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這么不堪么。”
顧城也不意外傅涼旭會有這樣的回答，聲音已經很輕了，“你就覺得我和涼沁，永遠不可能在一起么？據我所知，你和薛芷夏之前，也是不可能在一起的。”
傅涼旭不愿意再繼續這個話題。
還是在努力扶著顧城，不讓他完全倒下去：“別說話了，你們兩個不一樣，我和薛芷夏之間，和你們兩個不一樣，你不要再說話了，省省力氣。”
他還想說什么，但是現在船身搖晃得越來越猛烈了。
所以傅涼旭一瞬間下了決心，把顧城整個人架了起來，后者已經撐不住了，但是還是在反抗：“我說了放開我，你自己……”
“我沒有放棄哪個人的習慣。”
傅涼旭看了一下周圍的海域，覺得雖然就這么跳下去有風險，但是總比兩個人在船里面帶著等死強。
雙手扶住了顧城，低聲說了一句：“準備好了？”
顧城的聲音還是很微弱：“這樣下去我們兩個都會死的，你這次的選擇是錯的。”
不知道為什么，顧城的這句話讓傅涼旭想到了薛芷夏。
他的臉變得柔和起來：“我還是那句話，我不覺得自己的選擇是錯的。那個人也會支持我的決定，我很了解。”
電子眼雖然已經被風雨吹得搖搖晃晃，但是薛芷夏還是能夠看清楚這里的情況。
她死盯著屏幕上發生的一切，也看到了傅涼旭抓住顧城，兩個人就要往下跳的場面。
雖然他們已經離柳欣瑜很遠了。
但是他們距離岸邊也有很長的一段距離。
如果這時候景鈺不能及時趕到，這里的風浪又這么大，遠遠看著顧城還失去了行動力。
他們兩個如果就這么跳了下去，不知道會發生什么事情。
薛芷夏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的眼眶紅了，她看著傅涼旭的身影，緊緊地咬著自己的嘴唇，盡量不讓自己發出任何聲音。
旁邊的傅涼沁呆呆地坐著，顯然還在平復自己的情緒。要是自己現在發出了什么聲音，傅涼沁看過來，恐怕也只會更擔心。
這個丫頭一沖動，或許就要沖出去找他們兩個。
畫面中的傅涼旭，已經很明顯地是在死撐了，但是這個人就是這么執拗，就算是現在的這種情況，也不愿意承認自己輸了。
一定要放手搏到最后一秒，他一定會這么做。
她也知道，傅涼旭不是不知道這樣做的后果，他只是不想讓自己覺得后悔。人如果經歷了某一段無能為力的時間。
在回想起來的時候，就會對自己之前的一切感到后悔。
傅涼旭的性格，又怎么會讓自己產生這個心情。
所以他一定會抓住最后的機會，就算是萬丈深淵，他也會眉頭都不皺一下地跳下去，只要事情還在發展，就一定有機會。
不知道為什么，傅涼旭看到了這只向自己飛近地海鷗，他也不知道是不是顧城放出去的其中一只。
只是無端地覺得海鷗的眼睛好像極其溫柔，在跳下去之前，他對海鷗說了兩個字。
薛芷夏也注意到傅涼旭的動作了，她看見傅涼旭對著這只海鷗做了一個口型。
男人好像從來沒有這么溫柔過，他的眼睛在風雨里面發著光，他對薛芷夏說：“等我。”
我不知道未來會發生什么事情，但是請你等我。
因為我們兩個人之間已經錯過了這么多，剩下的所有時間，我都想和你一起珍惜著度過，所以你一定要等我，相信我。
薛芷夏捂住了自己的嘴巴，克制住了想要哭出來的聲音，然后對著屏幕狠狠地點了點頭。然后她就看見傅涼旭帶著顧城縱身一躍，兩個人從船上跳了下去，有一個浪一下子淹沒了他。
這時候，景鈺的船突然一下出現在畫面之中。
他遠遠就看見傅涼旭拉著顧城跳了下來，在兩個人離開船身之后，那艘船很快就被風浪打翻了，甚至就這么消失在海里。
他暗罵了一聲，然后飛快地駕駛著船沖過去，在兩個人不遠的地方停下。
然后對傅涼旭大聲吼：“傅涼旭！到這邊來！快帶著顧城過來！我不能再靠近了！快點過來！”
如果他的船再向他們靠近，那么他們兩個很有可能躲閃不及。
傅涼旭正在海里面浮沉，猛然聽到了景鈺的聲音，下意識地往聲音的源頭靠過去，想要游到景鈺身邊。
景鈺向他們兩個伸出了手，但是他很快發現，事情并沒有這么簡單。
這里的風浪太大了，所以柳欣瑜的船才會一直繞著小島，因為沒有依靠停船的話，船就會被飄出很遠。
何況傅涼旭拉著顧城，行進的速度十分緩慢。
在他身后的顧城已經完全失去了知覺，任由傅涼旭拉扯著，完全沒有一點反應。薛芷夏也看到了這一點，下意識就要擋住屏幕。
