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成隊的警車的民警到達現場的時候,寂靜的夜和偏僻的殷家堡漸漸地喧鬧起來……
一共有三十八名上訪群眾被非法滯留在這里,男性三十二人、女性八名;二樓十六名、三樓二十二名,其中是父子兩代來的三對,夫妻成對來的兩對,來的地方涉及到山省的九市二十縣,一下子從黑屋子里出來,接應的民警連這些濃重的鄉音也沒聽憧。
來接應的東堡派出所和郊區分局的民警,最大的官是一名姓陳的分局長,體態微胖的陳分局長雖然官做的年頭未必多,可經的事應該不少了,面對著三十幾位形容枯槁、衣衫凌亂、兩眼看誰都是置疑和戒備的上訪群眾,不迭地解釋著,安撫著,先講警察得知消息就飛馳而來,后講對非法拘禁人員已經控制,一定嚴懲不貸,接下來又是說服群眾到安置地點,正在聯系有關部門妥善解決大家問題。侃侃而言了半天,連他自己也懷疑這張嘴不是由自己的控制的,根本不是自己想說的心里話。
心里話是什么?沒法說,或者說出來讓自己臉紅,這事咱當警察的也沒辦法。
默然而立的人群面對著一身警服鮮亮的執法人員,根本沒有解救后的欣喜,都在狐疑地相互看著,陳分局長知道這時候得取得群眾信任,否則的話面對這么幾十號心懷怨恨的群眾還真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于是殷勤地上前詢問著站在排頭的那對父子,客氣地請這倆人說句話,這時候只要有個帶頭的說話,差不多就能把群眾的情緒穩定下來,事情沒捅出來啥都好說,可捅出來了,又在自己轄區,這么多雙眼睛看著,恐怕你不管也不行了。
在場警察看著這個場面也是多有義憤填膺的感覺,如果沖破道德底線的事還能理解,那么這沖破人道底線的事就沒有理解了,估計這群群眾不是血淚控訴,就是怨氣沖天,都默默地看著局長安撫群眾,能給予這些可憐人的,除了同情,再沒有什么了。
現實有多精彩你想像是永遠想像不出來的,那位來自縣城的男子,和簡凡說過話的,看著警察嘴囁喃了半天,鼓了十分勇氣才說了仨字:“我們餓……”
“什么?”劉分局長傻眼了,生怕沒聽清。
“我們餓了……昨天就把我和我爹關進來了,只吃了一頓飯,還是剩飯,涼的……我爹身體不好……”那位男子,緊張地提了個貌似很非份的苛求。
于是有三個、五個又一起說同樣的三個字:“我們餓……”
于是所有的渴求的、希翼的、純樸的和已經被悲痛浸泡麻木的目光都在盯著眼前的警察,五個、七個和更多的人輕輕地說著:“我們餓了……”
霎時間很多警察的眼睛酸楚的感覺直涌上來,陳分局長驚愕之后被這個最簡單的請求聽得眼睛發酸,回頭喊著手下,快去……找吃的,開點熱水……這幫天殺的,連吃的都不給……
有人抹著眼睛奔下樓駕著警車鳴著笛,四下看著路上的小賣部,嘭嘭地敲門要買吃的……有的已經七手八腳下一樓找著鍋、壺循著到廚房開水,更多的警察扶著人群里年紀稍大的坐下,不過擁擠的屋子里,更多的很疲很累的人,都只能席地而坐……偶有警察遞著根廉價的煙,也會得到被救群眾深深的一鞠躬和顫危危、怯生生的感謝。
那場面沒有人哭,盡管很多人有想哭的感覺,不知道是因為欲哭無淚還是對哭的感覺已經近乎麻木……
水來了,面包來了、方便面來了、火腿腸來了,熱氣騰騰的杯水終于換來了人群眼睛的幾分熱切和幾分信任,噓噓律律的吃聲和吞咽聲,現場的還準備詢問經過的民警都側過眼,眼睛酸酸的不忍再看……
餓了,餓了很久了……
…………
…………
“真可憐……都是平頭百姓,這些保安怎么下得了手……”
