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悅在白朮走後就暈過去了, 雖然身體不疼了但整個人卻被丟進了一片黑喲喲的空間裡,就像是以前被倪顏附身時那樣。如果只是這樣倒還好,可一股不尋常的燥熱卻正她從左肩向著全身蔓延。
非常不好的預感……
也許等蔓延到全身自己就徹底完了——這是倪悅對危險降臨的預感。
倪悅一直覺得死刑犯最恐懼的不是被執行死刑的那一刻, 而是被宣判前的幾秒鐘。反正她現在就像那死刑犯, 整個腦子裡都是不好的想法, 甚至每一秒都有無數種可能的猜測蹦出來……這種感覺爛死了。
焦躁……焦躁……焦躁……
終於她開始能聽到周圍的聲音了, 可惜的是她睜不開眼睛。
而觸覺也隨著聽覺一起復蘇了。
熱……熱……熱……
除了身體裡的熱浪外倪悅痛苦地發現自己的身上居然還蓋了層毯子, 也許對方是好心,但在天庭根本不存在著涼感冒??!更何況她還是個靈魂阿拜託!
……俗話說人要有自知之明,鑑於身體情況不允許, 倪悅不得不把掀開被子圖個清涼改爲轉移注意力學古人來個心靜自然涼。這是無奈的選擇,也是唯一的選擇。
倪悅開始傾聽周圍的聲音, 有走動的、有輕聲說話的……
“師傅, 他不會有事吧?”
“……”
“您別賣關子阿!不知道我在擔心嘛!”
倪悅詫異了, 如果不是聲音確實是出自蓮生之口,她怎麼也不會相信蓮生居然在關心自己!不過很快她就明白這只是個誤會而已, 蓮生的確是在擔心自己,但擔心的前提是怕哪吒被治罪。
“師傅您說哪吒師兄怎麼會做出這種事呢,梅園私鬥,重傷地府官員哪像都不是小事阿?!?
嘖嘖,真是一個好師弟, 倪悅開始覺得這小傢伙也沒這麼討厭了。可到底是江山易改本性難移, 難得的好感也就維持了幾秒鐘便破滅了, 因爲下一刻護短的蓮生居然開始鄙視起了倪悅。
“這也不能全怪哪吒, 真想不通堂堂的黑無常也不知道幹什麼吃的, 真沒用?!?
倪悅很想生氣……但品心而論這話還真沒說錯。
就算當時那火尖槍來得是突然了點但她也不是完全沒躲開的可能。至少夠她掏出令牌放個結的時間了,可她卻什麼也沒做, 幾乎就是愣在原地等著被串。
這根本不用別人來分析,會受傷的一部分原因是在於她平常太依靠令牌的法術而忘了基本功也同樣重要。不是所有的敵人都會君子地等你準備好了再來攻擊,這道理雖然不是她第一次覺悟,但卻絕對是第一次讓她下定決心要練功夫。
最低限度也要把敏捷給練上來——逃起來方便啊。
……
竹簾掀開的聲音讓蓮生徹底地住了嘴,隨之而來的還有兩個人的腳步聲。雖然倪悅閉著眼睛但從蓮生的反應上不難猜出來人的身份。反正不是白朮就是哪吒,或者索性是兩個人一起來。
“哪吒師兄?!?
恩,猜中了一個。
“唉,龍三你這又是何苦……罷罷罷,蓮生你帶龍三爺下去休息吧。”這是太乙真人的聲音,倪悅從中聽出了點不好的意味,心中免不了有些擔心。
“不用,我闖了陣,估計太上老君應該不久就會知道了?!卑讝X的聲音聽上去有些疲乏,倪悅想問他怎麼這事又和太上老君扯上了?但不容她提出疑問,也根本不用提出她就知道原因了。
因爲下一刻她的嘴裡就被放進了顆藥丸,很大很圓,感覺有點像各處超市賣的那種麥麗素,但味道卻是南轅北轍??嗟脟標廊耍羁杀氖沁@藥丸居然不是用吞的……它……它竟然遇水就化!
苦澀的藥汁很快就滑進了倪悅的喉嚨,但那股苦味卻是經久不散。
不過這藥還挺神奇的,倪悅能感覺到那股熱浪像是得到了抑制般停止了擴散。然後她被小心地擡坐了起來,白朮雙手抵在了她的後背上。
“敖丙,接下來我幫她就行了?!?
“……”
白朮沒答話,但倪悅知道他肯定是拒絕了哪吒的提議。因爲從她的後心處也就是白朮的掌心正對著的地方流竄出了一股冰涼的氣息,倪悅能感覺到這股氣息逐漸逼向自己左肩上的發熱源,兩者交纏在一起的同時倪悅也一點都沒好過。
一會兒冷得要命,一會兒又熱得要死。
就在倪悅幾乎要抓狂的時候正義的一方終於佔據了絕對的優勢,只不過那股涼氣似乎有了些許的改變。如果說原來是純白的,那現在就是透著點紅,如果說原來是冰冷的,現在則帶著點暖。
無論如何最重要的是倪悅舒爽了。
她心裡明白自己的胳膊有救了,心頭的大石一放下渾身輕鬆。
結果倪悅幹了件非常對不起人的事,她睡著了……
……
等她醒了已是傍晚,旁邊除了蓮生一個人也沒。蓮生的臉色並不那麼好看,不過他看到倪悅醒過來後難得的沒說什麼刺激人的話,冷淡地瞥了她一眼轉身就走。
倪悅躺在牀上也沒喊他,因爲她知道蓮生肯定是去通風報信了。
她動了動左邊的胳膊,雖然還有些疼不過好在已經能活動自如了。
沒一會兒蓮生就回來了,帶著白朮和哪吒。兩個人都很奇怪,一個是臉色蒼白像是一個晚上沒睡——天知道神仙是不用睡覺的。另一個紅潮上臉,半個正眼都沒給倪悅。
“沒事了?”白朮上前幫倪悅從臥位換到了半坐臥位,順便還體貼地遞了杯茶。倪悅也不客氣拿起來就喝,不說睡久了嘴裡有怪味,只是先前那藥丸的味道就很讓人受不了了。
“說吧。”倪悅給自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把白朮推到一邊讓他和哪吒站一起,“先說說我怎麼受傷的?!?
