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老走之后,傅涼旭和景鈺還是愣在原地。
景鈺反應了一會兒以后,這才想起來,追著自己的外公出去了。
看著外面的樣子,好像是要下一場很大的雨了,所以他必須出去扶著他。
“人都已經走了,你還就在這兒干什么?”
薛芷夏的眼睛里全都是譏諷,“看我的笑話么?你還沒看夠么?我記得你好像不是一個這么有空的人,你真的一定要在這里浪費時間?”
正巧病房的護士已經拿了打掃的工具,想把薛芷夏剛才制造的一切通通掃掉,保持干凈。
傅涼旭走了過去,把護士手里面的東西拿了過來,然后輕聲說:“我來吧,你先去休息?!?
薛芷夏順手扔了一個杯子過去,正好砸在傅涼旭的背上。
護士嚇了一大跳,然后看著他。
傅涼旭的臉上還是沒有什么表情,甚至像根本就不疼一樣,就這么看著地面的一切,然后慢吞吞地掃了起來。
薛芷夏的聲音很刺耳:“我有沒有跟你說過,不要再在這里假惺惺了!”
傅涼旭像是沒有聽到她的話一樣,還是掃著那個區(qū)域里的一切。
旁邊的護士飛快地撤退。人家的家事還是最好少摻和,加上現(xiàn)在薛芷夏這個恐怖的性格,更是不能夠輕易招惹的。
薛芷夏還想再說什么,但是某一個瞬間,看到男人的眼睛里面,好像閃著光,有東西。
她一時間沒有說話了。
盡管她也知道,這么做,可能對于他們任何一個人來說,都是巨大的折磨,但是她也沒有辦法,要想自己一個人麻木清凈地活著,就必須把這些人全都趕走。
兩人正在僵持著,竇醫(yī)生就走了進來,一看現(xiàn)場這么狼藉,不由得覺得有一股無名火了。
傅涼旭直起身來,聲音清淡地問著面前的醫(yī)生:
“竇醫(yī)生,我兒子又出了什么事情是么?”
來的醫(yī)生根本就不看薛芷夏一眼,而是把自己懷里的文件夾遞給了傅涼旭:
“這是孩子近期的治療方案,我在老吳的基礎上做了一些調整,你看看,如果覺得有問題,就跟我聯(lián)系?!?
傅涼旭根本就沒有看,就把文件夾輕輕地退了回去:“我們不需要看,相信醫(yī)生的安排?!边@才是一種真正的信任吧,何況這個醫(yī)生,本來就是為了自己的兒子才留在這個醫(yī)院的。
可是薛芷夏并不買賬,已經冷冷地開始攻擊了:
“滾回你的國家去,我的兒子,不需要?!?
她真正覺得氣惱的,是竇醫(yī)生的身份,最開始他來的目的,并不是完全為了朋友的拜托。
客觀上來講,甚至有很大一部分原因,都是因為那個飛揚跋扈的小丫頭的拜托,她不能接受。
那個女孩,在所有人面前,把薛芷夏的一切都貶低得體無完膚,現(xiàn)在卻要向她示好是么?
“我不需要你來救我的兒子,他不需要你的幫助,你還是趁早回到你的國家,不要出現(xiàn)?!?
這樣的話,任何一個醫(yī)生聽了都會覺得氣惱。
所以竇醫(yī)生本來就暴脾氣,現(xiàn)在被點燃了?!澳阋詾槲蚁肓粝旅??要不是為了老吳的心愿,要不是你的兒子永遠都活在危險里面,你覺得我會愿意留在這里?現(xiàn)在還要看你這個女人的臉色是么?我告訴你,我這就走出去!”
竇醫(yī)生已經憤怒地扯下了自己的白大褂:“我沒有心情,甚至根本沒有義務,來治療他!”
說完這句話,他就狠狠地摔門出去了,只留下傅涼旭在這里,然后看了看薛芷夏平靜說。
“薛芷夏,你這次做得有一些過分了?!?
這段時間以來,他好像還是第一次這么平靜地,連名帶姓地喊她,“你不應該這樣,兒子現(xiàn)在雖然已經穩(wěn)定了,但是你也根本沒有必要這樣。”
“我要做什么樣的事情,這是我自己的事兒,用不著你來操心?!?
薛芷夏笑了,對他說。
“如果想追的話,就追出去吧,然后就不要再回到我這里了,這里,也只會讓你更生氣?!?
傅涼旭放下了自己手里地掃帚,走過去輕輕地把薛芷夏抱在自己的懷里:
“你不要害怕?!?
他好像已經模糊地覺得,薛芷夏之所以這么色厲內荏,是因為她害怕,所以才會一直這么躲避現(xiàn)實,一直退讓,這是她害怕的一種表現(xiàn)。
如果自己安慰著她,應該會好轉的是不是?
但是這句話,剛才顧城也說過的這句話,徹底讓薛芷夏覺得生氣了。
她狠狠地推開了他。
本來在一瞬間,她覺得這個懷抱突然溫暖地可怕,溫暖得就快要讓她,放下自己所有的防線,幾乎有那么一個瞬間,當自己曾經最愛的男人抱著她的時候,她才覺得,快要回來了。
可是傅涼旭這么突然的一句話,把她又重新地拉回了現(xiàn)實。
所有人都在揣測,在躲閃著。
“我已經說過了!不要再來介入我的生活!不要覺得就可以改變我!不要覺得這樣很好!”