簡凡眼睛軟,早被這個現場看得悄悄流了幾滴眼淚了。送了幾壺熱水上樓,被秦高峰揪著拽下樓拽到了門外,此時簡凡的全身心的沉浸在為群眾服務氛圍中,指著身后發著感慨,秦高峰有點哭笑不得了,估計這貨把正經八百的案子早扔過一邊了。
“我們最擅長的不都是自己人坑自己人嘛,你搞清自己在干什么沒有?我問你,線索呢?嫌疑人呢?你怎么整了一群上訪群眾出來了。”秦高峰和簡凡側立在大門前,被秦高峰這么一問,簡凡才省得這又南轅北轍了,愣著眼五內翻騰,悻悻地說了句:“意外……咦?秦隊,這……怎么把新聞車也喊來了……”
又是一個意外,不遠處駛來了一輛貌似依維柯的新聞采訪車,車頂掛著大天線,下車幾個拿著話筒、扛著攝像機的往里奔,估計是搶爆炸性新聞的緣故,三男一女經過簡凡身側差點把簡凡撞一邊去,沒說對不起就跑了,驚訝無比的簡凡回頭看著秦高峰,張口結舌地指著這些記者。
“只有捅出來,弄大了,弄到沒人敢公開捂的地步,就沒咱們的事了……分局和派出所干這些事最合適。你別以為這是簡單的非法拘禁的事,平安安保負責扣押和遣送上訪人員,都是直接向地方政0府收取傭金的,這是個暴利行業,送個人少說得萬把塊……關系到權柄和利益的事,不是道德和法律能解決了的問題,其實大家都知道,不過沒人有你這么好運氣,能捅黑窩里……呵呵……”
秦高峰說著,眼時閃過幾分狡黠的日光,那是一種洞悉世故和人情的目光,雖有漠然,可何嘗不是因為無奈之后的漠然,這話聽得簡凡歪著嘴呸了口,悻然一臉的不知道罵了誰一句:
“真他媽稀奇。”
稀奇?秦高峰一愣,笑了,笑著道:“咦?我以為你會怒發沖冠、拍案而起,再來個伸張正義什么的。”
“呵呵……不會了。”簡凡也無奈地笑了笑,無奈地說著:“我不是警察,沒有那份權力和能力,我只對自己負責。”
“這就對了,這個世界沒有高大全也沒有救世主,再不平凡充其量也就是自命不凡而已。”秦高峰道,無聊地點了支煙,目光很深邃,對于此事沒有更多的提及,那永遠是欲說還休的感覺。側頭看了看表情有點落寞的秦隊,簡凡反詰著:“耶,秦隊,這不像你的風格呀?以前教育我挺身而出那是蒙我的吧?”
“呵呵,這并不矛盾,我只為份內和值得的事挺身而出,你一直在置疑你身邊的世界,那是因為你太耿于善與惡、正與邪的界限了,當一切不能坦坦蕩蕩的時候,讓你覺得很受傷……其實呢,警察就是一個普通的職業,而不能等同于俠義英雄。”秦高峰說著,那架勢讓簡凡想起了手把手教自己開槍射擊的時候,很凝重,看著簡凡眼睛瞅著的懷疑,泰高峰不客氣地補充了一句:“你雖然很聰明,可活得并不明白……”
愣了,簡凡高山仰止一般地仰頭看著秦高峰,秦高峰伸指彈走了煙頭拍拍簡凡的肩膀安排著:“別傻了,這里的事交給我了,捋案情的事你心眼多,比誰都強那么一點,可這事,你還沒入門呢?……抬頭看看張所長、劉局長怎么當警察的……你笨得連警察都當不下去,我都懶得說你了……”
言罷,好像是一種怒其不爭的眼神看了看簡凡,返回這所民居里了,簡凡順著秦隊的示意抬頭看著,再一看,愣了,偌大的意外連連發生,東堡派出所那位張所長攙著一位老頭,而劉分局長更感人,直接背著一位老太太,眾警察攙著帶著一行上訪群眾,邊下樓邊噓寒問暖,場面你怎么看都有點讓人熱淚盈眶的感覺。
不對,老秦絕對不是讓我看這個,簡凡貓著腰,鉆進院子靠在角落里,再細看就清楚了,那來采訪的記者正架著攝像機拍攝這個特寫鏡頭涅,啪唧一拍腦門,簡凡終于活明白了,這是一個解救被困群眾絕佳素材,這要是放出來,又是一個催淚新聞,又是一個百分百體現警民一心的和諧事件,原本沒有及時發現這個違法窩點的失職,霎時就能變成眾人稱贊的好事,大好事……
“那么這樣的話,這口黑鍋可就得扣平安腦袋上了?”
