劉協。
這一樁樁一件件,看似無關,其中似又有著說不清道不明的聯系。
劉辯目光冷峻,靜靜想了好一陣子,忽然道:“左栗,你說,會是誰?”
左栗莫名心里一突,躬著身,道:“小人不知。”
劉辯背著手,見到楊彪等人從門外過來,淡淡道:“你去見見祖母,然后,帶她來見劉協。”
左栗心領神會,低聲道:“是。”慢慢退后,小碎步無聲離去。
楊彪等人來到劉辯身前,臉色各異的抬手道:“臣等參見陛下。”
劉辯目光掃過四人,道:“洛陽城不過百余里,出現了三千人的匪盜,丞相,你有什么可說的?”
楊彪神色一緊,連忙道:“臣知罪。”
王允不在乎什么匪盜,抬著手,臉上寫滿了認真之色,道:“陛下,渤海王……”
劉辯瞥了他一眼,道:“并無大礙。”
王允被劉辯這句話堵的說不出話來。
誰關心劉協有事沒事?
鐘繇滿面嚴肅,抬起手道:“陛下,此次匪盜的來歷是?”
劉辯哪里不知道四人的意思,從容一笑,道:“無非是三輔亦或者是并州的匪盜,不用在意。諸位卿家要集中于政務推進,莫要分散精力。”
楊彪,王允,荀攸,鐘繇都是人精,見劉辯說的這么輕描淡寫,情知里面有大問題。
但劉辯不說,他們也不好強行追問。
荀攸沉吟再三,道:“陛下,錢莊一事,尚書臺基本議妥,準備三日后執行。”
劉辯滿意點頭,道:“不錯,朕會親去看看。朝廷里諸位卿家以及大小官吏都走動起來,不要閑著了,當做頭等大事來抓。”
“臣等領旨。”四人抬手道。
劉辯又望了眼南方,轉身進書房。
四人看著劉辯的背影,對視一眼,神情晦澀難明。
有人居然出動了三千人來‘救’劉協,背后肯定有大圖謀,怎么能這樣輕描淡寫的放過?!
永樂宮東面,一個偏僻荒陋的小院子。
左栗帶著一群人,站在董太后身前。
董太后眼見著她僅有的兩個宮女被趕出去,端坐著,冷眼掃過左栗,道:“怎么,你家主人要你來殺我這個老太婆了?”
左栗躬著身,雪白臉上陰森一片,微笑著道:“小人豈敢,陛下讓小人來問一件事。”
董太后不屑的哼了一聲,自顧的擺弄茶杯,道:“老太婆被他囚禁在這里,還有什么事情是需要問我的?”
左栗異常的恭謹,盯著董太后的臉,道:“太皇太后,是這樣。不久前,渤海王在洛陽與弘農之間,遭遇匪盜襲擊……”
“什么!?”
董太后驚變,打斷了左栗,急聲道:“協兒怎么樣了?他人在哪里?我要見協兒!”
左栗臉色不動,笑瞇瞇的,不緊不慢的道:“太皇太后不用擔心,渤海王沒事,已經回宮了。”
董太后心中不安,可沒有失方寸,死死的盯著左栗,道:“是劉辯要殺他?”
左栗躬著身,低頭的道:“太皇太后說笑了,陛下與渤海王兄友弟恭,天下共見,怎么會有手足相殘這種事。”
董太后緩緩冷靜下來,這左栗雖然不陰不陽,說的也是屁話,但有一點是沒錯,劉辯要殺劉協,用不著這樣大費周章。
董太后面無表情的斜睨著左栗,淡淡道:“你想問什么?”
左栗笑著上前了一步,道:“是這樣,那些匪盜,口口聲聲喊得是‘救董侯’,渤海王聽聲音也有些耳熟,不知道太皇太后是否知情?”
董太后臉色瞬僵,睜大眼看著左栗,道:“你說,他們是去救協兒?不不,不可能,這是這是離間,是奸邪離間劉……陛下與協兒,陛下不能信……”
董太后心神冰冷,身體隱隱發抖。
做為一個在宮里幾十年的老太后,她可以愚蠢,目光短淺,不識時務,但她最起碼的見識還是有的!
有人公然‘救’劉協,性質等同于謀逆!
——意味著劉協活不了多久了!
左栗注視著董太后的表情,雪白的臉上笑容多了一分,道:“太皇太后真的一點不知情?”
