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是在多么絕望的境地之下,才會有這樣的心情。
傅涼旭看著自己滿手地血,說不出話來。
也不知道多久之后,竇醫(yī)生走到了他身邊,給他遞了一個手帕:“把你的手都擦擦。”
沉默了很久,傅涼旭才開口了:“竇醫(yī)生,你是不是覺得生氣了?因為我的妻子,生氣。”
醫(yī)生苦笑了一下。
“誰又能夠真的生誰的氣呢?我是覺得不值,老吳根本什么都沒有交代清楚,也不知道他自己這么做到底有沒有效果,就這么離開了,可是他根本不想想未來啊。”
吳醫(yī)生就這么用了自己的命,來救一個根本就不怎么熟悉的小孩子。
但是人家領情么?
“你也知道,你妻子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根本就不適合參與進來。但是她已經(jīng)深陷其中了,老吳甚至都沒有認清現(xiàn)在的情況,就這么把自己的命用出去了,你說我到底生不生氣?你說呢。”
傅涼旭低下了眼睛:“對不起,是我們完全沒有了解情況,才會造成這樣的后果是不是?”
竇醫(yī)生也只是嘆著氣。
好半天之后,才問了傅涼旭:“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女人啊?”
如果一個男人,能夠一直這么陪在一個女人身邊,那得是多么大的愛,才能夠支持著他留下來啊。
但是傅涼旭的回答讓他覺得有一些吃驚了:“不,其實,她對我的愛比我還要深。”
薛芷夏有多么喜歡他,有多么愛他,現(xiàn)在想想,好像是從他年少時期就已經(jīng)存在了。
但是現(xiàn)在這一切,都像是東流的水,在世界的推動之下,就這么流逝了,再也看不到一點影子。
竇醫(yī)生啞然,傅涼旭在說這句話的時候,好像有著很多的不甘心。
曾經(jīng)那么喜歡他,那么愛他的那個人,現(xiàn)在卻要離開他,執(zhí)意要去往另一個世界,連他的挽留都不起任何作用了。
最后,他也只能夠拍拍這個人的肩膀。
然后走出了這個辦公室。他還有很多事兒要做,比如接受這個孩子的全部治療流程,并且要制定出一個最好的方案出來。讓他們能夠安心啊。
他不由得苦笑了,老吳啊老吳,你還真是留了一個好攤子給我,讓我這么盡心盡力開始。
傅涼旭還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直到護士進來打掃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這個男人還一直待著這里,覺得有些可憐了.
于是走過去推了推傅涼旭的身體:“傅先生,要不您先去看看傅太太?”
傅涼旭卻因為這句話遲疑了,薛芷夏會不會在醒來之后還想見到他?
或許在她醒來之后,又一次想要陷入深淵,那么他又應該怎么辦呢?是抱住這個女人,還是讓她遂了心愿死去呢。
傅涼旭用剛才的手帕簡單地擦了一下自己手上地血,然后對護士說:“不好意思,麻煩你費心照顧一下我的妻子。”
“我先有事兒出去一趟,這段時間就拜托你了,我一會兒就趕回來。”
小護士馬上點了點頭,這么溫柔地傅涼旭,就算是她也是第一次看見。
可是現(xiàn)在男人的手上還帶著血,也不知道應該去什么地方,他也好像沒有一點兒想要把手上血洗掉的意思啊。
傅母聽說了這個事兒,也飛快地趕過來了。
看著自己的兒子就這么站起身來,身上還帶著血,不由得覺得有一點兒慌亂了:“涼旭,都這個時候了,你還要干什么?你是要出去么?”
“我出去找一個人。”
傅涼旭頭也不回地走了出去,然后就到了醫(yī)院的停車場,油門一踩,就飛快地發(fā)動了自己的車,完全沒有半點兒猶豫,反而傅母覺得十分焦急:“你小心點!”
傅涼旭這是,去酒吧,想看看這么久了以后,顧城到底有沒有回來。
就在他飆車去的時候,后面有一輛車一直追著他,寸步不離地跟著他的行進軌道,一直到顧城的酒吧門口停下。
傅涼旭還沒有下車,景鈺就已經(jīng)沖了上來:“你要干什么?現(xiàn)在來這個地方買醉是么?”
傅涼旭不說話,只是推開了景鈺,然后走進了酒吧門口。
景鈺沒有辦法,只能夠跟了上去。兩個人走到吧臺之后,酒保正在低著頭擦拭著酒杯,由于是白天,這里甚至沒有一個人。
“傅涼旭,你跟我回去!現(xiàn)在芷夏都已經(jīng)成了什么樣兒了,你又不是不知道。”
景鈺的臉色并不好,而是從后面拉著男人,想要把他帶回醫(yī)院去,“你來這兒,到底是想干什么啊!”
“我想,他應該是來找我的。”一直低著頭的酒保卻突然說話了,然后抬起頭看著他們。
正是顧城,這么久沒見,顧城的臉變得消瘦了一些,讓整個人看起來精神了不少,但是男人的胡茬像是沒有刮過一樣,在臉上雜亂地分布著。
讓景鈺也覺得有些驚訝了,說不出話。
顧城遞過來了一個東西:“這是涼沁的血樣,如果她符合配型,我可以馬上送她來醫(yī)院。”
他也猜到,傅涼旭他們差不多也會需要傅涼沁了,但是他不可能讓她直接露面,而是自己給她準備好一切。
傅涼旭接過了血樣之后,神情嚴肅地開了口:“這段時間,你們去哪兒。”
“怎么,你想把所有的責任都推到我身上?就因為我?guī)ё吡藳銮撸憔蜁肿镉谖颐矗俊?
