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峰、貴軍……來來,你們倆和我坐一車上……堅定,送送幾位領(lǐng)導(dǎo),安排好啊,別回頭弟妹嫂子們回頭把問題反映到我這紀(jì)檢上來,到時候我可對付不了……”
粗嗓門的伍辰光從海上明月酒店出去,挨個招呼著同事和部下,這純粹是拿一幫同級的同事開玩笑,引得眾人一陣哄笑。
男人有兩個時候最可愛,一種是色迷迷的時候,另一種就是醉醺醺的時候,比如現(xiàn)在,喝得兩眼迷瞪的秦高峰、一臉坨紅的刁貴軍,再加上人本就胖走路晃悠的陸堅定,還有倆位不勝酒力的吳支隊和劉副局,七八個人組成了一個怎么看怎么可愛的老男人組合。
聽得伍書記指揮,這陸堅定雖然腳步有點虛,不過這場面可不能交待不小來,大聲的笑著應(yīng)著,把特警支隊的吳支隊長、市局劉副局扶著車窗請上了車,回頭又安排著幾位司機路上小心,等奔回伍書記的車前,看著秦高峰和刁貴軍都坐到了書記車?yán)?,這本就是司機出身的陸堅定豈能不知是領(lǐng)導(dǎo)別有用意,上前直奔到駕駛員位置小聲說著,轉(zhuǎn)眼間把司機安排到自己車上,直坐到了駕駛員位置,伍辰光笑了笑問著酒意盎然的陸堅定說著:“堅定,行不行呀?今兒晚上你可喝得不少?!?
“放心吧,伍書記,我干啥迷糊,只要一摸方向盤,立馬就清醒了……”
陸堅定說話著駕著車起步,還真邪性,這人走路不穩(wěn),開車倒穩(wěn)當(dāng)?shù)镁o,穩(wěn)穩(wěn)起步上路,坐到駕駛員位置再看陸堅定,不但車開得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這人也安安靜靜,哪似剛剛走路還打擺的樣子。看來伺候過領(lǐng)導(dǎo)的人確有獨到之處,刁貴軍看這架勢,倒暗暗放心了。
這是一次特殊的宴請,下午特警支隊和刑偵支隊兩個單位聯(lián)合向梁局匯報了案情的進展,之前的私下交流里,吳支隊長傾向于就此結(jié)案,畢竟綁架案已經(jīng)全面?zhèn)善?,以現(xiàn)有四個在押嫌疑人的口供的證詞足以形成證據(jù)鏈,這一個結(jié)論在黨委會上沒有得到更多的反對意見,只不過主持會議的梁局態(tài)度很不明朗,甚至于伍辰光書記負(fù)責(zé)的截訪事件調(diào)查情況匯報后,態(tài)度依然保持著不明朗,只是鼓勵了大伙了一番,安排了補充證據(jù)一番,回頭還特意安排伍書記招待這幾個參會的精兵強將,打著哈哈要犒賞這群勞苦功高的部下。于是就有了這份宴請,伍書記做東,請了大家一番,梁局也參宴了,不過中途接了電話急急匆匆告辭走人了。
單位里有一多半事不會清清楚楚、明明白白,有很多事需要你動腦筋去猜,去想,去揣摩……這么個不明朗的態(tài)度,那想像的空間可就大了。
第一輛車?yán)铮鞴苤伟驳年惛本?,看著伍辰光帶著陸堅定、秦高峰還坐著特警支隊反劫中心的刁貴軍,四個人上了一輛車,暗暗的揣摩著,這八成是要有什么事了。這次出了截訪的非法拘禁事件,明眼人一看就是個燙手的熱山芋,開黨委會的時候誰也不敢接這事,誰也知道處理不好的話萬一留下遺患,惹不該惹的人給你使絆子穿小鞋,那可就劃不來了,這年頭好容易混個小官,誰不理解群眾事小、仕途事大的道理。最后還是這位從刑偵上升上來的紀(jì)檢書記站出來頂上了,不過也只有他頂上來最合適,基層出身的人熟關(guān)系廣,年齡又大干不了幾天了,本人又好大喜功,估計他就不站出來也得被梁局點將。
第一輛里在第一個路口拐彎走了,陳副局揣摩的良久,揣得清已發(fā)生的事,可想不通即將發(fā)生的事,比如梁局態(tài)度很不明朗,理論上這次特警支隊成功解決綁架案還解救回來了人質(zhì),這怎么著也得宣揚宣揚擺擺功亮亮相吧,可偏偏會上這件事似乎根本就微不足道,梁局著重強調(diào)的截訪事件的保密工作一定要做好,不能因為這事給大原城市形象抹黑,更不能有警務(wù)人員涉嫌其中的話。如果按常理推測,說這話就是要撇過一邊來個冷處理,可偏偏又對處理此事的伍辰光青睞有加,這態(tài)度曖昧得就有點讓人看不懂了。
喲???這是扔出來個墊背的?。恳痪褪且_始有什么行動了?……陳副局揣摩到了要點上,心里暗暗地下了這么個定義。
第二輛車?yán)?,吳支隊和政委,支隊長略略有點不悅地問著政委道:“哎老張,這回伍書記親自出來掛帥,什么意思嘛,咱們倆不行呀?”
