紀挽歌不言不語,楚晏嘆息之后,才說:“等你嫁進景仁宮,我有的是法子治你,且讓你在任性兩天。”
楚晏什么時候走的,紀挽歌并不知道,這般昏昏沉沉的又過了一日。
黃金簡直是開心的要瘋魔了去,歡天喜地的跑來跟紀挽歌說,楚晏太子為了迎娶紀挽歌可真是下了大功夫,什么大功夫呢,紀挽歌并不怎么想知道,但是耐不住黃金嘴快。
原本明日大婚,今日就已經全城戒備,家家戶戶都裝點起來,甚至城中所有的道路上都鋪上了大紅色的綢布,繞城算下來,可謂真的是名副其實的十里紅妝,更加之,為了楚晏的大婚,其他五國,除了夜國外,那可都是派了使者前來道喜的,這幾日楚城內外那真是達官貴人云集,各國派來道喜的人,當然也不能是普通的官員,單說各國皇子,那都是來了不少,這場婚禮,不出意外的話,將會是六國近年來最大的一場盛事。
黃金說的津津有味的,但是紀挽歌卻沒有太多的表情,像是在聽別人的事情一般,冷眼旁觀著這一切。
楚晏會把婚事弄的這么大,這是紀挽歌沒有想到的,不過轉年想想,楚晏這樣的身份,他的大婚,自然是要六國皆知的,乘此機會還能將楚晏的聲名在上一層樓,出生便帶著異象的天降明君,還是一位癡情的男人,這簡直是在世人面前筑起了一道高墻,無論是誰,在楚晏面前,都不由得自慚形穢。
不過,黃金又有些愁緒的說:“好是好,但是那其他幾國的人也太討厭了些,竟然每個國家都送來了貴女,我聽說這幾天,太子的景仁宮都快要住滿了呢。”
紀挽歌只是笑,其他幾國不送來人才是奇怪的事,夜國這次撿了個大便宜,正妃的位置被夜國的女子占了,其他幾國怎能善罷甘休,不將楚晏的后宮弄成一張減縮的六國版圖,這事就不算玩。
對于后宅,紀挽歌僅有的那點子知識都知道,正妻算什么,不過是個名號罷了,就看看自己那么多年被魏姨娘折磨成了什么樣子,估計其他幾國也是抱著這樣的心情的,正妻并不代表什么得寵才是關鍵,就看楚晏,也不就是寵妃的兒子,什么天生異象,在那些上位者眼里這不過是楚帝寵愛,才想著給楚晏一個名正言順的借口罷了,要是德妃不得寵,便是楚晏真的是天縱奇才,也照樣會被淹沒在后宮之中。說白了,寵愛才是第一位的,現在送這些女人進楚晏的后宮,將來要是得了楚晏的寵愛,那可真是一本萬利的事情。
紀挽歌這幾日雖混沌,但到底腦子還是能運轉的。
想想楚晏現在那滿滿當當,環肥燕瘦的后宮,紀挽歌頗覺得有些好笑,楚晏那樣的人,這些女人想著拿捏他,還真是異想天開。
就算是再怎么不情愿,這一天終究還是會到來,紀挽歌在一葉,知秋,黃金的合力之下,穿上了巧奪天工的嫁衣,一葉的化妝技術了得,不肖片刻,紀挽歌的臉上早已經沒有了多日來的病態,不僅沒有了病態,反倒因為這段日子的消瘦,多了幾分艷麗出來,那種妖嬈的,如鬼魅一樣的氣質,是紀挽歌從來沒有擁有過的,現在看起來雖然驚艷的很,但是卻也多了幾分詭異。
“公主殿下真是艷絕天下。”
這話聽著像是恭維,其實并不是什么好話,堂堂公主,淪落到要用自己的容貌去討好男人,這又是什么好事情呢,但是到了今日紀挽歌卻不愿意在浪費多一分的力氣。
只黃金哭哭笑笑,嘟囔著:“要是夫人看到小姐出嫁的樣子,還不定得高興成什么樣。”
夫人,紀挽歌恍惚的想起年畫絨的樣子,一時覺得心酸的厲害,她那個愛她如命的母親,要是看到她如今的這個樣子,怕是會哭死過去吧。
紀挽歌不言不語,順從卻不帶半點欣喜。
一葉,知秋對視一眼,她們可是明白的很,為了這場婚事,最近一段時間楚晏那是夜夜難眠,就怕紀挽歌出什么問題,這里怕只有紀挽歌不知道,現在的楚城,早都被楚晏為成了鐵桶,別說是閑雜人等,就是城中的百姓,都不知道又多少被驅逐出城去了,一葉,知秋不明白楚晏這是在擔心什么,在她們看來,這紀挽歌能嫁給楚晏,那是三生都修不來的福氣,難道還會不愿意不成。
