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三的上半學期對有些人來說輕鬆愜意,作業(yè)抄抄,上課睡覺。但對有些人來說則是人間地獄……
倪悅不是個積極上進的人,但介於父母的壓力,只能裝出一副熱愛學習的模樣,而事實上她也確實挺努力的。只是那個腦袋也許不太適合學習,明明背地府法規(guī)和那些鬼怪知識時很好用卻在這個時候變成了一堆漿糊。
轉眼一個學期就這麼搖晃著過去了,甚至倪悅還沒學好那些數學幾何的因爲所以……
在放假前的一天,殷劍找到倪悅,當時正是值日的時候,班級裡的人全都走光了,而倪悅因爲是勞動委員所以留在最後。就在她準備關門的時候門卻被一隻修長漂亮的大手給擋出了。
她幾乎不用回頭就知道這個擋住他的人是誰,熟悉的肥皂清香卻讓倪悅緊張地瑟縮了一下,
“殷老師……”她乖巧地打開門,因爲不想就這樣被禁錮起來,“有事嗎?”
努力地扯出笑容,告訴自己那天什麼都沒發(fā)生,只要他不說,她就不會提起。
“那天的事……”殷劍似乎有些猶豫,鬆開手讓倪悅躲進了教室。他曾經痛恨地府的一切,卻沒想到兼職老師時遇見了傳說中的黑無常,更沒想到現在這個黑無常怕他怕得要死。如果不是爺爺的筆記上寫了那些話,他或許會覺得所謂的地府並不是人們口中最可怕的地方。
“沒事啦沒事啦。”倪悅擺手,尷尬地笑容扯得有些難看,“說起來老師你的病怎麼樣了?”
“小問題。”
“天色晚了我先回去了。”看準殷劍進來後大門正中空出來的那一刻,倪悅快步走過去,“老師也早點回家吧。”
“你爲什麼出現在這裡。”殷劍沒攔她,看著倪悅越過他走向教室外的走廊。
外面喧囂吵鬧,雖然放假了,但那些不安分的小子卻還在免費的足球場上拼搏廝殺。腳上不停,嘴上也自然不會消停。輸了球的就咒罵嘶吼,贏了球的更是好不放過嘲笑對手的機會,助威聲和大笑聲大老遠地都能聽到。
“因爲我是學生阿。”倪悅停住腳步,沒有回頭卻仍然微笑,因爲不笑的話她說不定會怕到發(fā)抖然後逃跑。那樣太丟人了,要是被白朮他們知道了會被笑死的。
“你還活著嗎?”
“當然了,閻羅是個好說話的人。”
“爲什麼要當那個?”
“因爲這不是選擇題阿。”倪悅真的笑出來了,“你覺得地府是能討價還價的地方嗎?他們能讓我活下去我已經很感激了。雖然我知道我其實活不了多久了。”
沉默充斥。
倪悅轉身走了,殷劍也沒追上去。
爲什麼這麼說呢?
他沒有回頭,看著窗外的紅霞悽色心裡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殷劍和倪悅其實不熟,充其量也就是老師和學生的關係。甚至,因爲倪悅的身份殷劍有些討厭她。但在聽到他這麼說的時候,殷劍的心居然抽了一下。這可不是言情小說裡愛的悸動,其實那只是人在犯賤,莫名其妙的同情心在泛濫罷了。
這個世界上沒有大餅會從天上掉下來。
這個道理就是七歲的孩子也會懂。但人呢,總會有點妄想。以前倪悅也會這麼想,甚至還幻想過中福利彩票什麼的。
但自從當了黑無常,她就明白世界上的一切都是早就註定了的。你前世行善積德,那這輩子即使不會生在富貴人家但至少會擁有一個完整幸福的人生,但如果你上輩子殺人放火……後果不言而喻。
上天其實根本不管人的死活,真正安排福祉報應的其實是人們最怕的地府——更別談什麼天上掉餡餅這種比童話還童話的故事了。
同理可證,倪悅身爲黑無常,憑藉令牌得到了強大的法力,這種好事是別人想都想不來的,但倪悅得到了這一切。以前當她這麼對白朮炫耀的時候,白朮總會皺眉著頭看她,然後冷哼一聲,“傻丫頭。”
當時她會氣得打白朮的腦袋,“裝什麼小大人阿臭小子。”
其實倪悅當時真的不是生氣,她是在怕,所以她裝作不在意,好像這樣做了,那句話就會變成一個玩笑……
白朮的外形身高再小也是個幾千歲的人了,雖然時常開玩笑但這樣少見的嚴肅卻也讓人心裡發(fā)虛。
倪悅漸漸覺得自己身上的活人氣息越來越淡了,但從不介意。直到前不久林可握住她的手提出疑惑的時候她才意識到似乎出問題了。林可的手很暖,軟綿綿的細膩而光滑。
但她的手,白皙、冰冷……
其實不僅是她的手,她的膚色也是。
曾經朝思暮想的白皮膚現在看起來卻觸目驚心。
傻瓜都知道這代表什麼,她越來越向死人靠攏了。
閻羅爲什麼會讓一個活人當黑無常?他心地善良好說話?不是也是,是也不是。他其實知道做了黑無常後會損傷元氣,白朮爲了這個教了倪悅離魂術。這個辦法確實在一定程度上幫了倪悅不少,但令牌呢?