“得了唄,咱們這級別不到,這事是市委親自過問的,總得有個像樣級別的以示咱們公0安局重視呀?”政委解釋道。不過支隊長很不屑地說著:“有什么呀?還不是官匪勾結(jié)欺壓老百姓,出事了是打咱們警察的臉,這事要讓處理太容易,別說特警支隊,就幾個派出所都把他們收拾利索了。”
“牢騷太多防腸斷啊,老吳,你要再在人前這么說話,我這政委可就當(dāng)?shù)糜袉栴}了啊?!闭χ鴦窳司洌ш犻L笑了笑扔了句:“這次咱們都沒問題,要出問題,伍書記扛著。”
“那也未必啊,什么事都有倆個方面,既能毀人也能成人,萬一這事處理好的話,沒準(zhǔn)有人就撿著大便宜了,老吳你想想啊,正義這個角色現(xiàn)在是空缺,誰要能把這個角色演好,誰在這個事件里獲益就最大了?!?
“可能嗎?咱們要站到主持正義的位置,那地方政0府怎么辦?站到非正義的位置?你別覺得我是大老粗不懂這個理啊,截訪截訪、越截越訪,這事從鄉(xiāng)鎮(zhèn)到中央一級,就沒有能解決了的?!?
“所以嘛……伍書記站出不就正合適嘛,年歲五十出頭了,這個位置也到頭了,沒盼頭沒想頭的時候就敢冒頭了……你干嘛非搶著打頭陣,那有好嗎?”
“呵呵……這倒是啊,我還真沒政委你想得遠(yuǎn)……”
一個支隊長一個政委,小聲咬著耳朵,一如既往的投機。到了第二個路口,在先送你、還是先送我回家的爭執(zhí)中,這輛車也消失在夜幕中。
就像一次越走人越少的夜路,雖然是燈光輝煌的城市,很多時候總讓人有前路誰為同路人的孤寂之感,伍辰光看著背后跟著車越來越少,回支隊走了一半車程,只剩下后面跟著三輛車,都已經(jīng)是空車了,人都坐在自己這輛車上,收回了眼光,向后看了看,一路上的沉默不知所想?;蛟S和前兩輛車上的同事所想如出一轍,此時才開口問著刁主任道:
“貴軍,現(xiàn)在這幾件事都擰巴在一起了,你覺得咱們從哪兒打開局面合適?”
“伍書記,這個我可說不好了,要論刑偵您可是我們的前輩?!钡笾魅魏芸蜌猓瑒e說和伍辰光比,就身邊這倆位都重案隊出身的他都自知不如,不經(jīng)意的奉承了句,伍辰光似乎沒覺察到這話的恭維,蹙著眉問著:“宣布的假死訊如何?在這件事扮演不光彩角色的人很多。大部分和平安息息相關(guān)?!?
“不行……”刁貴軍搖搖頭,很誠懇。
“為什么?”
“遺產(chǎn)繼承第一序列只有三個人,楚秀女、李婉如、楚穎,在沒有李婉如謀害其他繼承人確鑿證據(jù)的前提下,誰也無法剝奪她的繼承權(quán),現(xiàn)在假死訊控制在很小范圍內(nèi),這種情況下,最容易讓人得意忘形,胡作非為,比如沒履行工商注冊和股權(quán)變更手續(xù),比如迫不及待地也想把寇莊楚秀女的財產(chǎn)收歸己有,等等之類……而如果我發(fā)布了這個假死訊,楚秀女又昏迷不醒,那正好是成全了她,她身邊的律師能把這一切給她做得合理合法,我們再要找問題就難了……”
“嗯……有道理,還是年輕人的思路細(xì)點,高峰,你那兒怎么樣?”