要不怎麼說女人煩呢。
蓮生翻了個白眼自顧自地走了,他雖然不喜歡龍三但就這件事蓮生還真有些同情他。累死累活幫了人,結果那人一聲謝都不說還搞起了審問,自作孽不可活!
他很好心地爲他們三個關上了房門,接下來就不關他的事了。
由於兇器是哪吒的武器,所以哪吒再不願意也只能當那個人解說人了。整件事情本來就複雜,再加上白朮時不時地插上幾句話,很快倪悅就理清了大概的脈絡。
簡約版:兩個人在天庭門口沒打夠在梅園碰上繼續打。正打得熱火朝天之際一個扔武器搞突襲,一個揮鞭子格擋把火尖槍甩了回去,哪吒見狀側身一躲。其結果是鬥毆的兩個人都沒受傷,只是波及到了一個倒黴蛋。
這個倒黴蛋就是自己。
多簡單阿,倪悅撫額低嘆——她怎麼就那麼倒黴呢……
擺擺手示意哪吒不用在意,反正現在她也沒事了。倪悅轉而看向白朮,瞇起眼睛開始詢問自己更加關心的問題,例如那粒藥丸。對此白朮只是含含糊糊地說是從太上老君那要來的,哪吒在旁邊眼神有些古怪卻也沒說什麼。
既然是要來的怎麼還闖陣?怎麼還怕人發現呢?
倪悅想了想沒拆穿他,只是點點頭便不再追問了。
通過最近的一些事倪悅明白了一個道理,別人不想說的就別逼人家說。更何況這人還是白朮,倪悅深信就算天塌下來白朮也不會害自己的。
她不知道這件事讓白朮惹上了多大的麻煩,大概連白朮自己都沒想到他差點就因爲一顆小藥丸而徹底地喪命。
因爲哪吒覺得虧欠倪悅所以主動提出了幫忙。倪悅樂呵呵地答應了,心理想這次苦還真沒白吃。倒是一邊白朮臉色不太好。特別是看見倪悅對哪吒道謝的時候,眉頭都快打結了。
哪吒看見白朮不痛快自然是覺得非常痛快,得意地和倪悅打了個招呼說是要幫他們把蓮花梗交給王母。這幫倪悅和白朮省去了不少麻煩,於是倪悅理所應當地又表示了感謝,雖然她覺得哪吒說這個提議的目的就是爲了讓自己說謝謝以此來刺激白朮……
“我想睡了,你們就先回去吧?!蹦邜倢δ倪负桶讝X下了逐客令,她不是瞎子自然能看出他們兩個的氣色都說不上好。特別是白朮,簡直是要多難看就有多難看。
兩個人這時也確實覺得有些累,難得意見一致的前後相繼離開了。
倪悅本來是想睡會兒的,可他們走後沒多久又來了個客人。
看到小鵲倪悅是滿開心的,可那嘻嘻哈哈的樣子卻讓她由衷地懷疑——剛纔這死孩子是假哭的吧?
不過……無所謂了。半躺在牀上聽著小鵲說著天庭上的見聞,即使倪悅不感興趣卻還是從頭笑到了底。
可以說自從來到天庭之後她的神經就一直是緊繃繃的。不斷地見到一些傳說中的人物,不斷地位自己的前途擔心,不斷地……
現今這種種的擔憂都煙消雲散了,倪悅的心情自然也進行了一次昇華。就這樣和小鵲笑鬧了會兒後,倪悅以自己累了爲理由送走了小鵲。
其實她壓根不累,只是小鵲看她的眼神太古怪了——包含了釋然,期待,得意三種!
糟糕的預感再次降臨……
不過好在第二天直到倪悅離開前都沒出什麼問題,小鵲沒來送,哪吒也沒來。雖然有些小遺憾但卻又有種別樣的死裡逃生的感覺……所以倪悅帶著蟠桃和白朮離開天庭的時候也算是心情愉快。
他們的目的地是和王寧溪分手的那個小花園,白朮施了法術讓倪悅通知王寧溪帶著某人的屍體趕過來。其實要直接降落在黃山派倒是方便,但倪悅一怕黃山派臥虎藏龍有人發現白朮,二怕自己醒來後要接受審問——例如怎麼復活的,例如天鳥派,例如湖碩派……
王寧溪的速度很快,十五分鐘後一切又彷彿回到了三天前他們離別時的情形。
夕陽,飛劍,帥哥,靈魂,屍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