簡凡靈光一現,省得此事的幕后花絮恐怕比眼前見過的更精彩,將來有千般不對、萬般不是,那矛頭肯定是齊刷刷地指向平安安保和這些非法拘禁群眾的保安,至于警察和指揮警察的,自然是站在正義的一方,同時也更彰顯出了大原這地兒,還是蠻政清治明的。
“咦喲……老秦是有倆下子,我還真沒他活得明白。”簡凡撓著后腦勺,吸溜著鼻子,自甘下風了,悻悻地腹誹著:“這他娘要是再來個領導撐撐場面,慰問一下群眾,場面就更有震憾力了……雖然有一定負面效應,可主流還是好的嘛。”
正稀里古怪地想著,不料又是個大大的意外來了,剛剛出了院門的群眾弄弄嚷嚷,幾輛警車先后趕到了現場,聲音頗大引得簡凡站在人群后觀看,愣了下,說領導,領導就來,比曹操還快,市局梁局長帶著領導班子一行還真就神兵天降一般出現在這個現場,對著記者的鏡頭的話筒正說著什么……
“我靠,我成預言家了……嘿嘿……”
簡凡不看了,雖然預言中了來個領導,不過這個預言像個怪味豆一樣嚼到嘴里不是個滋味,返身回了院子,一層那地方正審著幾個留 守的保安,順著上門找張蕓的這條線,簡凡一直覺得這里面應該有自己沒發現的東西,不過從關押群眾點和辦公現場都沒有找到蛛絲馬跡,拿著照片問過這些關押群眾,也沒人見過楚秀女,喊著成鋼、郭元幾人,不料肖成鋼從背后奔進來了,拽著簡凡就說著:“找你半天了,有情況了。”
“什么情況?周官虎有下落了?”
“不是,沒找到人,保安說兩三天沒見人了,不過有人認出了這個……”
照片,肖成鋼亮著照片,是那輛拍下的銀灰色子彈頭作案車輛,簡凡跟著眼一亮,拿著照片不相信問:“這么簡單?”
“鍋哥我說你這智商有問題,問周官虎的下落,這當保安的可能知道隊長在什么地方嗎?還有你問人質下落,可能有嘛,這兒的人流動這么快,已經過了三天了,他們吃都吃不飽,顧得看人呀?”肖成鋼挺胸站著教育著簡凡,然后話一轉自得地說著:“所以涅,我就聰明一下,我不問人,我問車……嗨唷,一問就問著了,二十九號中午,保安吃過飯的時候,周官虎來過一趟,駕駛的就是一輛子彈頭轎車,有仨個保安都看到了,從那以后再沒有見到周官虎……嘿嘿……車是銀灰色滴,前玻璃上掛了裝飾是一串葡萄,嘿嘿,和作案車輛是吻合滴……怎么樣,不比你差吧?”
“咦喲……哎喲……噥喲……”簡凡霎時樂歪嘴了,使勁擰著成鋼的臉蛋,否則不足以表達欽慕之情,大驚小怪了半天夸著成鋼:“厲害,厲害……你丫真是福將啊,拉了一堆屎找了個線索,告訴哥,這回你拉了沒有?嘿嘿……”
“還沒有……”成鋼樂得忘乎所以,隨口應了句,簡凡轉身喊著郭元進屋,霎時成鋼反應過來了,追著簡凡逼問:“鍋哥,我怎么聽著你說話不像服氣,像損哥們是不是?”