董太后連連搖頭,沒了高高在上的輕蔑,急聲道:“我不知道,真不知道。你你告訴陛下,我一切都聽他的,他他,他跟協兒是親兄弟,協兒協兒沒有那個意思,可以可以將他關起來,不能殺他……”
左栗雙眼如毒蛇的盯著董太后好一陣子,慢慢直起身,道:“太皇太后應當很想念渤海王,請隨小人來。”
董太后慌忙起身,顧不得衣衫,緊緊跟在左栗身后。
自從劉協爭奪皇位失敗,她現在最在意的——是劉協活著!
她剛剛來到景福殿書房門口,腳步下意識的一頓。
“辯兒,你就是心太軟!哼,必然是那老太婆的算計,她還是賊心不死,想搶你的皇位!”
聽著何太后殺氣騰騰的話,董太后雙眼中懼意浮現,急急快步進去。
入眼是躺在小床上,安睡的劉協,再接著,是邊上正在喝茶的,她心里的那兩狠毒母子!
劉辯見到董太后,連忙微笑著起身,行禮道:“祖母。”
董太后神情變化再三,僵硬的臉上擠出一絲微笑,道:“陛下。”
劉辯眉頭一挑,他怎么覺得,這是這位祖母,第一次稱呼他為‘陛下’?
何太后可沒劉辯這么會做人,冷哼一聲,轉頭看向劉協,眼神里毫不掩飾的冷漠殺意。
董太后勉強的笑著,道:“陛下,宮外的事,老身真的不清楚,也與協兒無關,還請陛下明鑒。”
劉辯打量著她,瞥了眼左栗,不動聲色的道:“祖母說的是哪里話,朕也是祖母的孫兒,這世界上沒有害孫兒的祖母。”
董太后笑容越僵,不知道怎么接話。
何太后嗤笑一聲,眼見著起身要說話,劉辯果斷搶話,道:“我們皇家向來和睦,父慈子孝,父皇在世時,對朕百般疼愛,祖母對朕與皇弟是一般無二,朕對皇弟,從未有嫌隙,想必祖母是都看在眼里的。”
董太后哪里聽不出味道,飛快接話道:“陛下說的是。陛下與協兒都是先皇之子,兄友弟恭。陛下乃是嫡長子,正位東宮,繼位是合乎大統,順理應當。”
劉辯見董太后表態了,笑容自然了不少,道:“皇弟沒事,祖母不用擔心,來人,送渤海王與祖母去……壽安殿。”
董太后心里恐懼感稍減,居然忍不住的想給這對惡毒母子行禮,強忍住,保持著僵笑,帶著昏睡的劉協離開。
他們一走,何太后就不滿的道:“辯兒,我早跟你說,他們不能留,你非不聽……”
劉辯聽著何太后的嘮叨,心里直嘆氣。
這便宜老娘,想法就是這么樸素,殺也不能是這個時候啊?
真是不當家,不嫌亂子小。
“陛下,大司馬到了。”潘隱及時出現。
劉辯唔的一聲,道:“快請。”
說完,又與何太后低聲道:“母后,有些人打算用劉協做文章,如果祖母、劉協有事,會趁了他們的心意。”
何太后已經看到皇甫嵩過來了,不高興的道:“母后能不知道嗎?還能壞你的事不成?”
皇甫嵩過來,遇到何太后正要出門,躬身見禮。
等何太后走了,皇甫嵩隨著進門,抬手與劉辯道:“陛下,并州與禁軍大營都準備好了,大司馬府發信去了潁川,命奮武將軍公孫瓚整軍應對。”
劉辯點點頭,面露沉思。
皇甫嵩等了一會兒,看著他道:“陛下,是否命兗州曹操,徐州刺史陶謙做出應對?”
“不用。”
劉辯直接擺手,沉吟著道:“冀州那邊怎么樣了?”
皇甫嵩道:“應劭聯合了諸多世家,已經完全將黑山軍驅逐出冀州。不過,叛亂時有,且黃巾軍從青州不斷涌入,應劭缺兵少糧,臣憂冀州再有大亂。”
劉辯微微點頭,神情不動,雙眼精芒跳動,道:“劉虞還沒回來?”
皇甫嵩躬著身,道:“鮮卑,烏桓今冬死了太多牛羊,入關劫掠,一時半會兒怕是不會罷休。”
劉辯心里將北方各州轉了一圈,微笑的看著皇甫嵩,道:“總體來說可控。”
皇甫嵩沒說話。
看似總體可控,可處處是窟窿,大亂一個接著一個,朝廷焦頭爛額,州郡人人自危。
‘希望豫州不要生亂。’皇甫嵩心中暗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