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玉習慣性的向一旁招了招手,可是片刻之後,他纔不自主的摸了摸鼻子自言自語了起來:“唉,也不知道元青那小子現在怎麼樣了?!?
放下手中的坊間小卷,紅玉站起身來伸了個大大的懶腰,然後朝垂縵外面的小太監喊道:“現在什麼時辰了。”這本書寫得確實挺有意思,不知不覺間就看得多些了。論起趣意,這坊間小卷可比奏摺有趣多了許多倍。
“回皇上,巳時剛過午時了?!?
甩了甩胳膊,然後再輕輕的轉了轉脖子,紅玉一邊往外走著,一邊又問道:“今兒個怎麼沒瞧見白月啊?”
小太監連忙側身爲他披上裘衣並輕手輕腳爲他推開門:“回皇上,白月大人從昨兒雪晴之後就一直沒有露過面,奴才不知?!?
沒露過面,他在忙什麼呢?搖了搖頭,紅玉拾回思緒,擡起腳朝著那個他還未曾有心情去過的後宮緩緩行去。
望著遠處的皚皚白雪之景,紅玉吸著空氣中微微的涼意,神色還算愉快地沿著一條鋪著方形條磚的甬路慢悠悠的晃著。
就在這時,一個圓滾滾的東西就從一側飛了出來,向他撲來。
心神一振,不過就在那個東西馬上就快要咂到他身上的時候,他身形一側,躲了過去?;仡^一看,忍不住笑了,原來是一個皮球躍到他的眼前。紅玉想不到自己居然會在這裡看到球類的這種遊戲,而且還是大內皇宮中,當下不由得興起了一絲趣味的,朝那滾落至雪中的皮球走了過去,然後用腳輕輕一勾,一種很久遠的懷念頓時印入腦海,自己又多久沒有碰過這種玩意了。
還記得自己當初在玩足球時,讓阮青羨慕得兩眼冒光的樣子。
當紅玉把球輕輕的勾起,先是一個旱地拾魚然後再一個風擺荷把球穩穩的從右腳拐到左腳的時候,一個小男孩就從一旁的月亮門裡鑽了出來,看樣子不過五六歲的模樣,“好厲害啊?!?
紅玉朝他得意的一笑,然後再來一個轉乾坤,小小的皮球在他的腳上不時的變幻著花樣,最後一個斜挑,球兒輕巧的又落回到了小男孩的腳下。
伸手拾起,男孩也不怕髒的把球兒抱在懷裡,側著頭看著紅玉,眼裡滿是亮晶晶的光亮。
走上前,紅玉笑笑的撫了撫男孩那微微汗溼的頭髮,柔聲說道:“怎麼就你自己一個人玩嗎?”是老幾呢,怎麼記憶中一點印象都沒有呢。
小男孩聞聽此言,原本閃著光亮的眼睛,立時暗了下來,聲音有些低,也有些啞:“沒有人願意和我玩,都說我是禍害,……說我害死了我娘,說我是禍害,誰沾著誰都會倒黴的?!?
禍害……紅玉秀眉輕挑,噢……原來老幾也不是,是一個一直到現在爲止都沒有被起名的孩子啊。
忍不住聲音變得更柔了許久,紅玉輕輕的揉起了那頭並未梳勻的柔軟髮絲:“那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雖然這裡不是什麼禁地,但是也不是他一個孩子隨便亂玩之地。
“我,我……”他抱緊了懷中的球,然後咬著脣瞪大了眼睛看著紅玉,眼裡瞬間溢上了難掩的驚慌與委屈。
看著那仿如鹿一般的烏黑眼眸,紅玉難得心情大好的繼續的輕聲哄他道:“別怕,說出來,我給你作主?!?
“你真的能給我作主?”他的手兒緊緊的擰在一起,一抹狐疑閃現,因爲,從來沒有人會對他這說,而紅玉卻是頭一個,怎麼能不讓他懷疑不已呢。
紅玉微微一笑,頓時他眼裡的狐疑被一抹迷思給取代,“當然,君無戲言。”
“是他們不讓我玩,搶到我的球之後就會踢得好遠好遠,我是追著球,才追到這裡的?!避涇浀耐粞e帶著一抹不易察覺的軟弱。
紅玉自認自己不是什麼好人,所以在看到這樣一個孩子被人欺負到這裡的時候,也沒有生出多大的同情心來,只不過,深暗色的眼眸裡滑過一絲趣味。
鬆開自己撫著小男孩的頭髮的手,紅玉輕輕的按在他的肩上,然後看向遠處隱隱傳來的聲音說道:“既然你不曾取過名字,那麼,我給你起個名字吧?!?
