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清寧到達顧宅的時候，正是小的哭，大的鬧的時候。

本來，王濤派來的兩人是沒打算叫顧清寧過來的，但是不知道為什么，顧弘文和顧老爺子忽然吵起來了，他們怕鬧出什么不好的事情再引來媒體的種種猜測，就給顧清寧打了個電話，正好，顧弘文也讓他們請顧清寧過來一下。

順便說一下，顧弘文今天從看守所出來的時候，把顧老爺子也從醫院接回了家。其實在上周顧老爺子就可以出院了，剩下的事情只能回家自己調養了，但是那時家里只有兩個孩子，所以直到今天，顧弘文才把顧老爺子接回來，并從醫院請了一個護工回來。

“怎么回事？”顧清寧進門就問。

“寧兒，你回來了。”這是顧弘文。

“哼！”這是顧老爺子。

“顧清寧，你怎么會在這里？你來干什么？”這是顧曉晴。

“嗚嗚…嗚嗚嗚…”這是顧曉舟。

看到這個情景，顧清寧心里只覺一陣厭煩，她今天心情不好，因為大姨媽快來了，身體有一些腰酸背痛的。

盡量壓下了心里的火氣，顧清寧才說道：

“到底有什么事情又鬧成這樣？你們不怕別人笑話嗎？還是說覺得在媒體上還沒風光夠？”

“你看，連寧兒都這么說，弘文你就別折騰了。萬一媒體再爆出什么事情來，咱們家的臉就算是丟盡了。”顧老爺子坐在輪椅里說道。

合著顧老爺子你還真認為顧家的臉還沒被丟盡是么？！

“行，爸，不做親子鑒定也行，但是，還是按我們剛才說的，你把你的股份轉到寧兒名下。現在，只有她才能挽救顧氏。”

“我不是都已經授權給她了嗎？為什么還要轉到她的名下？”

“爸，別的話我也不想多說了，要么咱們現在就去做親子鑒定，要么我現在把顧曉舟送到孤兒院，要么你現在把你名下的股份全部轉給寧兒。你也別說什么丟人不丟人的話，我顧弘文現在已經成為全民的笑柄了，不差再多一兩個笑話給人看。”

“弘文——你——你怎么就這么固執呢？授權給她和轉到她的名下，現在也沒有多大的區別不是嗎？”

“爸，律師我已經請過來了，要么，你現在就簽字，要么，我現在就帶顧曉舟離開。”顧弘文態度堅決到讓在場的每個人都覺得不可思議的地步。

“好！我簽！但是我要分5%的股份到曉晴的名下。”顧老爺子長嘆了一口氣，說道。

“不行！”顧弘文拒絕。

“爸，你這是什么意思？”顧曉晴尖叫道。她本來也沒有想到，這里面還會有她的事。現在爺爺好不容易要給她一點兒股份，她爸爸竟然不同意！

“顧弘文，你不要太過分，你別忘了，你姓顧。”顧老爺子也怒吼道。

“寧兒也姓顧，她才是顧家真正的長女，也是唯一一個可以挽救顧氏的人。2%，這是我的底線，如果你們不同意，我們就按之前說的做。”顧弘文在這件事情上，不是一般地堅持。

“3%，不能再少了。”顧老爺子再次出聲。

到現在為止，沒有人能看得懂，這父子倆到底在爭什么！

“2。5%。晴兒，去，給他去穿衣服。”顧弘文指著顧曉舟說道。一副你再不同意我就把顧曉舟扔出去的樣子。

“行！我簽！別去了！”