她不知道顧城的具體情況怎么樣了，可是在他身后的海水，已經很明顯地變紅了，這個人看上去就像一個毫無知覺的木偶。
不知道還會不會醒來，如果傅涼沁看到了……
她不敢想象。自己看見傅涼旭在風雨里面努力往前趕的時候，就已經很痛心了，如果傅涼沁發現顧城是現在這個狀態。
一定會整個人失去控制力，不知道會做出什么事情來。
索性景鈺向傅涼旭拼命地伸出了手，然后在一段時間的僵持之后，終于抓住了傅涼旭。
很奇怪，景鈺在抓住傅涼旭的那一刻。
一瞬間想到的是薛芷夏的臉來，揮之不去。
她現在應該也能夠看見這里面的情況，所以如果看到這一刻，應該會突然送了一口氣吧。景鈺用力地把傅涼旭扯上船，后者的手一直不愿意放開顧城。
即使他已經失去了知覺。
傅涼旭這個人，也是很倔，就算是到了這個地步，他再拉著顧城的話，可能兩個人都會死在這里。
如果不是自己趕到的話，他和顧城就真的會回不去了，因為他死不放手。
薛芷夏知道為什么，她看了一眼還在旁邊小聲哭泣的傅涼沁。
盡管她之前一直很堅強，甚至被傅涼旭找到把她從顧城身邊帶走的時候，她也沒有發生任何的情緒變化。
但是現在對于她來說最重要的兩個男人，居然很有可能回不來了。
她再也克制不了自己，不管她怎么偽裝，其實她一直都是那個渴望被關注被愛的小孩子。
薛芷夏走過去，摸著她的頭，才覺得這個孩子其實，真的很脆弱。
從小體弱多病，甚至到了生命垂危的地步，不得不靠著別人的幫助保住一條命，也讓她覺得異常沒有安全感。所以她才會對柳欣瑜言聽計從，她所接觸的人太少了，能夠給她真正的愛和關懷的人不多，柳欣瑜雖然虛情假意。
但是好歹也給了她某種滿足感和安全感，讓她覺得不再孤單。
然后，只有傅涼旭和顧城這兩個人，讓她體驗到最純粹的愛了，可是這兩個人她也沒辦法抓住，甚至就要看著他們兩個有可能就這么……
消失在自己面前，再也不會回來。
此時薛芷夏的手讓她覺得突然安心了，她的聲音在自己的頭頂響起：“別哭了，他們已經回來了。”雖然我們沒有找到柳欣瑜，但是至少他們兩個已經平安回來了。
“已經回來了么？”傅涼沁的眼淚還在眼眶里面打轉。
“真的已經沒有危險了么？景鈺哥哥已經找到他們了么？他們三個已經一起回來了，不會再有什么變數了是么？”
薛芷夏能夠真切感受到傅涼沁的害怕，畢竟自己剛才也是這種患得患失反復確認的心情，所以她知道她為什么會問出這些話。
在這一系列事件之中，變數實在是太大了。
“是的，他們已經回來了。”盡管顧城的情況并不清楚，但是薛芷夏覺得，至少這句話能夠讓傅涼沁暫時安心。
所以她繼續摸著傅涼沁的頭，安慰這個一直在抽抽搭搭的人。
“那我出去接他們。”還不等薛芷夏反應過來，傅涼沁就快速地擦了擦眼淚，往車子外面跑過去。
她的身影就這么闖進了外面的風雨里，衣服整個被打濕，但是她一直跑向岸邊。
薛芷夏立刻追了出去：“涼沁，外面雨太大了，你進來等！”但是說出這句話，她也知道傅涼沁根本就不會理她。
只會迫切地往那邊跑去，想看到那艘船出現時候的樣子。
薛芷夏承認，雖然自己也想在岸邊迎接他們，但是這時候的傅涼沁，顯然不適合看到顧城的樣子。
所以她追上去抓住她的胳臂：“我們進去等，你要是生病了，他們會心疼的。”
“沒事兒的，就一會兒，我就在這里等你，他們馬上回來了是不是。”
傅涼沁的眼睛亮得出奇，“我就在這里站一會兒，他們回來了我就回去，不會有什么大問題的。”
薛芷夏拗不過她，只能夠默默地繼續抓著她的胳臂，然后跟她一直看著風雨交加的海面。沉默了一會兒。
薛芷夏開口了：“涼沁，顧城對于你來說……顧城在你心里，是什么位置？”
你真的清楚你自己的感情么？
這個人對于你來說到底是什么？
薛芷夏一直都很想知道這個問題的答案，她想知道，傅涼沁是不是真的理解她和顧城之間的關系。
傅涼沁還是一個勁兒地看著遠方，然后回答薛芷夏：“這個人對我來說，是光啊。”
顧城不知道的是，在傅涼沁的世界里面，她才是那只蛾子，顧城才是她想撲過去的火。但是現在薛芷夏聽到這個答案。
就不說話了，然后也盯著遠方。
好半天，她不忍心地開口了：“涼沁，重新開始吧，你的生活。”
不管顧城的狀況如何，其實你的生活里，都不會有顧城這個人。體驗過的人才知道，飛蛾和火在一起的時候，要經受多么大的痛苦，薛芷夏明白，所以她并不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