“伍書記,隨時可以抓人,不過就看上面敢不敢下決心,想不想把他們釘住了……恒益的黑賬目我們從他們財務(wù)人員的私人電腦里提取到一部分,和銀行的出入賬可以相互印證,愿意配合我們指認(rèn)申平安的也有幾個人,截訪和關(guān)押上訪群眾這事容易查,羈押的保安都是領(lǐng)千把塊工資的主,誰的嘴也沒有那么牢……不過你想我找他們策劃綁架和謀殺的證據(jù),那我可沒辦法……”
“那咱們就再等等,不辦則已,一辦就得辦成鐵案,否則人家要是翻了身,咱們再臉就沒地方擱了,這些有錢有身份有勢的人可不好對付啊,前腳咱們送進看守所,后腳人家就能取保候?qū)彸鲩T……我可快退了啊,不能老了老了,再出個大洋相不是?”
伍辰光說著,眾人呵呵地笑著,不管怎么說,心直口快,年齡又大而且架子不像有些領(lǐng)導(dǎo)那么大的原伍支隊長,還是蠻親切地,說到這里話就輕松了,半晌無語的陸堅定笑著打趣道:“伍書記,您每次一發(fā)感慨,說老了老了,要退了……那是反話,一說這話,就要出大事了?!?
“是嗎?什么大事?”伍辰光詫異了句。
“步步高升呀!?”陸堅定一言出口,眾人沒笑,伍辰光倒是笑著,一笑陸堅定更來勁了,擺活著:“看您不信是不?當(dāng)支隊長時候您就說老了老了,要退了,把晉原分局這個懸案了了,我就放心掛槍歸隱了……結(jié)果呢,轟轟烈烈?guī)准蟀缸?,您直接坐著直升飛機就進市局了,孟副廳長都說您是大器晚成……”
又是一車皆笑,秦高峰最不待見陸胖子的地方就在這里,這貨色能沒皮沒臉把恭維話說得赤裸裸地,不過你還沒治,就這半吊子連刑偵也沒通的水平,還一直就在自己上司的位置,一直高出那么一點點,而且只要局里民意測評,陸胖子的打分一準(zhǔn)排是第一名,沒辦法,人緣太好,特別是領(lǐng)導(dǎo)待見這人。
就伍辰光也脫不了這個俗,不管怎么著都被這話說得開心之至,笑了笑往事歷歷數(shù)上心頭,雖然脫不了俗,可經(jīng)歷那么多轟轟烈烈的事也足以告慰平生了,幾十年從警,多少巨奸大惡束手就擒、多少大案如山而傾、那些過程即便是今天想起來也有一種豪氣頓生于胸間。
大案…大案…伍辰光嘆了口氣,警察榮譽和豪氣都是以血鑄就的,可遺憾的是血也洗不出一個朗朗乾坤,永遠(yuǎn)有烏云遮日,永遠(yuǎn)有暗流涌動,黑與白的較量也永遠(yuǎn)是無休無止的角逐。
“哎……簡凡呢?這兩天怎么樣?”半晌,伍辰光又想起了這個記憶最深的人。
“哦,好像回店了……楊鋒打電話說,下午店里出了點事,南城區(qū)法院的上門要封存房產(chǎn),他心情看上去很不好。”刁主任解釋著,伍辰光一聽問著細(xì)節(jié),刁主任草草一說,這事早被王堅匯報回了隊里,一聽經(jīng)過伍辰光樂了,笑著評價著:“法院的小干警能惹過重案隊的干警,那才叫稀罕了……”
“刁主任,我給你的這個兵不錯吧?這可是伍書記手把手教出來的鐵警,要文能文,要武有武。”
陸堅定插了句,明顯也在恭維上司,不過這話倒不夸張,刁主任倒是饒有興趣地說了一番整個案情的發(fā)展有幾個重要環(huán)節(jié)都是簡凡找到了切入點,這個匪夷所思的綁架案能走到今天牽扯出了幕后這么多人,說起來和他這匪夷所思的辦案方式也有著莫大的關(guān)系,說到了簡凡,刁主任又隱隱地說上了自己的擔(dān)心,問著秦隊道:“秦隊……下午走的時候楊鋒說把他自己的車也開走了,還和王堅說保重之類的話,他這是不是要退出呀?”