“從現(xiàn)在起,你如果再出現(xiàn)在我的面前,我一定會把你挫骨揚灰,我們要不就不見,要不見面之后,就一起進地獄吧?!?
女人的聲音已經很平靜了,但是每一句話,都讓人很恐怖。
“你以前不是這個樣子的?!备禌鲂窈貌蝗菀渍痉€(wěn),然后深呼吸了一口。
對薛芷夏說道。
“不要覺得很了解我,你看到的我,只是冰山一角,我還有很多面,是你看不到的啊?!?
傅涼旭聽到這樣的話,又開始往后面退了一步,現(xiàn)在的薛芷夏,陰晴不定,性情大變了。
“我不會再來了。”他已經開始轉身離開了。
自己的這個女人,好像已經下定決心飛走。
一定要去世界的某個地方,然后什么也不管,甚至就這么靜靜地死去,讓所有人都不要再介入到她的生活。
薛芷夏還沒有說完:“如果覺得累,你現(xiàn)在就可以離開,我來照顧兒子?!?
傅涼旭雨傘停住了自己的腳步,突然兇狠地回頭,用力地瞪著薛芷夏,就像是一個野獸!
溫柔了太久,好像所有人都已經忘記了,現(xiàn)在的這個男人,不光是薛芷夏的丈夫,他更是晉城商界的霸主!
在所有人面前,他都是應該被敬畏和尊重的對象,而不是現(xiàn)在這樣的啊!
傅涼旭語氣冷硬地對薛芷夏說:“但是,那是我們兩個人共同的孩子,不是你一個人的!”
不知道薛芷夏,為什么一定要在孩子的問題上,跟他們劃分楚河漢街。
她想干什么?想要把這個孩子帶走,跟著她一起離開這個世界么?傅涼旭盯著薛芷夏的臉:“你想讓他一起。”
“你是不是想讓他,跟你,一起死?”傅涼旭的聲音甚至比薛芷夏還要冰涼,冷得徹骨。
“他繼續(xù)活著,也只是在遭受了所有的折磨之后,重新再死去。”
薛芷夏很平靜,“所以還不如,我現(xiàn)在就帶走這個孩子,讓他跟我一起,少受一些痛苦也好,跟我一起離開也好。”
“你瘋了!”
傅涼旭只覺得自己的太陽穴已經在跳動了,“你已經完全地瘋了是不是!”
“你現(xiàn)在才意識到這種問題?我早就已經瘋了?!?
薛芷夏肆意地笑了起來,“就是瘋了?!?
傅涼旭已經不打算再跟這個女人說下去了,他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我給你時間,再見。”
“我不需要你給我什么時間?!?
薛芷夏在他身后說,“我已經沒有繼續(xù)做著什么可笑改變的力氣了,要么我給你時間,直到你能夠接受我和兒子一起死去的那一天,我就覺得滿足?!?
傅涼旭已經徹底地不想聽了,就這么走出了薛芷夏的病房。
結果在走廊發(fā)現(xiàn),竇醫(yī)生在。
醫(yī)生并沒有有走遠,就這么看著傅涼旭:“你覺得她還有救么?你的女人已經失心瘋了。”
就算是再怎么生氣,他也不能夠這么一走了之。
傅涼旭笑了笑,但是弧度十分苦澀了。
“我覺得還有希望,不然我能夠怎么樣呢。
放棄她么?這樣的事兒,我也做不到。”傅涼旭很平靜,“你也知道,我根本就不可能松手,只要我一放手,所有的一切都會倒塌下來?!?
“別給自己這么多壓力?!?
竇醫(yī)生拍了拍他的肩膀,“我們已經把樣本的搜索范圍擴大?!?
竇醫(yī)生直視著傅涼旭的眼睛:“如果孩子這邊的事情解決了,你的媳婦兒也不會這樣了?!?
“但愿如此吧?!?
傅涼旭除了嘆氣,好像也沒有其他事情可以做了,但是他看了看醫(yī)生。
“吳醫(yī)生的事情,我很抱歉?!?
傅涼旭重新提起了這個事兒,“我不知道應該怎么補償。”
他這是真心話,甚至即使吳醫(yī)生已經獻出了自己的生命,卻無力判斷這個更加嚴重的問題啊。
“那個人,也跟你的妻子一樣,性格很倔強。”
竇醫(yī)生嘆了一口氣,誰的話都不聽的人?!?
“現(xiàn)在你要解決的問題就是,不要讓你的妻子自己一個人鉆牛角尖了。她已經自殺過一次,應該還會有第二次,所以你要隨時注意著她,千萬不要放松你自己的警惕,明白了么?”
傅涼旭點了點頭,算是表示自己已經知道了。
然后竇醫(yī)生盯著他的頭發(fā),只覺得無奈。
他突然想起一個問題:“你的妻子,在出這些事情以前,是一個什么樣的性格?記得么。”
“當然記得?!?
傅涼旭笑了,“就像太陽一樣,努力地活著。但是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就已經變成了這種患得患失的性格,所有的事情都覺得小心翼翼,所有的人都不敢接觸。”
“那她應該是經歷了一些很嚴重的事情。”
竇醫(yī)生無意中說了這句話,反而讓傅涼旭愣住了。他竟然一時之間想不起來,到底是什么樣嚴重的事情,讓薛芷夏會變成這樣的人呢?
那個答案好像一直在他心里,就要呼之欲出了,但是奇怪的是,他好像并沒有看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