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這此話一拋,無一不凝眉緊蹙。
三杏心頭也顫了一下,本以為波浪要平,看這磨刀舉劍般的仗勢,如若云天水再不來鎮(zhèn)場,她真怕這簾悠臺得鬧個天翻地覆,但最擔(dān)心的人還是自家姑娘云淺。
她原也不知葉姑被打發(fā)去了哪里。
自從孟夫人逝去后,云宅后院便發(fā)生了天翻地覆的變化,她照顧云淺費心費力,累了心思。
那時后院雜亂,她與葉姑忽然間就失了聯(lián)系,她只聽說葉姑被賞了好去處,也試著出去尋過,但到底是找不著人了。
她也記著,云淺去跟念周閣要過人。
可周銀的說法是,葉姑被賞恩,給了個好去處,云淺也就放了心。
本來她自己也沒多想,可此刻又聽云淺主動提起葉姑,不禁奇疑,又深思一番。
須臾,云淺輕哼一笑,悠然道:“我只要你們告訴我,葉姑到底被你們送去何處了?”
芮姑忙上前緩步走來,抬首諂笑道:“三姑娘呀,這葉姑曾是孟夫人身前的人,我們二夫人何故會虧待了她呢?她年紀也不小,終身未嫁,二夫人賞恩,給她尋了個好人家嫁了去,這會啊指不定已經(jīng)家圓美滿了啊。”
云淺一驚,雙眉一皺,詫然看著她,“你說什么?葉姑嫁人了?你最好給我說清楚,嫁誰了?!”
三杏也一臉茫然,匆匆向前,到了云淺身后,一并看向芮姑。
芮姑低垂著眼眸,稍稍屈額,訕笑道:“是是,姑娘也知道,葉姑跟了孟夫人多少年,她這些年的艱辛你也有目共睹,那是任勞任怨,孟夫人走了她本想留下來照顧姑娘,可我們二夫人同情她,不想讓她一輩子就這般栽在我們云宅里,沒了后處,來日老了若是終身未嫁,這可得多遺憾啊。”
她說得好聽,云淺卻一臉鄙夷,她只想知道葉姑到底被嫁到哪去了,若是真嫁了人,周銀她們何故如此蠻言抵語,只道個究竟也就罷了,藏這藏哪的不是心里有鬼是什么?
她怕的是葉姑沒了后路,在外過得疾苦,那便是真的負了親娘。
葉姑對白蓮花有恩,云淺心知肚明,孟夫人病時,葉姑也是對白蓮花照料有加,若不是有她在白蓮花身邊,指不定白蓮花遭了更多的罪。
芮姑揚起眼簾,續(xù)而笑道:“所以啊,我們二夫人才賜了個男人給她,她是成了親,如下啊,過得可滋潤了。”
云淺神色凝重,心下的怒氣積得愈濃,眼前的人是全然沒在聽她問的話,沒眼力見。
片刻,她側(cè)了側(cè)步伐,向芮姑走去。
至其面前,用尖銳的眼神將她壓得抬不起頭來,只訕笑著。
云淺隨她低了頭去,沉聲道:“我且是在問你,她嫁給了何人!姓甚名甚!你都給我如實說來,本姑娘若是尋不到她,便先拿你問罪!”
“姑娘……”芮姑片刻便要屈膝而下。
此刻那周銀遞步向前,將芮姑挽過來,拋了個眼神示意她后退,回過頭又攔下了咄咄逼人的云淺,好聲好氣道:“阿淺,聽話,可別把人惹急了呀。”
云淺斂松了蹙起的眉,哼笑一聲,怒道:“是你們?nèi)羌绷宋遥∪~姑是我阿娘的人,也是我的人,沒得我的同意,你們怎能將她趕出府去!”
云莜見她動怒,忙向前走去,悉聲道:“三妹妹……你先別生氣。”
周銀詫奇,側(cè)了身子攔下云莜,轉(zhuǎn)過眼眸看向云妍和芮姑,又笑了笑:“我的阿淺啊,我記得,當(dāng)初我是經(jīng)了你的同意,才給她尋了人家啊。”
芮姑會了她的意思,忙點頭:“是啊是啊,二夫人征得過你的意見,不然,我們也要不到人呀。”
云妍也找準時機,助了一把火,“當(dāng)初三妹你可是囑咐過我們,要好好給葉姑尋個人家,也算是不辜負你阿娘啊。”
聽她們此般說道,云淺腦里忽而冒了煙,緊蹙起雙眉,茫然地看著她們,低眸思索,卻是說不出話來。
她明明記得,孟夫人逝去時白蓮花哭得厲害,經(jīng)久不振,而后尋葉姑的時候才聽三杏說道葉姑被打發(fā)出了府,白蓮花去問周銀要人,周銀隨意給了個理由便打發(fā)了她,她也沒再問。
她們何故尋了白蓮花的意見?滿口胡言。
這云妍也是真不會說話,出口便往孟夫人的槍口上撞,她是真不知道孟夫人真正死因還是不怕鬼尋人。
想來是她們道不出什么正經(jīng)緣由,這會兒正跟她在這胡編亂造,簡直將她當(dāng)成了傻子,也是可笑至極。
云淺也不拐彎抹角,沉思片刻便理直氣壯道:“二姨娘可真會說笑。”
她抬步而上,離周銀愈近,語氣也不低:“我可不記得,二姨娘向我征求過意見。”
“許,許是姑娘健忘。”芮姑窘笑,隨口道了一聲。
本是不宜開口的時節(jié),此時芮姑又撞槍口上,生生惹得云淺怒斥:“笑話!本姑娘年芳十五,此大好年華,你說本姑娘健忘?你是吃錯了什么藥是嗎!”
