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青自然是沒死成, 但是卻似乎是變了一個人一般的讓整個宮裡的人都對這位被紅玉任命爲內務府大總管的元公公,噤若寒蟬一般的小心翼翼。只是沒有人發覺,那一雙曾經清澈澄淨的雙眸中多了一抹濃得極深的憂鬱與不得不隨之而來的城府。
看著跪在地上的元青, 紅玉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問道:“你真的不悔?”
神色很是平靜的元青聞言擡起頭來看向紅玉, 紅玉的表情仍如以往般的懶洋洋, 絲毫不悅都不曾出現, 可是不知道爲什麼, 他就是感覺到紅玉那莫名而發的怒氣。
但是,元青仍是抿了抿脣,然後臉色無比的毅然:“奴才不悔。”
紅玉定定的看了元青好半晌, 最後才悠悠的長舒了一口氣,輕輕的嘆道:“既然如此, 朕允你了。”說完, 微瞇的眼睛慢慢的合上了。
“謝……皇上。”重重的一個響頭在羊毛氈子上響了起來, 能在吸音極強的羊毛氈子上弄出這個大的動靜來,可見元青的這個頭磕得有多重, 有多狠了。
紅玉輕輕的揮了揮手後,便閉著眼不再說些什麼。
當元青走出觀陽殿的時候,忍不住苦笑的摸了摸腦門上那個剛纔已經磕腫的地方,眉眼間一抹輕愁復又泛了上來。
看著那輛消失在視線之外的馬車,傾蓮柔美細緻的食指與母指忍不住狠狠的捏在了一起, 因爲他從苑玉驚鴻的眼中竟然看到瘋狂, 那是一種不惜毀滅一切的瘋狂, 試想, 就這樣把一隻帶著怨恨的可怕之人放走, 將來會不會後患無窮呢。
可是當傾蓮看到站在身旁滿臉輕憂的元青,只得壓下心頭的疑問, 暗暗想到對於苑玉驚鴻暗中留意的人要多派人手纔是。
看著紅玉一邊捧著本坊間小卷,一邊口裡嘀咕著些什麼,白月夜闌忍不住的輕聲問道:“放了苑玉驚鴻,難道你就一點都不擔心嗎?”
聞言愣了下,紅玉放下手中的小卷,擡起頭來看向白月夜闌,眉眼間淨是不知所云:“你說什麼?”
白月夜闌只好又重複的問了起來:“就這麼的放了苑玉驚鴻,終歸有些草率了吧。”紅玉向來都是斬草除根,不留後患的主,如今兒怎麼改了性了,放著那個苑玉驚鴻回去,擺明了就是縱虎歸山啊。
“他啊,呵呵……”輕聲的笑了下,紅玉朝著站在窗前的白月夜闌走去,然後一邊攀住白月夜闌的脖子窩在他的懷中,微微不屑的低喃道:“就是縱虎歸山又如何,即便將來他有報復之心,也要等到取徑國恢復元氣之時纔能有所打算,而如今的取徑,早已被元青掏得大空,徒留下一個空殼而已。唉……此次元青立有大功,我又豈能連這點心願都不滿他,否則我豈不是漠了最大的功臣。”
還有一句話,他含在口中沒有說出來的就是,元青對這個人已動情,此時殺還殺不得,就只能放回去了,如果要是繼續留在青翔不定會讓元青如何痛苦來著呢。經受此次鍛鍊的元青可是自己下面很重要的一步棋,還沒到放棋的時候呢,如若此時那個苑玉驚鴻不幸死了,對於取徑不好交待到是次要的,就怕元青會潰了下來,後面可就不太好辦了。
當輕風微微的拂過臉面的時候,青翔國挾著戰後的餘威,一片歌舞生平,百姓安樂的景像。
紅玉臉上的神色仍然慵懶而平靜,可是眉頭處那一點淡淡的疑問神色卻是讓人有了一絲涼入骨中的寒意,他挑眉看著已經堆滿了整張桌子的仕女畫圖,看向了坐在不遠處的絡繹:“你這是何意?”
顯然是早料到紅玉會有所不滿,絡繹連忙起身回道:“回稟皇上,再過幾日便是皇上十八歲的慶生之時,所以按照青翔慣例,是凡在閨閣待嫁的容貌秀麗者皆要奉上梳妝圖並在偏宮裡侯著,皇上應當在這日裡點出選妃的名額來以示天下,讓天下與皇上同慶。”
選妃……
紅玉伸手攤開案牘上的美女畫像,但是心思卻沒然沒在這上面,選妃,呵呵……當皇上的是不是必須都要走到這一步呢。
可是就在下一刻,一個相熟極了的女子面容躍然紙上,紅玉忍不住挑起來對著絡繹微微瞇起了眼眸:“她怎麼也在這上面,若是沒有記錯的話,她可不是我青翔待嫁閨閣女子,絡繹……”紙上的女子不是別人,正是德沃長公主北凌樂陽。
彷彿是吞了只蒼蠅般的讓紅玉臉色由原先的懶洋洋變成了微微沉冷。
絡繹探頭看過之後,連忙解釋道:“皇上,這名女子是德沃上回奉上的一名琴女,德沃君主可是來表細說過要入嫁青翔的,你可是連看都沒看就大手一揮便收到後宮了啊。”
好像是有這麼碼子事,可是紅玉當時正領著心情低落不已的元青在外面瘋玩的時候聽到信兒的,當下也沒說什麼,本以爲只是一個琴女,收了便收了,這皇宮有她沒她也沒差啥啊,可是此時纔看清,她可是德沃的長公主啊,這事還真不好辦了就是。
揮退絡繹之後,紅玉看著眼前多的讓人眼暈的梳妝圖,忍不住的按住有些抽的眉頭,難道自己還真要在這些人中選出幾個妃來嗎?可是,如果那樣的話,白月夜闌怎麼辦,而自己又是一個不會喜歡任何女子的人,這事還真有些煩人啊。
想著想著,紅玉衣袖一揚,伸手一把推開眼前煩人的梳妝圖,站起身來,開口喚道:“元青,看著這些就煩,我們出去走走。”紅玉繞過眼前的桌子,絲毫不理會散亂一地的美女梳妝圖朝外走去。
當他的身影消失在宮門的後面的時候,白月夜闌似一抹輕魂一般的飄了出來,他看著散亂一地的梳妝圖,又看向氣極敗壞不復以往懶洋洋的紅玉,忍不住的瞇起了眼,神情淡然中有著一抹讓人無法察覺的哀傷,是不是該到了自己離去的時候了,他從來沒有想到這個時刻會是來得這樣快,這樣的讓他措手不及,也這樣的讓他不捨極了。
他很想一直陪在紅玉的身邊,爲他遮風爲他擋雨,爲他逆天,爲他叛神。可是如果紅玉選出妃子來的時候,他將如何自處,是笑著恭喜,還是怒得反駁,呵呵……苦笑染上霜眉,當溫暖的春風輕輕吹過臉面的時候,他卻感覺到遍體通寒,如墜冰窟,因爲這兩樣他都做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