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無星無月,一所簡陋至極的民居,卻點著一盞搖曳不定的油光,燈光下正有一個飄渺出塵的背影,隨著燈光的搖動而越顯迷離婆娑。
屋內的擺設也極為簡陋,除了一個一般百姓所用的土炕外還有一張破舊的桌子,桌子上的燈光搖擺不定,映襯著外面的黑暗,更顯的小屋的幽暗與孤寂。
而土炕之上正躺著一個男子,男子早已不是先前的臟污不堪了,至少現在看來已令人生不起惡心之感了,不過那滿身的酒氣卻還是充盈不散,而女子卻好像無知無覺靜靜的坐在那里,目視著男子眼中沒有絲毫的反感之色。
夢雪桐將頭轉回來,望去旁邊那間漆黑陌生的法寶,輕輕的拿起來在手中反復觀察,然而卻絲毫異狀也發現不了,心中不由驚訝,這難道真的是那千年神兵么?忽然只見夢雪桐神色凝重起來,然后手臂之上涌現霞光,慢慢的向著劍身之內涌去。
開始劍身之上并沒有什么異狀,可是隨著夢雪桐越來越深厚的法力涌入,這劍身之上竟然慢慢的露出越來越強的幽光。而夢雪桐的臉色也變的難看了起來,隨著時間的流過,她臉色早已煞白,似乎直欲吐而后快,好似這里面有什么東西引人反感,聞之欲吐。
隨著幽光的越來越盛,突然間霞光與幽光似乎是輕輕的碰撞了一下,然后豁然分了開來,似乎生怕吵醒了那還在靜靜安睡的人。夢雪桐將騰蛇劍放回去,身體霞光過處臉上不適慢慢消退了下去,然后回頭看了眼炕上緊緊閉著雙眸的男子,起身推門去了。
屋內頓時陷入一種莫名的孤寂之中,靜的出奇,靜的令人心寒膽戰,唯有那盞弱小的燈光在黑暗中苦苦的掙扎,似乎想要沖破這莫名壓抑的恐懼飛向遠方。
忽然,炕上的男子霍然起身,然后睜開一雙略顯迷茫的眸子望向燈光,然后將目光定在了旁邊的法寶上。
很久,似乎已經過了很久,至少黑暗還沒有離去。
“吱”的一聲,卻是屋門被打開的聲音,夢雪桐慢慢走了進來,手中捧著一碗不知是什么東西。屋內早已空空蕩蕩,甚至是那僅有的燈光也快泯滅了,夢雪桐輕輕的將手中冒著熱氣的碗放到桌上,坐到炕上,眼神竟然也集中到了那殘存的燈光。
可是燈光飄渺,一陣夜風忽然而來,頓時黑暗籠罩了一切。
冰封萬里,晶瑩剔透,別樣魅力。
寒玉宮的美麗又豈會因為光陰的流逝而變的遜色起來,只會越發的耀眼奪目,盛比昨日。寒玉宮那雄偉的大門還是傲然獨立,超凡脫俗,與世無爭,就算是過了千年又有何憾,其實只要眼前就已經足夠了,又何妨流芳百世,千古留名呢!
這寒玉宮是何其的雄偉壯闊,凌絕頂而建,艱難險阻,實非易事,更有幾代祖師所設下的禁制,實屬修身養性的絕佳場所。只是時光流逝,眨眼間千年已過,寒玉宮雖然還是人聲鼎沸,卻不復昔日的輝煌,兼且那上古禁制也因為光陰冉冉而日漸威力大減。
只見距離寒玉宮不遠處的山巔之上靜靜的佇立著一個人影,衣衫早已破爛不堪,任著寒風呼嘯卻絲毫感覺不到寒意,有的只是長發下滿臉激動的表情以及一雙興奮期盼的眼睛。
忽的只見這人縱身而起,竟然是向著寒玉宮的方向跳落下去,寒風凜冽,吹散了他的長發,露出了一張桀驁剛毅的面龐!
張行健!
隨著下落的勢頭越來越急,張行健全身上下轟然涌出無數的幽光,幽光將他的身體遮了個嚴嚴實實,不給無情的寒風一絲可乘之機。一把漆黑的武器已如龍吟般的昂然騰空,騰蛇劍上紅芒萬丈,勢弱驚雷,然后向著虛空怒斬而下。
劍光掠過,猶若奔雷現世,一聲炸響瞬間傳向了遠方,而驚奇的是這虛空之中竟然出現了有如水波似的波紋,遠遠的蕩漾了開去,接著張行健的身體瞬間消失在了波紋之中,只余下那回蕩不息的驚雷之聲,渺渺遙遙。
這里冰雪上的一草一木似乎都分外熟悉,都紛紛起身來向著這個曾近熟悉的男子致敬,表達它們的友好之情。
張行健緩步而行,不忍漏過每一處地方,甚至是遠處那依稀可以看到的兩處小木屋,似乎那是很久以前曾近有一個走投無路的少年住在哪里,而又有一個高高在上、凡塵仙子住在另一個屋子內。
那時很安靜,很平凡,甚至很歡喜。
如今……
張行健抬頭而望,遙遙間似乎正有一個白衣若雪的女子正站在那里,她在干嘛,是在等人嗎,還是在等著那個桀驁的男子的回來?
云中,還是夢中?
張行健霍然而醒,嘴角微微抽了一下后,邁步向著木屋走去。
這一走卻似走了十年之久,十年很久,久的甚至彼此站在對面的時候都不識得彼此了。
十年了嗎?