“不可能,我愛都愛死你了……哈哈……”
簡凡說著,跨進了特警人墻圍著的保安值班室。
五分鐘后,兩隊特警押解著蒙頭蓋臉的七個保安上了車,又一次整裝待發。
簡凡和秦隊一干人告別了,顧不上這里的善后工作,幾個人擠進了越野車里,連無家可歸的張蕓也加入到了這個行列,給大伙開上車了,車剛動,簡凡這就迫不及待地聯系著楊鋒:“……楊組,最新發現,殷家堡留守的保安交待,二十九號案發當天,這里的隊長周官虎駕著一輛銀灰色的子彈頭回過窩點,據指認車輛細節,初步可以確定是韓功立駕駛的作案車輛,周官虎應該就是接應孔賓強的人……什么?匯豐苑發現了周官虎,已經確認?……好好,我們馬上就到……”
一車里聽著,簡凡原本欣喜的口氣霎時變成了驚愕,一放下電話,郭元和肖成鋼湊上來緊張地問著,簡凡愕然一臉的弱弱說著:“這他媽簡直是職業犯罪了,剛找到周官虎這條線就被掐了。”
“哇……有內奸,泄密了?”肖成鋼神經兮兮地差點跳起來。
“不是,死在孔賓強的住處……剛發現,咱們到這兒以前就死了……邪門了,贖金還沒到手,先火拼上了?”
簡凡狐疑地一說,搞不清來龍去脈了,楊鋒千辛萬苦摸到匯豐苑這個藏身地點,卻不料發現這么個意外,一車的人被這個意外,都搞懵了……
…………
…………
“死者身份已經確認,周官虎,男,漢族,生前系平安安保公司的在職人員……”
一身白大褂的法醫把現場勘察報告遞給剛到的簡凡,拉著警戒線的房間里,外層的警察正勸著圍觀的住戶,這個四室兩廳的大房間標識滿地,一片狼籍,楊鋒和一位中年婦人正說著什么,估計是房東,邊說邊表白自己根本不認識住戶什么的,郭元草草一看,問著法醫道:“這是個搏斗現場?”
“對……茶幾碎裂了,椅子斷了兩把、玻璃破了兩塊,打斗痕跡很明顯,死者是經過一番搏斗之后被兇手泄憤式地向胸前、腹部連開五槍斃命……”法醫示意著現場,一地碎片、椅子砸得剩了半張、客廳中央平躺著的死者,血流了身下一大片,鎂燈閃閃,鑒證人員正在拍照,多年不見兇殺現場的簡凡皺著眉頭,壓著喉嚨里的反胃感覺,這老毛病又快犯了,好歹忍住沒吐,楊鋒迎著上來接著法醫的介紹說著:“……現場發現了倆個人血液,兇手也受傷了……根據房東介紹,孔賓強是一次交納了半年的租金,四月份的時候就住這兒來了,比對出入的錄像和死亡時間,今天中午恰恰是他殺人后離開的時間,周官虎的車還停在樓下……”
“這個……”肖成鋼指著尸體,想到了什么,在眾人的目光中半天才組織好的語言:“這個人不弱,當過兵,能把這人放倒,不是件容易的事。”
“嗯…對,不過孔賓強在勞改隊是打石頭的,倆人是旗鼓相當。”楊鋒給了個合理的解釋。
眾人說了幾句,一籌莫展的時候,都回頭看簡凡,不料簡凡只是在看著法醫的尸檢報告出神,偶而還小心地走動著看著現場,似乎在和法醫的現場報告比對著真偽,那邊站著的法醫有點怏怏不樂了,呶著嘴示意著大伙看簡凡,似乎自己的專業被置疑了一般。
這當兒,楊鋒當是和事佬了,笑著幾步走到了簡凡跟前說著:“怎么,現場勘察有疑點,咱們反劫中心用得可是省廳直屬的鑒證法醫,行業的權威。”
“可這個呢?”簡凡指著散落在沙發上的皮箱,一摞一摞的鈔票,不是真正的鈔票,而是類似于銀行那種練功鈔的紙幣,就看上去像錢,但不是人民幣。
“這個……”法醫解釋著:“我們還真不知道干什么的,很奇怪的是現場發現了這種假鈔,嚴格地說根本不是鈔票。這有什么問題嗎?這種東西玩具商店就有。”
“報告沒錯,我只是在恢復案發經過……哎楊鋒,我說,你看看哪兒有錯誤……”