“好！你們先走都跟我上來吧。律師就在書房。”顧弘文說著，率先走上樓去。

顧老爺子和顧曉晴隨后上去。顧曉晴臨走前還狠狠地瞪了顧清寧一眼。

顧清寧想了一會兒，雖然搞不懂顧弘文葫蘆里到底賣的是什么藥，但是她確實需要這些股份，如果能轉到她的名下，后續的事情她也會好辦很多。于是，顧清寧也在最后跟著上了樓。

在律師已經提前擬定好的協議上，三人各自簽下自己的名字。

顧老爺子似氣憤似無奈地被護工推著離開了。過了一會兒，律師也走了。書房里剩下了父女三人。

看著眼前兩個如花似玉的女兒，再想想她們各自的母親，顧弘文覺得，自己這大半輩子，活得像一場夢一樣。而曾經的春風得意馬蹄疾，現在回頭去看，卻是顯得那么地可笑。

“過這邊來坐。”顧弘文說著，自己率先在沙發上坐下。

等到顧清寧和顧曉晴坐下之后，顧弘文才又接著道：“曉舟的事情，你們現在應該也都知道了。曉晴，你媽媽那天確實是我失手她才住進醫院的，因為我那天偶然聽到了曉舟不是我的孩子這件事情，但是后來也搶救過來了。所以，她的死，跟我沒有半點兒關系。你信也好，不信也罷。一直以來，不管是對你，還是對你媽媽，我沒有半點兒對不起你們的地方，但是她——算了，人死如燈滅，我也不想再說什么了，你以后，多跟著你姐姐學一學吧。至于曉舟，你們畢竟是同一個母親，如果你愿意多照顧他一些，我也不會說什么的。”

“爸爸，曉舟他，真的不是你的兒子嗎？”顧曉晴其實到現在，也沒有辦法完全接受這些發生的所有這些事情。

“不是！我今天去醫院檢查過了，十幾年前，我就已經失去了生育能力了。”

“那他到底是誰的兒子？”顧曉晴大聲質問著，這一刻，得知確切答案的這一刻，她是有點兒恨張雪麗的，如果不是她做了這一切，放著好好的日子不過，非要紅杏出墻，這一切就都不會發生，那么她現在，還會是顧家高高在上的二小姐。

“誰的兒子？呵呵，曉晴，這個，爸爸給不了你答案。或許，如果有機會的話，你可以去問問你媽媽。”說這話的時候，不知道為什么，顧清寧覺得顧弘文給她一種陰森的感覺。

“爸爸——”顧曉晴也被顧弘文的話嚇得打了一個激靈。

“好了，沒事你就出去吧，我跟你姐還有事要說。”

“爸爸，我——”

“出去！”

顧曉晴紅著眼圈兒離開了。

剩下顧弘文和顧清寧的時候，一時之間，兩人都沒有開口說話。

顧弘文起身，走到書桌邊，拿了一根煙出來，看了看坐在沙發上的顧清寧，又放了回去，然后走到窗前，慢慢地打開了窗玻璃，一股春夏交替的芳草的清香飄散了進來。花園里的花，有的已經開了。

也是這樣一個陽光明媚的日子，他邂逅了那個靜雅清香的女孩兒，一見鐘情！

唉——是他得意忘形，是他不懂得珍惜，走到今天，一切也都是他咎由自取。

“寧兒”顧清泓叫道。

“什么事？”

“你，還是不愿意叫我一聲爸爸嗎？”自從徐靜香死后，他這個女兒叫他爸爸的日子少之又少，偶爾一次，也是純公式化的稱呼。

“如果你沒什么事，我得走了。”顧清寧說道，她還有很多事情需要處理。

“寧兒，你早就知道，曉舟不是我的孩子，對嗎？”

嗯？顧清寧一愣，但隨即還是點了點頭。

“我知道，我虧欠你們母女太多，是我做的不夠好。但是我想告訴你，我愛你的媽媽，真的愛她！”

“呵——呵呵——”顧清寧覺得自己像是聽到了這世上最好笑的笑話，但她自己卻笑不出來。

“如果你要說的就是這個，那么，我很忙，再見！”顧清寧覺得自己一刻都不想再在這兒待下去。

“寧兒，我知道你不相信，但是，你聽我把話說完。當年，我對你媽媽一件鐘情，那個時候的她，猶如一位仙子闖進了我的夢里，從此我再也不愿從夢中醒來。”顧弘文說著這話，似是回憶起了當年的情景，之前一直陰寒的臉上，此時也變得溫柔了起來。