“名字……我能有自己的名字嗎?”男孩仰頭看著紅玉,忍不住輕輕的顫了起來:“哥哥,你說的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瓘慕裉炱?,你就叫融雪,端木融雪?!奔t玉扶正男孩的身子,輕聲的說道。
小男孩緊緊的咬著脣喃喃重複著:“融雪——端木融雪。”
紅玉看著男孩那不同於別人的平穩表情,心頭微微有些喜歡的點了點頭:“雪,不管下得多麼猛,多麼的大,可是當太陽出來的時候,他終究是會化去的,融雪,你要記得,你便是那融雪之人。”
一個被人稱爲禍害處處受盡欺負的孩子,有誰會想到,青翔新皇萬曆九年,他會成爲手握兵權,權傾朝野鎮霸一方的西南府融雪親王,一個震驚四方的少年府主。
紅玉帶著融雪穿過月亮門朝那陣陣傳來笑聲的地方走去,繞過此時仍未結冰的落月湖,在湖旁的一塊稍大的空地上,此時早已有幾個孩童在玩耍著。
站在身側的融雪眼裡滿含憤怒與驚怕。
一抹了然浮過,紅玉輕輕的推了推他:“怎麼怕了,若是如此,往後還要如何去做那融雪之人呢?!?
“我……”伴著脣上的一道血痕,融雪的眼神裡憤怒一時間燃燒得更爲猛烈了起來。
“既然不怕,就走上前去?!駝t,你永遠是被人踩在腳底下的。永遠是他們口中的禍害,永遠做不到我想要的那種融雪之人?!?
融雪的小拳握得死緊,他擡眼看向正看向他的紅玉:“我不怕,我不是禍害,我是融雪,我是那融雪之人?!?
抱著球兒走上前的融雪很快便引起這羣孩子的嘲笑與推擠,但是以往常常被人欺負得只知道躲閃的融雪,今兒不知道是怎麼搞的,居然學會反抗了起來,起來,孩子們只是以嘲笑爲主,後來,隨著融雪的反抗也加大了欺負融雪的力道。
看著打作一團的孩子們,紅玉抱著胸,一點上前制止的意向都沒有,只是那樣冷冷的看著。最後,終於冷冷的目光中帶著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點了點頭。
原來,早已被人打得滿頭滿臉是血的融雪,不知道出於什麼理由,居然死死的咬住一個孩子的耳朵不放,直到那個孩子也大聲的吼叫著的時候,從不遠處跑來了一羣宮女太監的時候,也沒有住嘴,仍是死命的咬著。
就在那邊一個上了年輕的老嚒嚒氣極的揮著手叫著一旁的宮女上前按住融雪的時候,紅玉這才慢悠悠的邁步走了過去。
語氣懶洋洋的,甚至淺淺的溢著讓人極易覺得備懶的聲音響了起來:“真是熱鬧啊。”
亂哄哄的吵鬧聲,刺耳的哭叫聲,頓時被紅玉給打斷了。所有的人忍不住回頭看來,只有融雪仍是瞪大雙眼,怎麼打也死活不鬆嘴,死死的咬著那個男孩的耳朵不放。
紅玉朝融雪輕輕的招了招手,眼神仍舊慵懶,可是卻發顯得他的神態讓人難以猜透:“融雪,過來。”
隨著融雪的鬆嘴,所有的人都忍不住的長吸了一口氣,然後只聽得所有的人都像被鬼嚇到般的撲通跪倒在地上,一邊嗑著頭,一邊不住的驚恐低低求饒道:“奴才該死,皇上饒命……奴才該死,皇上饒命……?!?
也許別人不知,但是身處這大內皇宮裡的所有人都知道,先前的太子,現在的皇上,那是什麼樣的一個人啊。
喜怒無常不算,更是殘暴不已。
紅玉輕輕的拉著融雪的小手,對跪了一地的人冷冷的說道:“從今兒起,他就叫融雪,朕的八弟——端木融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