簡凡狐疑地說著,比劃著,楊鋒點點頭,就見得簡凡從門口開始比劃上了:
“我猜測啊……嫌犯孔賓強把我們誘出城外之外,已經收拾好了行裝準備離開,此時應該是約定的上線給他報酬的時候,送報酬的人,就是死者,周官虎……”
“等等……什么報酬?”楊鋒打斷了。
“我一直覺得孔賓強不是此次綁架的策劃人,由此也可以證實,當天綁架人質之后,作案車輛兩個小時就在周官虎手里出現,那說明在高速路接應孔賓強的應該就是周官虎……但是做這事是需要報酬的,應該是未知的策劃人給這個孔賓強送報酬。”
“這個……”楊鋒手撫著下巴,懷疑了,猜測過于大膽。不過給了簡凡個面子,附合了句:“勉強能說得通。”
“接下來……孔賓強把來者,也是他的接應人請進了房間,你們看,錢箱是開著的,當時應該是這樣的,錢扔到了茶幾上,孔賓強滿懷希望地打開箱子,不過馬上發現了根本不是錢,而一抬眼的功夫,周官虎正拿著槍或者什么指著他準備下手,于是瞬間發威,錢箱一扔、腿一蹬,箱子和茶幾都飛了,略略阻隔了對手一下子,不過他也受傷了……這點可以解釋為什么在沙發旁邊發現兇手血跡的原因……高手相搏就是一念一招之差,死里逃生的孔賓強于是拼命地掐上來,倆個人在客廳中央打滾,孔賓強拼命把周官虎壓到了身下,劈里叭拉硬敲著他持槍的手,把槍打落了……這可以解釋這個地板上磕碰的痕跡……接下來,就壓在身下劈里叭啦死命里把周官虎往死里打……看死者的面部、眼角,都是傷跡,別忘了孔賓強是流氓司機出身啊,這打法不是軍警格斗,直接就是街頭斗毆模式……只要把周官虎稍稍打暈,孔賓強立馬就有機會起身撿起槍,砰砰砰砰幾槍,把對手直接擊斃,爾后逃之夭夭……我說的對嗎?”
楊鋒愣著眼,聽天書一般聽了一番似是而非的現場描述,如果現場還原,除了證據還要加上嫌疑人的口供比對,像這么張嘴就來的功夫,楊鋒可不敢評價了,郭元是捂著鼻子輕笑,肖成鋼聽得津津有味咂吧著嘴興奮地點點頭:“對……當時是千鈞一發,倆人都是潑了命相搏,絕對比看大片精彩……嘿嘿……”
郭元腳踩了肖成鋼一家伙,肖成鋼看著法醫、帶隊的楊鋒以及幾個鑒證都怪怪地看著,立馬不笑了。簡凡愣著眼看看眾人,熱情減退了,發著牢騷:“同志們,為什么除了肖成鋼,都沒人支持我的判斷涅?”
“那個簡凡,為什么你說武器是周官虎的而不是孔賓強的?”楊鋒置疑道。
簡凡回答:“和在民爆現場發現的彈頭不一樣,他不可能藏著兩支不同制式的槍。”
法醫提意見了:“這個判斷太武斷了吧?”
“不武斷,如果聽到槍聲早有人報案,既然沒有發現,那么肯定是槍支加裝了消音裝置,正好符合周官虎的身份,而孔賓強沒這水平。”簡凡道。
“那也不對呀?他們是同伙,周官虎為什么拿著假鈔上門騙同伙?”郭元提著意見。
“哥哥哎,有八年前的殺人案,再加上現在的綁架案……你覺得是把錢給孔賓強讓他跑路安全呢,還是直接讓他消失更安全……這送報酬是名,上門滅口才是實……你們看子彈嵌在沙發后的墻上,那是 猝不及防之下被孔賓強抬高了手,否則不能往墻上打著玩吧?第一槍應該射中了孔賓強,第二槍打到了墻上,然后剩下四槍都射進了周官虎的身上……非常完美的現場恢復。”簡凡很自得地把以前野路學的本事亮了一回。
郭元使勁地挖著耳朵,簡凡這從來不知道謙虛謹慎的性子搞得法醫和楊鋒表情都不自然了,好像就他一個人牛逼似的,不過這場合還不好意思說。
這個,沒法妄下斷言了,楊鋒很謹慎,知道面前這人很邪門,萬一這家伙真擼個八九不離十,和他爭辯又是給自己找不自在,干脆轉了話題問著:“那現在怎么辦?已經三點一刻了,辛辛苦苦找到了個死人……要不全部收隊。回休息,明天再說。
