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妹妹,妹妹!”我回過神時,靜妃正叫我,這才發現大家都像在等著我回答什么,我一下子紅了臉,有些尷尬。
“瑜妹妹,太后在問你話呢,瑾嬪那怎么樣了?”榮妃十分體貼的幫我復述問題。
我忙施禮:“是,瑾嬪回去景和宮就睡下了,想待安嬪這邊母子平安了再喚太醫過去瞧,畢竟皇嗣比什么都重要。”
“嗯,倒是知禮懂事。”太后緩緩道,不知是在夸獎睿蓉還是我。
我心里半刻不敢松氣,知道這只是起個頭,后頭肯定是要追究今日落水之事,果然聽見太后問:“今兒個到底是怎么回事,她那身子都要臨盆了,怎么還到湖邊去,弄得如此驚險!”
這話更多是在問榮妃,因為是她邀請眾人去游園賞景,只見她神色一緊:“都是臣妾的不是,臣妾看今日風和日麗,就邀了幾位妹妹去游園,前幾日太醫說安妹妹即將臨產,宜多走動些,便也叫上了她,不曾想出了這種事,實在是臣妾的疏忽……”
說著,榮妃眼眶都紅了起來,拿起帕子拭。
見此,太后倒不便再苛責,正要作罷,聽靜妃悠悠道:“的確,榮妃姐姐今日邀了不少人呢,疏忽了安妹妹這邊,也是難免。”
靜妃實際上年紀還大上榮妃一歲,一句姐姐絕不是恭維,榮妃也不是善主,看太后的神色平常,對于靜妃的發難自然不會罷休:“臣妾也是想多與姐妹們親近,和睦宮闈,靜妃一貫清靜沉穩,不愛喧鬧,所以就沒去攪你,卻不想你是伴著太后,其孝心實在是我們眾姐妹的典范。”
榮妃絲毫不讓,言指靜妃只會巴結太后,卻不懂和睦宮闈之道。
靜妃面色平靜,看不出氣惱,卻能感覺到她的不悅,文朗看看我,示意我解圍,于是我上前插話:“兩位姐姐都是為宮事*勞,今日雖說意外,總算是有驚無險,皇子也是平安,說起來還是喜事一件。”
說得靜妃面上有些緩和,微微沖我一笑,此時有個宮女低聲在榮妃耳畔說了什么,就聽榮妃道:“湖邊之事,還是要查清的,不然也無法給姐妹們一個交代,瑜貴嬪當時在場,倒不如由你說說看。”
我有些驚訝于她的不知感恩,我幫她解圍,卻將話題反拋給我,正要解釋自己當時并不在場,就聽太后沉聲道:“到底怎么回事,還要問安嬪身邊的人,她身邊的人吶?”
榮妃顯然有所準備:“安嬪命懸一線,瑾嬪又不便開口,安嬪身邊親近的有兩個丫頭,出事后不知所蹤,想必是有什么原因,早就派人去尋,剛才已說找著了,就在外頭候著呢。”
“嗯,”太后顯然滿意榮妃的準備有素,“叫進來,哀家親自來問!”
很快就見安嬪身邊那個宮女低眉順眼的走進來,卻只有一個人,一進來就立刻跪了,哭道:“太后饒命!皇上饒命!”
文朗吩咐著:“饒不饒命一會兒再說,你先仔細了回太后的話。”
那宮女忙不迭的答話:“是!是!奴婢遵旨!”
“怎么就你一個人?”太后看著那宮女,緩緩問道,“今兒個湖邊,是怎么回事,你可瞧見
了?”
那宮女磕了個頭,淚又流下來:“奴婢名叫采清,在安才人屋里伺候……”
我在一旁提示著:“已是安嬪了。”
那宮女抬頭看看我,神色有些異常:“是,奴婢還有個姐妹叫采濟,是一起到安嬪主子屋里伺候的,一直謹言慎行,盡心盡責,不敢有半點怠慢……”
榮妃喝止了采清:“行了,誰問你這個!趕緊回太后的話!”
“是……奴婢們今日見主子出了事,一時間心里害怕,慌亂中便避開了,又沒有去處,沒有退路,于是……于是……”那采清又抽泣了起來,“采濟年紀小,嚇得不行,就,就,投了井了——”
采清壓抑著哭,在場眾人卻是吃了一驚,投井?
太后看向榮妃,榮妃點點頭,低聲道:“已斃了。”
太后一拍桌子:“荒唐!主子落水,不趕去營救伺候,也要喊人呼救,單就知道慌亂害怕躲起來算什么!誰還能吃了你們不成!”
“回太后,奴婢們沒有伺候好主子,主子那樣的身子,落了水怕是兇多……”采清囁嚅著,偷眼看我,又看榮妃,嚇得嘴唇都在發抖,想說又不敢說的樣子,“奴婢們想著定是死罪,即便不死,也會——”
我也急著想知道真相,催促著:“有什么話,你大膽說就是了。”
“奴婢是怕,就算不按侍奉不周定罪,也會被拉了當替罪羊!”