小屋近在咫尺,門扉緊緊的關閉著,只是那窗戶還是微微敞開著,由著一根枯枝艱難的支撐著。依著窗戶向里面望去,很樸素的屋子,卻是一塵不染,應該是有人經常前來打掃,一切都如第一次踏足的時候一模一樣,只有那墻上的冰雪圖如今已經卷了起來,在桌子上靜靜的躺著,似乎正等著一個人來輕輕的將它開啟。
張行健很想走進去,然后睡上一覺,也許醒來的時候,還是昨天!
側面是一片密林,一切都好熟悉,熟悉到心靈都忍不住為之而輕輕的顫抖。
如今那密林的深處是否還會有人輕輕的劍舞?如仙子,奪人心魂!
張行健卻已經向著密林走去,可是為何這段路是如此的漫長,是人心變了還是路變了?
枝葉枯枯,原來還是走進了密林。
這株樹似乎長高了許多,張行健抬頭而望,然后低下頭看去,樹皮上面騰蛇劍的痕跡早已消失了蹤影,原來還是變了,變了,變的陌生了起來。
寒氣凜凜,一道青色的劍影眨眼間在前方的樹林內閃現,卻是剎那芳華。
可是張行健登時已止住了呼吸,身心都為之而驚顫,是否還是往昔的模樣,那飄渺出塵的仙子是否又在這林中劍舞,不讓任何人的接近,更不許任何人觀望?
那絕世仙姿為何會是如此的吸引,令他茫然失神,苦苦煎熬?
繼續走,只有繼續走下去才能得償所愿,才能了然無憾!
一步一步,腳下枯葉的悲鳴聲都是如此的清晰。
她如那廣寒仙子般的悠然向著下方落下,手中的青萍劍化作道道青芒斬向虛空,白衣若雪,卻成了最剎那的美麗。還有那傾國傾城、出塵脫俗的容顏就算是永墮輪回也不能忘懷,身心大震!
周曉涵!
劍氣蕭蕭,猶若狂風卷落葉,青芒所及之處皆成虛無,這冰寒傲骨仙子的法力竟是又進了一層!
張行健早已迷失了!
為何而迷失,是為這不變的紅塵,還是這絕世的容顏,亦或是為那紅塵中絲絲縷縷的情愫而癡迷失所而忘掉自我?
忽然,眼前一切都瞬間消失,唯有一道青芒向著眼前閃電般而來,青芒勢盛,殺機逼人。
為什么!
為什么又要回到昨天?
昨天的一幕幕是這般的肝腸寸斷、刺骨寒心,卻還要回顧呢?
原來凡塵的種種,沒有人能放得開也放不下。
青芒眨眼便至,卻并沒有刺下去,只是青芒后面傳來一聲殺機盡顯的聲音:“你是誰,為什么會出現在這里?”
張行健茫然失神,猶如五雷轟頂,一切瞬間變的支離破碎,體無完膚了。
周曉涵見眼前的男子竟然不回答自己的話,臉色越來越寒,手中的青芒就欲破勢而出,再次問道:“你是誰,為什么出現在這里,難道不知道寒玉宮是男子禁地么?”
張行健霍然而笑,笑這個世間的荒謬,更笑自己的無知!
不認識,不認識!
也罷,就這樣吧,就當從來沒有認識過,也再也不會見過!
走吧,走吧!
張行健慢慢回頭就要向著遠方走去,可是背后的周曉涵豈能輕易放他離去,只見他臉色大怒,道:“休走,擅自闖入寒玉宮者死!”話音未落,青芒已至,向著張行健頭上而來。
張行健微微側頭躲開了這一擊,卻見周曉涵已經飛身而上,劍影重重,流光一般的灑了過來。張行健微微驚訝,實在難以料到如今周曉涵的道法竟然比之以前深厚了又豈止一點。想張行健如今得騰蛇劍,然后受無妄血池牽引,體內魔功大盛,而且又有靈兒天地靈氣的注入,兼且又身具寒玉宮禪宗兩派的道法,法力絕非一般,只是如今還沒有真正的融合,但是道行已非昔日可比了。
但是沒有料到的是周曉涵這冰寒孤傲的女子,竟然在短短數年之間也進步神速,實在匪夷所思。
只見劍光掠影,每一劍都欲要了張行健的性命一般,而且法力深厚絕非一般普通修真者可比,如果張行健還是當年的時候,此時只怕早已是周曉涵的劍下之魂了。只見張行健左躲右避,始終不與周曉涵正面交鋒,唯有不得已之時才祭出騰蛇劍阻擋一下。
可是周曉涵劍劍相逼,劍芒吞吐不休,竟然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樣子,張行健無心戀戰,只是向著密林內跑去,想要躲開周曉涵。周曉涵豈能輕易放過這個陌生人,她心中一直堅定著除魔衛道的信念,更有寒玉宮宮規束縛,此時竟然連張行健斗不認識,又怎能放過來路不明的人。
張行健急急后退,可是周曉涵劍芒凌厲,一個不慎就將魂喪其下的可能,兩人劍氣飛揚之際退入了密林內的一處山坡處。張行健不欲久戰,正想方設法逃脫的時候忽然發現旁邊有個隱藏很深的洞穴,不過被密林遮住,一般不輕易被人發覺。
周曉涵一劍而來,攜著強橫無匹的劍氣,這一劍如若被擊中那必將是魂喪九天了。張行健不敢大意急忙祭出騰蛇劍,幽光所至,與青萍劍結結實實的撞到了一起。頓時周曉涵被大力所推向著后方飛去,而張行健也正好順著這股力道轉入了洞穴之中,不見了蹤影。
等周曉涵定住身形,返身回來的時候卻哪里再能見到張行健,只見周曉涵眉頭緊皺,臉上盡是不解的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