“線索沒斷。”簡兄道。
“嗯?沒斷?”楊鋒愣了。
“現在是爭分奪秒和嫌犯賽跑,他要是受了傷,如果真是槍傷,那他肯定還在大原,否則不用咱們抓他,污染性創傷就要了他的命……繼續排查各醫院、藥房和黑藥店小診所,槍傷只要見過,沒人會忘了。”簡凡道。
“那也得等天亮以后了。”楊鋒道。
“隨便,還有線索你們信不?郭元,你知道嗎?”簡凡問。
郭元一愣,搖搖頭。再問肖成鋼,肖成鋼更不知道了。簡凡旁若無人地呼叫著王堅提人上來,攬著楊鋒地肩膀耳語了幾句,楊鋒被說得直翻白眼,無奈之下屏退著法醫和鑒證的,這幾位鑒證人員稍稍不樂意地等在門外,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事。
稍傾就見分曉,不一會幾名黑衣特警挾著位戴著手銬蒙著面的嫌疑人直到了這個現場,進了門,嘭聲關上了,是黃文良,蹭聲被拽了蒙頭布眼睛還沒適應了光線,立馬就被人揪著直揪到死人面前,霎時嚇得手發抖,腿發軟,啊…呀…亂叫了幾聲,差點半跪到尸體面前。
“小黃,你他媽真不老實,下午五點張蕓的消息才傳出去,在那以前周官虎就死了,你還說他通知你送到殷家堡?”
被押著的黃文良霎時愣了,張口結舌,不叫喚了。
郭元、肖成鋼一下子明白了,恍然大悟,這個細節忽略了,這還真是個線索。
“媽了B收拾得你輕了。”肖成鋼惡言惡聲,劈頭就是一巴掌兩腿,倆特警估計是回憶起了殷家堡的現場,也沒好臉色,一個肘、一個膝,騰騰幾下,黃文良不迭地哀求著:“別打、別打,我說我說……是吳鏑,吳鏑,兄弟們別打別打,我坦白。”
“什么……哪個吳鏑?”簡凡霎時嚇了一跳,制止了眾人。
“我們吳經理,叫吳鏑。口天吳,金商鏑。”黃文良這回說話利索了。
簡凡愣了、郭元愣了、肖成鋼也愣了,一直裝作沒看見的楊鋒此時說話了:“怎么了?”
這是一個從警隊消失很多年的故人,曇花一現的警中新星殞落已久,而且這個名字如此特殊,恐怕很少有同名同姓的人了,簡凡面無表情地問著:“前警察吳鏑,在市公0安局當過科長?”
“對……跳槽到了我們公司當安保顧問了。申總的親信。”黃文良老老實實說著,估計今天的事無法善了了,巴不得撇清自己,把火引到別人身上,這時候顧不上其他了。
“跳你媽B跳槽,開除了。他是警察里的敗類。”肖成鋼看簡凡臉色不好,回頭扇了嫌疑人一巴掌。嫌疑人不迭地點頭附合,對對對,開除,開除,警察大哥說得對……
“走吧。”簡凡道了句,準備離開現場。
幾個人次第出了現場,把這里留給了法醫鑒證人員,楊鋒追上眾人步子問怎么了,就聽簡凡無奈地說著:“給主任和秦隊匯報吧,要真是這個人,他的專業素養比咱們在場的加起來還高……我說呢,誰收拾我干得這么漂亮,媽的,陰魂不散……”
“怎么,你和他有仇?”楊鋒追問著。
肖成鋼和郭元想起了什么,嘿嘿笑著。簡凡也笑了,笑著回頭說了 句楊鋒聽不懂的話:“沒仇,不過有奪妻之恨,嘿嘿……”
三個來自重案隊的都是嘿嘿笑著,笑得楊鋒一時莫名其妙,不過不得不服氣這幫重案刑警的挖線索本事,剛剛回了支隊押解車門一開,連楊鋒也有點咋舌,又捕回來十個人,還有倆個自己人,詳細的審訊不斷在捋著細節,和秦高峰一起幾個重案隊員討論著、爭執著,排查的方向被迅速修改著,技偵的尋找方向也被扭轉著,仍然是從大量繁雜的線索中尋找著最后的突破。
黑夜,正一點一點被撕碎著,漸漸地到了黎明前最后的最后、最濃的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