顧清寧聽他提到了媽媽的曾經和過往，也就再次坐了下來，看看他到底想說什么。

顧弘文也從自己的遐想中回過神來，接著說道：

“后來，我拼命地開始追求你的媽媽，那個時代，所有能用來追求女人的招數，我全部都用上了，當然，最后，我也終于抱得了美人歸。后來，我也曾經問過你媽媽，她為什么最后會選擇我，因為當時追求她的人當中，比我有錢有權，比我更會討她歡心的也大有人在。而你媽媽告訴我，因為她相信，我會對她好的。我也發過誓，要對她好一輩子的。可是，我后來還是負了她了。張雪麗是我從小就認識的女孩子，她也是那時我們村里長得最漂亮的。那一年，在你媽媽的幫助下，我事業有成，意氣風發，回鄉探親的時候，那天晚上，一大群同學聚在一起，我喝多了，也就發生了不該發生的事情。事情發生之后，我懊悔得要死，給了張雪麗一筆錢，就趕快匆匆返回了B市。我對你媽媽很是愧疚，所以也極盡可能地對她好。那時候正好你媽媽懷孕不久，以致于我們那個時候的感情，甚至比剛結婚的時候還要好。可是好景不長，幾個月之后，張雪麗出現在我的公司，挺著大肚子。看到她的那一刻，我害怕極了，趕緊找了個地方把她安頓下來，我想讓她打掉孩子，但她死活不同意，還威脅我如果再讓她打孩子，她就去找你媽媽說明情況。無奈之下，我只好讓她把孩子生下來，然后，給她們母女買了一套房子，養了起來。當然，這世上的事情，紙永遠沒有包住火的時候。后來有一天，這件事情，還是被你媽媽知道了。從那以后，她不吵不鬧，但也再也沒有正眼看過我一眼，對我冷漠到極點，不要說再靠近她，連她的房間，她都不肯讓我再進一步。我懺悔，我請求她的原諒，用盡各種方法，但是，她再也不肯看我一眼了。我也是個男人，也有自己的驕傲和自尊，那個時候，我的事業更加成功，張雪麗又對我愈加的溫柔體貼，那個冷冷的家，我漸漸地就不想再回去了。唯一的一次例外，是有一次你的生日，她主動打電話叫我回去給你過生日，我激動到不行，準備了好多禮物，有給你的，也有給她的，她看到禮物，沒說什么，但她那天親自下廚做了一桌菜，你知道，她的廚藝一般，你倆吃得很少，但我還是把所有的東西都吃完了，連一口湯都沒有剩下。我告訴她，只要她肯原諒我，我就把張雪麗母女送出國外，這輩子再也不見她們。可是，當我把最后一口湯喝完的時候，你媽媽告訴我，這是我們一家三口這輩子吃的最后一頓團圓飯，從此，她與我之間恩斷義絕。我當時就傻了，我也完全不知道，她那個時候已經是乳腺癌晚期。她對我說的最后一句話是：我可以答應你，顧清寧永遠是你的女兒。然后回了自己的房間，再也沒有出來。我當時其實是生氣的，我是犯了錯，但是她的絕情也讓我心灰意冷到極點，我什么都沒說，離開了別墅，再也沒有回去。直到，直到中秋節那天晚上，家里的傭人打電話告訴我，她離世了。聽到這個消息的那一刻，也許你不會相信，但是我卻覺得，我的天塌了。這么多年，我從來沒有忘記過她，這么多年，我從來不敢正眼看你一眼，是因為，你長得真是像她。辦完喪事，我很快把張雪麗母女接了回來，不是我無情，而是我不敢，我不敢住在沒有了她的家里，張雪麗很想讓我離開這里，重新買一幢別墅，但是我也不想，總覺得那樣，我就失去了所有。其實，我有時候是一個膽小怕事而且優柔寡斷的人，我辜負了自己最愛的女人，也終于失去了她。張雪麗進來之后，我想著已經辜負了一個，這個就別再辜負了吧，所以，我善待她，同時也善待她的家人，但這世上的事，可能還真的是一報還一報，我的報應，現在還是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