掛斷了電話之后,她看著手中的淡黃色的紙頁,沉默了很久,看向窗外時,等待了很久,也沒有飛過的鳥。
想了想,還是從包里拿了筆,寫上三個字。那個人的名字,在她心里唯一的名字。
“傅涼旭?!?
有時候,也會想如果沒有傅涼旭這個人的時候,自己是什么樣的生活,到底是什么樣子的。
薛芷夏上學的時候,因為名字很溫婉,人又好看,所以總是受到各種歡迎。
但為人的兇狠殘暴,是任何女生都望塵莫及的,所以女性朋友很少了一樣,人小小的,是江南女生特有的柔情長相。
那時候,自己因為這邊家里的原因,所以總是轉學,去過許多許多的學校,當全班帶著關懷又鼓勵的目光看著這個低頭不語的人,被期待包圍的小女生抬起頭,聲音云淡風輕,甚至不屑一顧:“看什么?沒看過人類么?”
“啪”的脆響,是班主任方云失手折斷筆的聲音。
她努力憋出淡定的微笑,對她說道。
“薛芷夏同學,你……不向大家做一個自我介紹?”
此時某人已經拖著包走向那個早就看好了的空位,頭也沒回,只留下了一串分外冷漠得聲音:“剛才你已經說了,我叫薛芷夏。”
除了方云之外的所有人不得不低下頭裝作沒有笑的樣子,薛芷夏就是這樣性格的一個人。
所有人都這么想薛芷夏,如果僅僅是語言的直接粗暴,那么不說話是個極好的解決方法。
方云放心地過了幾天安生日子,某天正在辦公室里處理這個學期的學期安排的時候,突然自己的班長秦麗沖了過來,眼鏡腿耷拉在臉上,聲音和樣子都極為狼狽不像是之前的她了:“方……方主任!薛……薛芷夏!她跟人打架了!她真的在跟人打架!”
那時她就有了一種奇妙的感覺,引狼入室。
天煞孤星仿佛就要在自己的手中冉冉升起了。
薛芷夏完全沒有辜負她的期望,上學第五天打了隔壁班混混出身的周毅,第十天跟人家約出去單挑。
上學一個月……一個人在全年級都突然變得有名起來了,從此讓他們淪為笑柄。
這些人看著薛芷夏,也只能夾著尾巴含恨做人。
對一個女生,他們也無可奈何了。
一群人就拿著這樣的借口來安慰自己。
薛芷夏當時,也依舊做著自己想要做的一切事。
方云作為薛芷夏的班主任,也擔心這個才從加入這個班集體的女孩,盡心盡力地與她的母親進行了多次友好會晤,幾個月下來,她更加堅定了薛芷夏不是親生的這個想法。
一個溫柔清麗的母親……
有個這樣的母親,怎么看,也不像是暴力份子的母親配置。
她對自己孩子的行為滿是擔憂,說從小就是如此,試了多少方法都改變不了。
談話無果后,方云徹底放棄了拯救失足少女薛芷夏的想法。
自己是這個學校尖子班的班主任,卻連個小丫頭都搞不定。
某次滿是憂心的會談后,薛母在連連道歉準備離開,一句話說進了薛芷夏的耳朵,她開始想,自己要不要一直找麻煩了。
“真的很抱歉,但是我相信,孩子一定還是一個好孩子的,是我自己用的方法不太對。”愛著薛芷夏的人,總是把所有的錯誤都歸結給他們自己,然后把所有的好處都留給她了。薛芷夏從叛逆期徹底蘇醒過來,也是因為母親的這句話,讓她覺得,自己沒有必要找茬。
特別是,她好像已經不是一個獨立的個體了,所以,她想要這樣安分下來,保護她母親。
方云有一段時間,急得嘴上亮了紅燈,正想著得擦點什么藥才能保存下花容月貌,這時又一個人影風風火火地闖進來了,帶著十分嚴肅的語氣:“老師,我以后會聽話的,一定?!?
這是薛芷夏對于這個世界的第一次妥協。
以后的很多次,她都在這個世界里面,妥協了。
她從回憶里面抽離出來的時候,忽然很懷念一段時光,那時候,傅涼旭對她死纏爛打。她卻只是想躲避,所以用景鈺做了自己的避風港,想讓傅涼旭知難而退。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傅涼旭的字典里面,根本就沒有知難而退這樣的詞語,他的詞語,也僅僅是不要臉啊。
有一次,薛芷夏正在店里繼續設計著自己的作品,一個人就這么直接不打招呼闖進來了,“我胡漢三又回來了!有沒有掌聲有沒有鮮花有沒有尖叫聲!”這樣的聲音,讓人笑噴,當然不是胡漢三,這是去法國洽談大業務成功回來的傅涼旭。
薛芷夏已經再三告訴他,沒有什么重要的事,千萬不要來找她,就算是有什么重要的事,也不要來找她了。
總而言之,就是不要來打擾薛芷夏自己的生活。
偏偏今天景鈺也出去了,薛芷夏嘆了一口氣,覺得自己可能逃不出這一天的各種折磨了,很明顯,她自己根本就招架不住傅涼旭啊。
但是眼前她好像真的有一個事情,需要傅涼旭這邊來幫忙。所以她不動聲色地看了看他,好吧,誰讓傅涼旭當時每天都這么朝著她,薛芷夏早就已經有些受不了了,工作耽誤了,就相當于讓傅涼旭自己來贖罪,讓她的這些事情,也相對于輕松一點兒。景鈺也不知道是不是想用工作上的事情把薛芷夏套牢,總是給她一些有的沒有的任務,讓她自己一個人做。
薛芷夏雖然認真,但是也不傻,就打算讓傅涼旭自己付出一些時間和精力,也算補償她了。
傅涼旭一股腦地進門,不想沒有等來薛芷夏的問候,只看到了一張冷漠到極點的臉。
“傅涼旭先生,你愿意,為人民做出貢獻么?”