芮姑急低頭后退,心怔道:“奴,奴婢惶恐……”
抬頭又得周銀一眼圓瞪,也是怪自己多嘴。
云淺消不了氣,來怒愈甚,便追著她嗔怒不止:“我看,是你芮姑年紀大了,腦子不好了,什么話都敢說。”
說著,她又將目光對準周銀,“如若不然,便是二姨娘太過放縱下人,給了下人熊心豹子膽,簡直不成體統(tǒng)!”
周銀眼眸一圓,也不好動怒,只好端出一副寬容大量的模樣,言談溫和道:“阿淺,芮姑她年紀大了,辦錯事也不是不能饒,姨娘我自會好好管教她的。但你葉姑,我確實是去征得過你同意的。”
云妍遞步而來,眨眨眼笑了笑,也毫不避孟夫人的名諱,又野腔野調(diào)道:“三妹啊,你也不想想,若是沒得你同意,我們又何故能要到葉姑的人呢?”
三杏在云淺身后聽得細致,心下滿是疑惑不解,照她們的說法,也就是說孟夫人死后葉姑便回了喚云軒,可這是不可能的事,在那之后她便再沒見過葉姑,喚云軒上下都是知道的。
眼前的人是在撒謊!
片刻,三杏鼓足了勇氣向前,輕輕低額,揚聲詢道:“二夫人,奴婢本是記得,孟夫人逝時,葉姑便無了蹤影,奴婢也尋過她多回,旁人都說她被打發(fā)去了好地方。之后三姑娘和奴婢一同去念周閣尋過您,您也是同樣的說法。可不知何故,二夫人你們竟又變了一番說詞……”
她說著,側(cè)過頭與云淺對眸而望,云淺斂眉一定,才確認了自己心下所想并沒有錯。
“三杏所言不錯。”云淺正望而去,眸底的鋒芒又現(xiàn),義正辭嚴道,“我是記得清清楚楚,我從未同意過,要把葉姑打發(fā)出府去。”
周銀臨眉忽而一挑,眼神向下飄轉(zhuǎn),倒是顯得鎮(zhèn)定,面上笑意仍存,她淡笑而過,抬首道:“三杏一人之詞,我全然不信。”
云淺頷首與她正對著,毫不示弱:“那我又何故信你們?nèi)酥裕俊?
底下人此刻直直冷顫,看著眼前這兩個人斗個不停,他們本也心懷懼意,只想等著她們趕緊了結(jié)了這些事,可無奈,好似遙遙無期一般,只見她們這一遭唇槍舌劍。
周銀抬了抬下巴,底氣更足了,忽地轉(zhuǎn)眸看向四周之人,再回眸正望著云淺,肅聲道:“這云宅后院的人都可以作證。”
云淺輕一咬牙,嘴角一彎,覺著大事不妙。
要論起人證來,她是絕對比不過這后院主人的。
也不是自己沒有威信,只是明眼人都知道,在這云宅里惹了周銀都不好過,更何況她這個三姑娘根本不占局勢,連自己的人都護不住,何故能護得住旁人?
所以,只要周銀一聲令下,底下人都得乖乖地給她作證。
而云淺,只能惜敗。
可她自是不甘的,若是這種好時機下不給她們個教訓(xùn),日后只會讓她們更得意,若不把這后院人聲弄亂,引她們狗咬狗,便是她喚云軒被當(dāng)成獵物。
見著云淺久不出聲,周銀又笑著伸了手去挽起她的手,云淺自是膈應(yīng),一下還好,兩下真是受不了,她急急縮回了手,兩手并端在一起。
周銀面不改色,慢笑道:“阿淺啊,姨娘知道,這都一年了,人都有糊涂的時候,記不清或是記錯了都無礙的。重要的是,姨娘不愿意再與你鬧這不休的誤會啊。”
云莜此時笑著添了話:“是啊,三妹。都是誤會,解了便無事了。”
她走了過去,牽起云淺的手。
云淺眸底本盡是怨意,側(cè)眸見云莜一臉憂深憐意,自己心下愈是不忍了,片刻雙眸便漾起了盈光。
三杏也憂思不止,她知道在這個人多勢力大的局面里,云淺是斗不過她們的,如下該是怎般辯駁也辯不過周銀的這些人證了。
想著,她便深嘆一口氣,近了云淺耳旁輕言道:“姑娘,且不就算了吧……”也是怕激怒了云淺,方才也是見了她那般強悍,三杏生怕她又與對方撕斗,再沒個休止,便要鬧到前院去了。
“阿淺啊,聽姨娘的話,回去吧。”周銀笑意不絕,看了看云莜,又道:“快回去給阿莜挑新衣裳吧,今日之事也算作罷。”
而后,周銀向底下昂聲一綻:“都起來,都回去吧。”
眾人聞聲都松了一口氣,正要起身時只覺得下身麻痹,膝蓋一陣酸痛,掙扎著才終于起身,拍拍裙裳言謝后便要跨出門。
此時,走廊外恭敬聲傳入屋內(nèi):“老爺安。”
云淺聞聲急而轉(zhuǎn)頭,眼底又現(xiàn)出銳意光芒,心里激動道:阿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