地府的寶貝怎會是個那麼簡單的東西?每一次運用都等於多一絲死氣,少一分生氣,更別說倪悅幾乎二十四小時都把它帶在身邊了。
這個是倪悅前不久才自己想到的,暗罵自己笨的同時也果斷地把令牌鎖進了抽屜裡。至於每個月的業(yè)績,倪悅全交給了白朮,雖然這個要求很無禮,但白朮還是答應了下來。
“只是去那老師的辦公室走一圈就行了,這沒什麼。”
“閻羅那邊……”
“放心,他管不到那麼多。”白朮安慰地拍拍倪悅的肩膀,“除了月末的總結會你記得到場外,以後就少來這邊。”
倪悅對他感激地笑笑,她自然知道,既然令牌能有那種副作用,那和鬼交流又怎麼會毫無關係呢?
整個暑假,她就呆在家裡,坐在電腦前和遠在另一方的網友聊天說笑。或是打打遊戲,用高級的號去虐殺別人的小號。她喜歡在心情不好的時候做這種被人謾罵的壞事,並且樂此不疲。
經過長久的虐殺,“黑無常”這個ID在她那個區(qū)享譽了盛名。
倪悅原來以爲她肯定是被罵慘了,卻沒想到在練小號時加的工會聊天窗口裡看到自己的ID被別人崇拜了……
<知道嗎?黑無常昨天又挑了一個工會!>
說話的人是他們工會的會長,他是個不錯的話嘮,會裡要是有人想過任務只要M一下他就成。有時候他甚至會在你級數差不多的時候主動找上來問要不要幫忙帶。雖然帶人過劇情會得到不錯的道德值,但因爲劇情任務通常變態(tài)繁瑣所以即使要找人帶還是得花不少錢。
聽說別的工會會長很多都是這麼斂財的……所以倪悅覺得這是個好人。
但……挑了一個工會?
撓頭,她不記得有這回事了阿。她昨天只虐殺了幾個小號和一個對她出言不遜的戰(zhàn)士。
本來嘛,她這樣做確實不對,所以倪悅都從不在意別人對她的人品做出鄙視的謾罵。但要知道以前她在新手村邊上晃盪著找目標的時候也見過這戰(zhàn)士截人不下十次了,所以他有什麼資格罵她?
就因爲她挑了這人的小號?
倪悅壞笑,她當然是故意的。因爲向來以殺人爲樂的金剛戰(zhàn)士怎麼可能帶著個小號四處做新手任務?
<常在湖邊走,哪有不溼鞋,這位壯實你何必那麼在意呢?>
回答她的是一堆污言穢語。這讓旁邊路過的新人和特意趕來看兩大虐殺者PK的觀衆(zhòng)也大爲惱火。雖然這個遊戲里人妖多,但一個男戰(zhàn)士這麼罵一個女法師卻也很失風度。再加上衆(zhòng)人心裡也知道金剛戰(zhàn)士平時也不比黑無常虐的人少,因此更加看不起這人。
當即一羣勇士就開罵了,有的綿裡藏針,有的直來直往,有的黑話連篇,更有的直接和金剛戰(zhàn)士的祖上發(fā)生了性關係。
倪悅看的懊惱,就發(fā)了句有本事單挑吧。
這句話讓所有人都驚了……
倪悅的大號其實也就39級,但那金剛戰(zhàn)士卻快封頂了。很多人罵倪悅有病,倪悅發(fā)了個鬼臉不說話,只是把自己的裝備換了一下。兩秒鐘後人羣再次鼎沸,<靠!那黑無常全身的裝備全是傳說!>
這代表什麼?代表就算是封頂的戰(zhàn)士來抽她,她也只是掉平級的血,更別提那些附加的生命點讓她幾乎成了不死神人。
最後倪悅虐殺了金剛,金剛幾次想要逃跑但怎麼試都是失敗。
畢竟一身的極品,網遊的開發(fā)者怎麼著也會給點福利。不過他們大概沒想到這些極品全是白朮在知道倪悅沉迷網遊後特意弄的,平時倪悅都把他們束之高閣,不想太惹眼。今天拿出來只是純粹爲了不丟面子……
<黑無常挑了什麼工會?>
<就是那個金剛開的。>
<我不記得PK死亡後會自動結束工會阿?>倪悅越加不解,這遊戲沒可能這麼不人道吧?
<這倒不是,只是那金剛輸了後威信掃地,再加上那天是他自己挑釁的所以更加被人鄙視。而且聽說他以前幫會員做任務的時候經常獅子大開口,我猜是民怨爆發(fā)——噗通,排名第十的工會就那麼散了。>
會長說的很不屑,倪悅在電腦屏幕這邊搖搖頭。
那金剛的工會能上升到第十名完全是用人民幣砸出來的,所以大多數工會會長都不待見他。不過倪悅想——自己那身裝備還不是一樣是非法手段弄來的?五十步沒道理去笑一百步。
<我要是有那種裝備就好了……>工會會長繼續(xù)口水,倪悅看了好笑。其實現在那身裝備全在這小號身上,昨天鋒芒畢露沒準今天就被人給盜了。
重新申請了個白無常,倪悅洗心革面好好練級,然後在暑期的中間時段創(chuàng)建了一個工會,名曰:地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