采清終于一口氣把話說了出來,卻是讓眾人更加一頭霧水,其間的陰謀逐漸明顯。
“替罪羊?”太后瞇了眼睛,面上有了沉怒,“誰的替罪羊,快從實說,若有半句隱瞞,立刻就是死罪!”
采清嚇得一哆嗦,分別看眼榮妃和靜妃,咬牙道:“奴婢今日陪主子去游園,后來主子在湖邊遇到了瑜貴嬪娘娘和瑾嬪主子。”
采清一句一停的狀態讓我有些不安,這時文朗看向我,眼神詢問,我點頭:“是。”
“娘娘和瑾嬪主子很是關心我們主子的身孕,問了好幾句。后來,奴婢們看到……看到……”
采清已不再看我,深吸著氣,似乎要說出什么驚世駭俗的話來,我見狀連忙喝道:“胡說!當時我們遇到安嬪后,安嬪就打發你二人離開了,又怎么會看到什么!”
我愈發覺得陰謀之甚,對睿蓉極為不利,正要搬出文朗趕緊堵了她了嘴,卻聽太后道:“你看到了什么,只管說,哀家在這,絕容不得半點詭計推托。”
聲音并不嚴厲,卻蘊含了極大威嚴,讓人不由得心都隨著沉下去。
我不敢再說話,就只直直盯著采清,希望能看出什么端倪,采清亦是白了臉色,兀自強撐著,連深吸一口氣的時候都在微微發抖:“是,奴婢不敢有半句虛言。奴婢看見我們主子似乎在解釋閃躲什么,后來……主子就落水了。”
我吸一口氣,這分明是在指睿蓉推安嬪下水,這罪名可太大了,趕緊看向文朗,見文朗也是滿面震驚,皺緊了眉頭,太后面上則毫無表情,弄得我的心突突猛跳起來。
榮妃卻似乎對采清所言尚不滿意:“安嬪在閃躲什么
人?怎么會嚴重到和瑾嬪二人一起落水?你從實說!”
采清低聲道:“奴婢們在那邊透過樹枝只能看到我們主子,被人推搡了幾下,主子身子重,往后退了躲閃,一時穩不住,就落了水了,至于瑾嬪主子,有樹叢擋著,怎么也落了下去,奴婢便不得而知了。”
榮妃沒再說什么,扭頭看太后。
“你是說——”太后緩緩道,“是瑾嬪把安嬪推下水的?”
采清咬咬嘴唇,也不抬頭:“總脫不了干系就是。”
眾人皆一震,最明顯的是文朗變了臉色,朝我望過來。我強迫自己冷靜,當時我不在現場,只能逼著自己從采清說的過程里面找破綻,無數個念頭在腦中忽閃,卻沒有一個能站住腳。
靜妃趕在太后發話之前道:“事關重大,也不能單憑這丫頭一面之詞,還是要等她二人清醒了,各自一問便知。”
太后不置可否的應了一聲:“嗯。”
“靜妃姐姐說的是,事關重大,也不知是否涉及了旁人,臣妾們不敢擔當,還請太后作主。”
榮妃一句話,成功地阻了文朗插手的意圖,也讓我忽然有了電光石火間的一個念頭,難道榮妃是在指我牽涉其中?
此時我也顧不上能有多大把握,搶著朝采清問:“你方才說我們三人在湖邊,打發走了下人,又說安嬪是被人推下水的?”
“是。”采清低頭答,聲音已穩了許多。
“照你的說法,”我冰冷著聲音,“當時我與瑾嬪都在那,到底是誰推了她下去?你可瞧見了?”
頓一頓,我補充著:“我與瑾嬪衣衫顏色不同,我是黃,瑾嬪是藍,顏色差得許多,你總能看個大概吧……”
“這……”采清明顯沒有料到我會有此一問,她看看我,沉吟一下,“奴婢似乎看到是藍色在前,娘娘在后頭的。”
看來她以為我想撇清自己,明顯在向我示好,而且太后方才懷疑的也是睿蓉,她自然要順這個水。
聽我冷哼一聲,那采清一慌,忙又接道:“奴婢也沒有看得真切,隔著樹叢只看到有兩個人影,當時事情發生得極快,娘娘來不及援手阻止也是難免,誰都知道今兒個是娘娘不顧自身去救了我們主子上來,奴婢實在感激不盡,給娘娘磕頭了!”
他說著,隨即俯身便拜。
我的心一下子松了,轉身朝太后和文朗跪了下來:“太后皇上明鑒,照這宮女的話,不是臣妾見死不救縱容瑾嬪行兇,便是臣妾幫了瑾嬪一起把安嬪推下水,又或者——”
我逼自己紅了眼睛:“是臣妾把她二人一齊推了下去,再自己跳下水冒充好人呢!”
我急著哭鬧起來,是想逼他們迅速做個決定,免得夜長夢多,我口頭上得了采清的破綻,卻難保還有什么旁的證言證物冒出來。
文朗有些訝異我反應的激烈,榮妃也是面帶譏諷,然而我都不理,就只看著太后,太后沒有立即開口,似乎是在回憶,又像是思考。
我一點一滴的忐忑著,就在幾乎動搖的時候,聽見太后冷冷的聲音:“把這賤婢拉下去杖斃!”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