“有可能?!标憟远ń又溃骸斑@小子是個財迷,估計是一見店里有事心急了,先保身家要緊。”
刁主任的話像是問著秦高峰,不過卻是說給伍辰光聽的,說出來又被陸堅定這么一攪和,又成了個笑話了,眾人笑的時候伍辰光卻是沒有笑,等大家笑罷了,不料伍辰光反應(yīng)遲鈍也似的才呵呵笑上了,笑著道:“不可能,誰都可能退出,他不會……你們敢不敢打賭,他不但不會退出,而且會從誰也意想不到的地方出手,一出手就是釜底抽薪的絕戶招數(shù),這點有點像高峰?!?
“我可沒他那本事。”秦高峰笑著婉謝了這句表揚,陸堅定自然是點頭稱是,直說這小子腦袋長得和人不大一樣,而刁主任就介于信和不信之間了,比對著簡凡每每出人意表的招數(shù),還真揣不準(zhǔn)這人真敢干點什么出格的事也說不定,幾個一考慮,更沒準(zhǔn)信了,最焦急的倒數(shù)刁主任了,弱弱地問著領(lǐng)導(dǎo):“伍書記,您說他會怎么做?現(xiàn)在這案情根本不明朗,就對付嫌疑人也不是他一個人對付得了的???要不,把他找回來,別出什么意外?!?
“不用,找回來他什么也不會告訴你……他只相信他自己。”伍辰光說了句,口氣很堅定,像命令,不過說完了又頗為自得地回過頭來對刁貴軍解釋了句:
“這是我教的,不過他青出于藍(lán)了,放心吧,就有意外也是他制造出來的。對了,這是高峰教的……”
說到此處,秦高峰陰著的臉突然間燦然一笑,像是回憶起了什么不好意思的事一般有點羞于啟齒,這一下子。讓刁貴軍越看越看不懂了……
車回了支隊,還是封隊狀態(tài),還是波瀾不驚,還是按部就班,這里面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事和即將發(fā)生什么事,對于局外人看來,永遠(yuǎn)都是個謎。
…………
…………
篤…篤…篤的敲門響起的時候,蜷縮在沙發(fā)上驚魂未定的景睿淵觸電似地跳起來,叫著上前開門的老婆,嘴動著小聲說著,表情夸張地收縮著,聲音顫抖著示警,說了句:生人別開門,熟人就說我不在。
沒辦法,實在是驚魂未定,一天就吃了頓早飯,下午快六點才從特警支隊回來,一點胃口也沒有,回家就抱著沙發(fā)發(fā)癡發(fā)呆,老伴直說他得妄想癥。這不被景睿淵這么一說,老伴也上心了,小心翼翼地透著門孔一瞧,抿著嘴撇了句:“是閨女回來了……你怎么了這是?文革時候把你爸關(guān)起都沒見你嚇成這樣???”
景睿淵一聽女兒回來自然是如釋負(fù)重地癱回沙發(fā)上,不過這作態(tài)又被老婆訓(xùn)了一頓,嗒聲開門,女人脆生生地叫媽聲音,跟著是問我爸呢。平時景睿淵總是先迎出來,就這么一個寶貝丫頭,老倆口寵都寵不過來,今兒景律師可沒那心勁,哼哼嘰嘰地應(yīng)了聲,就聽女兒喊著:“爸,我給你介紹個以前的同事……你們認(rèn)識的,他找你有事。”
“?。。俊本邦Y嚇了一跳,騰聲從沙發(fā)上彈起來,一彈起來,霎時又像中槍一般直挺挺地倒在沙發(fā)上,驚得母女倆趕緊地上前攙著,不知道啥事把見多識廣的景大律師嚇成這樣。哼哼嘰嘰的景睿淵望著秀厴如花,俏生生的閨女,扶來了就緊張地拉著女兒,指著門口:“他…他…他沒怎么你吧?”
“爸……你說什么呢?”景文秀嗔怪著,老伴不攙了,在外人面前這么丟份倒是頭一遭,忿忿把老公一扔招呼著來人,告誡著閨女:“你爸今天撞邪了……來來來,小伙子,坐坐……你和秀秀一個單位的呀?”
“哦不……我們前同事,景大夫不心理醫(yī)生么?給我做過心理輔導(dǎo)……伯母您好,別客氣,我坐一會兒,咨詢景叔叔幾件事就走……”
門口那個讓景律師犯病的可不是簡凡是誰,又是一副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如果不是臉上帶疤的話,沒準(zhǔn)伯母要把這人當(dāng)成姑爺上門另眼相看了,客氣地進了客廳,簡凡笑著一看景睿淵,這景律師不由得渾身不舒服坐立不安,不過看樣母女倆并不知道什么,當(dāng)媽的一旁瞧著簡凡,似乎在瞧是不是女兒有啥秘密沒告訴家里,而景文秀客氣地端茶倒水,簡凡笑了笑直接問著景睿淵說著:“景叔叔,我有點法律事務(wù)想請教請教您,不知道您方便不?”