顧城顏色極深的眼睛一直盯著傅涼旭,想從這個男人身上看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但是傅涼旭握住了血樣之后,也只是嘆了一口氣:“那你告訴我,她是不是也像你一樣,這么瘦了?”
景鈺也覺得有些驚訝了,他原本以為,傅涼旭過來是要大鬧一場的。
但是現(xiàn)在看來,他更像是一個已經(jīng)走投無路的哥哥,現(xiàn)在想來尋找自己的最后一點溫暖,讓他的勇氣重新回來。
顧城聳了聳肩:“那丫頭胖了五斤,前段時間還沒回國的時候,就已經(jīng)嚷嚷著要減肥了。”
說起傅涼沁,顧城的眉梢眼角都是寵愛。
傅涼旭又是一怔,不知道什么時候,這種光芒,好像在薛芷夏的臉上也出現(xiàn)過,只不過女人一直到現(xiàn)在,都已經(jīng)好像很少這么對自己笑過了。
“我知道我叫不回她,但是能不能幫我?guī)б痪湓捊o她。”
傅涼旭垂下了眼睛,不動聲色。
“如果她有空的話,能不能過來看看芷夏?她現(xiàn)在好像有已經(jīng)快要支撐不住了,我也快要支撐不住了。”
“如果可以的話,能不能送她偷偷過來,我知道你顧城有這個能力,能夠完成。”“薛芷夏怎么了?”
顧城瞇起了眼睛,今天的情報還沒有到他的手里,甚至可以說,傅涼旭過來得比他的情報更快。
但是薛芷夏這個女人,好像出了什么非常嚴重的問題。很嚴重。
傅涼旭不說話了,景鈺也不忍這樣的氣氛一直存在著,所以就把情況說了:“她自殺了。”
就算是顧城,這一次也覺得有些吃驚了。
這個女人,明明之前還是滿懷著愛情的希望,把涼沁送了出來,就為了看他們兩個人圓圓滿滿地在一起,從而追求她也已經(jīng)擁有的東西。
“別緊張,她已經(jīng)還在搶救中,我剛才問了一下醫(yī)生,應該不會有什么太大的問題吧。”
景鈺看到了顧城瞬間變化的眼神,于是急忙補充。
“因為我們發(fā)現(xiàn)得早,所以才會這樣。”
但是這句話出口之后,景鈺卻覺得后悔了。
下意識地看了看傅涼旭的神色,發(fā)現(xiàn)后者好像沒有一點兒波動,這才安心下來,松了一口氣:“總而言之,就是能夠被搶救過來的情況。”
如果要說發(fā)現(xiàn)得早,傅涼旭他是第一個發(fā)現(xiàn)薛芷夏尋死地人。
但是他卻沒有能夠阻止自己的妻子,去以這種極端的方式,來結束自己的生命,并且要把所有的一切都否定,不承認。
“不應該是這樣的。”
顧城也不知道應該說什么話了,只能夠嘆了一口氣,對傅涼旭說。
“可是有什么辦法呢。”傅涼旭端詳著手里的血樣。
“你沒有看見她的表情,那一瞬間,她好像已經(jīng)連我都不太想要的,這個世界里面好像沒有留下什么東西,能夠讓她認同的了。”
“你們能夠干什么?”
顧城揉了揉眉心,“你們現(xiàn)在能夠做的,就只是在這里等著結果,或者說,一直這么等著,直到事情出現(xiàn)了什么轉機。”
然后他就不再說話了,只是看著酒杯。
“或許你這邊,也能夠幫忙找一找樣本。”
景鈺一直都在尋找著,看到顧城的時候,突然有了這個想法,如果這樣的話,他們能夠提高效率的吧,畢竟顧城手下,也不是個小組織。
原本以為顧城會一口答應這個提議,但是顧城搖了搖頭:“不好意思,我做不到這件事。”
“為什么?”
景鈺愣了愣,就算是看在傅涼沁的份兒上,他也應該調動起自己可以用的資源,來支援一下傅家的行動不是么?
況且如果小家伙真的走了,傅涼沁也會覺得很傷心吧。
“我們這邊的人,殺孽太深了,這樣的血,不能夠流在那么純凈的小孩子身體里面的啊。”
顧城苦笑了一下,然后這樣回答了景鈺的疑問。
他本來就是這么想的,并且這個想法,他也已經(jīng)告訴過了傅涼沁,希望能夠獲得她的認可。
傅涼沁在聽了之后,紅著眼睛點了點頭。
景鈺還想說什么,但是傅涼旭的手機就已經(jīng)響起了。
傅涼旭接通之后,對方有些焦急:“傅先生,傅太太已經(jīng)暫時醒過來了,但是她現(xiàn)在……她現(xiàn)在情緒很不穩(wěn)定,您最好過來。”
“把她安撫好,實在不行。就請你們注射一些鎮(zhèn)定劑吧。謝謝了,我馬上就趕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