但是看紀挽歌這般無驚無喜的樣子,兩人心中難得的想到一處去了,景仁宮里現在的女人何止數十人,每天花樣繁多,熬湯的,裁衣的,唱曲的,獻畫的,無一不是為了能得到楚晏的歡心,那可謂是使勁了渾身解數。
唯有紀挽歌這位正主,對楚晏不理不睬,楚晏來過幾次,紀挽歌連床都沒有爬起來過,可就是如此,楚晏卻還是殷勤的很,什么吃的,用的,只要是頂好的,總是要給紀挽歌送來一份的。
這人間情事,實在是難料的很。
紀挽歌沒有兄弟,出門子當然是由夜未澤背她出去,紀挽歌爬上夜未澤的背,時隔多日沒見,紀挽歌帶著蓋頭,夜未澤看不清她的臉,但是只是這么一背的時間,夜未澤就心驚起來,因為紀挽歌的重量,簡直輕的不可思議。
背部的感覺器官靈敏,夜未澤不難判斷紀挽歌已經瘦成了一把骨頭。
不知是不是送嫁一方總是會有些傷感,這時候的夜未澤甭管心里有著什么樣的盤算,都暫且放下,低聲對紀挽歌說:“無論怎樣,身子都是自己的,要珍惜。”
紀挽歌一言不發,此時此刻,說什么都沒有了意義,夜未澤無論如何都是會親手將她送到楚晏面前的,這早已經是不爭的事實。
一下子,紀挽歌就亂了心智,胸中涌起濃濃的恨意來,恨最初的夜未瀾,恨夜未澤,恨楚晏,當然也恨彭厲鋒,從來沒有如此刻這般的恨過。
恨的全身發抖,恨的咬牙切齒。
紀挽歌所做的是頂上雕著金鳳的太子妃轎輦,這是楚晏能給她的最好的身份地位的象征。
轎輦緩緩升起,十六人抬的轎輦比上皇帝的,也半點不差,紀挽歌掀開蓋頭,撩起轎輦旁的布簾,外面果然如黃金所說,滿眼的紅,刺目的讓人心中發悸。
紀挽歌身上所有的飛鏢都被一葉,知秋收去,說是婚嫁當日這種喜慶日子還是不要在身上帶著這些兵刃為好,最可氣的是黃金,竟然也跟著她們一起將紀挽歌所有的能夠用來防身的東西全部搜走,紀挽歌放下布簾運氣,可嘆她從來引以為自豪的輕功,到了如今,竟然是半點都提不上來。
想想也是覺得自己傻,楚晏那樣的人,怎么會不防備著她,只是紀挽歌沒想到,楚晏會這般的狠。
狠的讓人恐懼。
轎輦原本要圍城一周以示尊崇的,但是楚晏卻說自己等不及,讓轎輦從臨江小筑出來就直接去景仁宮,半點都不讓耽擱。
一路吹吹打打,紀挽歌坐在轎輦里搖搖晃晃。
突然搖晃的幅度開始變大,紀挽歌還沒有穩住身子,就聽到外面在喊,“走水了!”
紀挽歌再也顧不上禮儀,一把推開轎輦前方的正門,撲面而來的火光,滿城的紅布被點燃,像是一條肆虐的火龍,毫無顧忌的殺氣騰騰而來。
紀挽歌聽到周遭的呼救聲,撲通一聲,轎輦落地,身邊的人都慌忙逃走,一葉,知秋急忙來拉紀挽歌出去,但是紀挽歌卻坐在轎輦中紋絲不動,她的氣息提不上來,逃跑是無望的,但是憑著她的武功底子,一葉,知秋想撼動她,卻也是不可能的。
一葉,知秋,對看一眼,留下一葉守在這里,知秋跑去叫人來,要是紀挽歌今天出個什么意外,她們可是都不用活了。
知秋走了,一葉背對著火光對紀挽歌說:“公主殿下,還是跟我離開吧,難道你不怕死?”
背上的皮肉都像是要被燒焦了一般的,火從來如此,就算它還離你很遠,但是那灼熱的空氣,卻依然能將人灼傷。
紀挽歌被著熱氣靠著,這覺得臉上的妝容都要化了一樣的,但是卻出奇的露出一抹笑容來。
這么多天,這是紀挽歌露出的唯一一次笑容,便是一葉都看著呆了一呆,今日紀挽歌的妝化的實在濃,這樣的大濃妝配上此時的笑容,簡直讓一葉據的毛骨悚然起來。
只聽紀挽歌說:“死有什么可怕的,我便是死,也是不會嫁給你家主子的,這樣的結局也好,省的我自己動手了。”
一葉只用了很短的一點時間,就驚訝的說:“你知道?”
紀挽歌微笑。
一葉平靜下自己澎湃的心情,倒是沒了剛才強勢的口氣,只勸說道:“太子殿下還不是為了你好,你跟著太子殿下,一輩子還能少了那東西。”
一葉話音剛落,人就已經歪斜著到了下去。
紀挽歌聽到那人的聲音,“還不出來!難道你真想嫁給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