“我…方便,方便……很方便……”景睿淵嘴唇囁喃著,點著頭,機械地說著,一說干脆撂了:“您說,能解決了我一定幫忙。”
“這個……呵呵……”簡凡看著母女倆笑了笑,很不好意思地說著:“是我個人點隱私問題。”
“哦……懂了,來,來我書房……秀,水給我,走……”景睿淵不撞邪了,似乎平白來了精神頭一般,看得母女倆面面相覷,直看得倆人進了書房掩上門,互視著,誰也說不清究竟是怎么了。
進了門景睿淵一放下茶具回頭眥眉瞪眼盯著簡凡就不客氣了,壓著聲音警告著:“這事和我家里無關(guān)啊,再說這件事我沒任何法律責(zé)任,支隊都親自把我送回家里來了,你又上門找我的事呀?”
緊張、惶恐、驚懼全部寫在這張皺紋深深淺淺一臉的景律師臉上,雖然沒有坐監(jiān)之虞了,不過想想恐怕一個大子都得不著,恐怕失約于申總又是后患無窮,恐怕楚秀女也不會善罷干休,現(xiàn)在這個災(zāi)星又找上門來了,豈能讓景律師安生,一瞪一叫囂,簡凡不理不睬坐到書桌旁邊端著茶杯品了口,笑了笑:“不能心平氣和說話呀?非吵起來讓大家都知道你進過特警支隊了?”
景睿淵一噎,不過悻悻然地坐回了座位,大手抹著臉,瞪著簡凡,有點仇人相見分外眼紅的味道,簡凡眼瞟了瞟直接忽視之,詰了句:“景律師,我給你卸下的思想包袱,我以為你會感謝我,怎么這么個態(tài)度?”
“你害死我了,楚秀女這不死不活,還不如直接死了痛快,你這下鬧得我里外不是人了?!本邦Y瞪著眼小聲說著,生死對于他來說僅僅是個權(quán)衡,而權(quán)衡恐怕覺得不利于己的地方太多了,簡凡一愣,接著話頭就上來了:“怎么講?這也正是我找你商量的事?”
“還商量什么?這不明擺著么?”景睿淵說了句,看著簡凡,小心翼翼地控制著發(fā)音分貝擺活著:“遺產(chǎn)第一序列繼承人就她和李婉如還有楚穎,你一點法律常識都不懂凈跟著瞎攪和……又是私生子、又是奸情、又是假遺囑,第一序列子女就包括養(yǎng)女養(yǎng)子、父母也包括繼父繼母,現(xiàn)在倒好,你攪來攪去,還是人家的?!?
“怎么還是她的?”簡凡詫異了句,景睿淵又被噎了一家伙,敢情這人還真是個法盲前警察,呲牙咧嘴很難受地解釋著:“她要是死了,這就不說了,第一序列繼承人只剩李婉如和她兒子了,除非她同意贈予,否則連楚家的親戚都沾不著邊;她要是活著也好說,就那份遺囑只要一宣布,順理成章就成掌握新世界公司;可你現(xiàn)不死不活昏迷著,警察總不可能養(yǎng)她吧,遲早還得交給她的親人,人一交自然是給李婉如,先前楚秀女又有一份同意由繼母李婉如打理她個人財產(chǎn)的意向書簽字,只要她昏迷著,李婉如不管是以什么理由處置這些財產(chǎn)都合理合法,這些東西包括你的食尚店都是李婉如的,于情于理于法,你都爭不著……懂了嗎?”
“哦,懂了……不過我沒打算爭家產(chǎn)呀?又不是我家的,你想要,不是大家都想要點?!焙喎灿忠司邦Y一句,這老頭氣得直翻白眼,又不敢下逐客令,看那氣咻咻地樣子十二分地難受,簡凡笑了笑,感覺火候差不多了,笑著接著說上了:“哎景律師,別這么看著我呀?我是你的救星,都這份上了,咱們才是一條船上的人呀?”