薛芷夏也不抬頭,就這么嚴肅的對傅涼旭說話。
傅涼旭不明所以,也沒聽過薛芷夏這樣的話,在腦中迅速地盤算了一遍,確定自己的屬下以及各個其他環節應該沒有給自己惹什么麻煩之后,回應了一個人畜無害的微笑:
“Yes, I do.”
薛芷夏就這么猝不及防地擁有了自己的行動軍師。
說起來,用著也算是很得心應手了。
話說傅涼旭在對整個事件有了基本的了解之后,本來是有以死來逃避的心,直接想拒絕,但薛芷夏好言勸慰他,并以設計業時間一秒黃金的理由,不置可否地開始傅涼旭的工作。
想來,薛芷夏身邊的人,也只有傅涼旭有消耗時間的權利和資本,反正他每天游手好閑。
薛芷夏把自己的辦公室搬到了角落隔絕世俗喧囂,傅涼旭也在店里這么賴著不想走了。
傅涼旭不甘示弱,迅速地成為了她的影子。
她看著坐下后幫自己整理桌子到不亦樂乎境地的某人,涼涼開口:“你……是狗么?骨頭到哪里就要跑到哪里?”
她是真的沒有辦法了。后者頭也沒抬,卻應對得自如,就說:“如果我是狗,除了骨頭,某種排泄物我也喜歡?!?
不得不說,薛芷夏承認自己遇到了旗鼓相當的對手,但是她也不能夠表現出來欣賞。接下來傅涼旭開始了“薛芷夏觀察日記”的生活模式,想要全方面記錄薛芷夏的生活。
這個女人,沒有什么朋友,對家人卻親近地異常,不過這對她的行為沒啥影響;但是至少,傅涼旭也調查過他,這是他們傅家信任一個人的傳統,所以他看到了一些很有趣的東西。傅涼旭對此嘖嘖贊嘆。
緊接著又向薛芷夏拋出了問題:“聽說你上學的時候,把隔壁班的周毅……話都沒說,就只是靠近你碰了你一下就被打了?真的是這樣的么?看不出來啊?!?
傅涼旭當時對學校的事情不怎么在意,但是也聽說過周毅這個人,和一個女人打了一架,就是眼前這個,一點看不出來。
為此,他上學的時候還笑了很久,只是不知道這個女人到底是誰,結果卻是薛芷夏這人。
大概是難得有人這么聊天吧,薛芷夏今天顯得較為健談,慷慨地回答了他:“……是?!薄盀槭裁礊槭裁矗课矣浀媚悴淮蚣堋?
某種程度上她覺得,傅涼旭更適合娛樂記者的工作。
畢竟之前在傅家過著那樣的生活,薛芷夏都沒有怎么反抗。
所以傅涼旭以為,她真的就是這么軟弱的性格,不敢跟任何人有所摩擦,所以一定是委曲求全地活著的,這樣才對。
不過他等了好久也沒等來答案。
薛芷夏自己忙著整理一堆資料,沒空跟傅涼旭說更多。
正想繼續追問,就看見周倩影當時這么叉腰站在門口,氣焰囂張:“薛芷夏呢?出來!”
很好,果然是樹大招風,這種有挑戰性有一些能夠展現自己氣質的情節。
傅涼旭很滿意。
薛芷夏嘆了口氣,本想放下手中的事出去,就見傅涼旭站起來,順手拍拍她的肩膀,聲音溫柔:“坐下,這種人,恐怕就是活膩了吧,敢在太歲頭上動土的,好像已經不多了吧?!闭f罷長腿一邁,走向門口的周倩影,先是一個冷漠的開頭:“這位女士,好久不見了。”
他沒看到的是,轉身后,薛芷夏的眼睛里面有了一種無奈的苦笑,一種想要擺脫了的表情。
周倩影看到是傅涼旭,默了好久,也知道這是自己絕對惹不起地人,所以不好說話了,半晌回了他一句:“讓薛芷夏出來!”
傅涼旭一聽笑容都已經這么出現了,領導人式地看著周倩影的臉:“我就是薛芷夏的發言人,有什么直接告訴我就行,不用這么麻煩她了是吧。”
周倩影顯然不知道怎么應付這個晉城有名的暴躁狂,彈簧似的離開了傅涼旭的范圍之內,暴跳如雷:“不跟你說!你們不是都已經離婚了么!跟你說有什么用,快點,我要找薛芷夏!”
傅涼旭遺憾地搖了搖頭,收斂了表情:“連我這個代表發言人都說不過,怎么跟我的上級領導溝通?你是不是只會說要找薛芷夏?要你說其他的話你就這么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