“哼,救星……災(zāi)星還差不多?!本邦Y一副無以評價的樣子,這事是摁下了葫蘆浮起了瓢,沒說出來是心神不寧,現(xiàn)在說出來了,還是心神不寧。
“耶……這個字眼用得不恰當(dāng),我知道你心里不安,我也知道你不愿見人,更知道你想藏著躲著等這事過了,所以才千辛萬苦通過景文秀找到你門上……我說景律師,千萬別引頸待戮啊,你把人家賣了。人家遲早找上門來,現(xiàn)在是騰不出手來,要騰出手來,第一個收拾的肯定是你……你信不?”簡凡話一撂,語氣生硬,景睿淵眼皮沒來由地跳了跳,又有點心下無著了,這話又敲到了心坎,這躲家里還不就是心里害怕不是!?
“你……你什么意思?你別嚇唬我,我可以要求證人保護的。”景睿淵強自辯了句。
“你信那玩意呀?警察還在乎你的死活……再說警察最容易被收買了,你敢保證申平安在警隊里沒有內(nèi)應(yīng),再說吳鏑本身就是警隊出身,到時候幾萬塊錢就能了結(jié)了你……你別不信啊,楚秀女這么大身份人家都敢動,你算老幾?”簡凡神色緊張地說著,似乎在為景睿淵考慮,不過這其中的關(guān)竅如果細(xì)細(xì)考慮一下便能想得清楚,動楚秀女這么大身份的人自然是費盡心機了,而動一位律師,肯定也不會那么簡單。這其中的風(fēng)馬牛有點不相及了。
不過當(dāng)局則亂,景睿淵原本就害怕,現(xiàn)在被說得更害怕了,緊張地拉著簡凡的手驚聲問著:“那……那我怎么辦?”
“好辦呀,先把他干倒?!焙喎裁摽诙?,這話蓄勢已久了。
呃…啊…景睿淵喉嚨一疼一膈應(yīng),傻傻地坐下了,這辦法還不如直接從小區(qū)五樓跳下去自在。
“你不干人家,人家遲早要干你;你干不干人家,人家都要來干你……坐以待斃何如奮起一擊?他不也就是個糟老頭?你給他當(dāng)過法律顧問,我就不信你沒有他的黑證?……我也帶了一份,只要你敢用,517Ζ管保這次他翻不了身……看看不?”簡凡說著,問著,沒等景睿淵回答就遞了過來,景睿淵看著,翻著,是PDA上存著錄像,還有解說,聽著聽著暫時忘了恐懼,詫異地瞪著簡凡,似有不解,簡凡似笑非笑地也看著他,倆個人在靜默著凝視著,半晌景睿淵才弱弱地問著:“這東西……真的假的。”
“你管他真假?只要你有本事最大限度的擴散出去,平安安保這個名就完了,這些事你比我清楚,而且我也準(zhǔn)備擴散出去而且準(zhǔn)備明天讓他們簽不了這個約,別以為什么華僑什么黑社會咱就沒辦法了,這次整死他……你干不干?收拾了他你的事可就再沒人知道了,而且你是個正義律師,當(dāng)然是披著正義的外衣啊……就這個名聲我告訴你,比得一百萬、一千萬還劃算。以后你那生意肯定是興隆得了不得,干不干?”簡凡連唆了幾次,不給景睿淵思考的余地,越想這事越能干,唯一的疑慮又被景睿淵弱弱地提出來了:“那你……你能阻止了嗎?明兒五洲國際酒店,可有市里領(lǐng)導(dǎo)在場?!?
“放心吧,要整不倒他,我比你死得還慘,我敢說大話嗎?”簡凡給了景睿淵一個不得不相信的理由,景睿淵經(jīng)歷了激烈的思想斗爭,最終紅著眼看著簡凡,點點頭:“我干,不過我在幕后干,不到前臺啊。”
“沒問題……聽你的?!焙喎矘返靡黄鹕?,裝模作樣的握了個手,把東西交給了景睿淵,景睿淵小心翼翼收起來,正要挽留簡凡的時候,簡凡卻是又想起一件事來,大咧咧地說著:“對了,還有件事?!?
“你說?!?
“你閨女借我用用?!?
“?。。渴裁??”
“嘖,借用你閨女……別理解錯了啊。我告訴你……”
簡凡勾勾小指,景睿淵湊著耳朵,聽得簡凡小聲耳語了幾句,又是詫異地盯著簡凡似有不信,不過看簡凡成竹在胸的樣子,又是全盤肯定地點點頭,同意外借閨女了。
半個小時后,簡凡出了小區(qū),車影消失在濃重的夜幕中,這黑沉沉的夜呀,如此地長,如此地讓人容易迷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