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個人正玩賞著,突然看見湖里有了變化。機械運作的聲音響起,整個湖面開啟翻滾起來。意識到這是孟青提及的大項目,薛芷夏和景鈺都停下來,緊緊地盯著面前的湖泊。
八條通道從八個方向浮出水面,各自向中心延伸,等到八條線都交匯在一個中心點的時候,原點突然擴大開來,從湖面下方又升起一個巨大的亭臺,被玻璃罩罩住,等亭臺完全脫離水面之后,玻璃罩又自行打開,并快速在亭臺下方合攏沉入水下。
最后呈現出一個“八方會湖庭”的景觀來,別有中國風韻。
機械文明的時代,人文和自然就這么被巧妙地結合起來。薛芷夏和景鈺嘆為觀止。
看面前通往亭臺的通道已經停止平穩,景鈺問她:“要不要去湖中心看看?”
薛芷夏被這么一說,也動了去看看的心思,躍躍欲試,看著便馬上一只腳踏上了通道。兩邊雖然有護欄,但景鈺怕她一個不小心在濕潤的通道上摔倒,馬上上前扶著她。
身后傳來了孟青的聲音:“剛才您看到的,正是我們這次投資最大的項目……”
薛芷夏想著還是跟人家打個招呼再上去,于是回頭喊了一句:“孟青小姐,我們去亭子那邊看看……”
最后一個字生生地含在喉嚨里。
孟青不是一個人來的。她正跟旁邊的人介紹著度假區最引以為傲的項目,只不過那人完全沒聽了,目光如炬地看著薛芷夏的方向。
傅涼旭。
景鈺的手還體貼地扶在她的手臂上,看起來像是兩個舉止親密的戀人。
感覺到薛芷夏的情緒變化,景鈺也回頭看過去,一時間表情變得復雜起來。
孟青對傅涼旭說:“傅總,這是我的朋友景鈺,想必你們之前也見過,旁邊那位是……”
她一直忙著完成度假區的項目,晉城太多的風聲沒有聽過了,只當傅涼旭不認識面前的人,于是出來介紹薛芷夏的存在,只是還沒說完就被打斷:“我知道是誰。”
短短五個字,周圍的氣場好像都凝固了起來。
薛芷夏下意識地就要離開。
孟青覺察到了其中的不對勁,想緩和一下氣氛,笑著對傅涼旭說:“傅總,要不我帶你到湖心去看一下?您可是參與我們這個項目的第一人。”
“不用了。”傅涼旭冷冷拒絕,讓孟青覺得自己好像不應該把他帶到這里,“我一個人去有什么意思?讓他們去當第一對好了。”
“他們”兩個字咬得很重,連景鈺都不悅地皺起了眉頭。
傅涼旭承認,本來只是來看看這里適不適合涼沁的療養,看到這兩個人時,他不知所措了,甚至嫉妒得快要發狂了。
曾經在他臂彎里的那只手,怎么能那么溫柔那么放心地交到那個男人手里?
那樣的笑容,由衷的愉悅的笑容,為什么不肯給他傅涼旭多一點?
耳邊那朵花……那朵花把她襯托得更加嬌美,是這個男人親手別上去的吧?
薛芷夏……你真的已經,做出了選擇?
薛芷夏被傅涼旭的久久打量刺激得生疼,她知道他在想什么,可是他憑什么對自己還留有這樣的心思?她不再往通道走,回身向孟青道別:“孟青小姐,我突然覺得不太舒服,就先失陪了,感謝你的招待。”孟青本來還想挽留,但看見薛芷夏越來越蒼白的臉,以及景鈺難看的臉色,便再沒有說話。
等薛芷夏走后,景鈺沒有急著追上去,而是往傅涼旭的方向走過來。
“別過來,我不想看見你。”傅涼旭拒絕得也很徹底。
景鈺停住了,似笑非笑:“你害怕了?”
傅涼旭邁開長腿就走,只留下在原地一臉莫名的孟青,再看向景鈺時,只覺得像只搶食成功的小狐貍。
度假區是晉城此時最熱門的競爭項目,不少集團都想咬到這塊肥肉。傅涼旭在這里周旋了整整一個月,才拿下了全部的投資權。
在這一個月里,他雖然無暇顧及薛芷夏,但默默地,也想了很多關于她的問題。
她的矛盾點他大概是清楚的,之前的一些事,也確實讓她深深懼怕。
自己唯一可以做的,就只剩下加倍地彌補她。
這樣的念頭一旦形成,就非常可怕了。他甚至等不了整個談判過程完全結束,就把所有的后續工作都拋給了助理,自己去找薛芷夏。
傅涼旭又一次站在她家門口,抬頭敲門時,不可否認地生出了一些緊張來。
女人的聲音顯得有些疲累:“誰?”
“是我,開門。”
門邊的人咳了一聲:“你又來干什么?”
“先開門。”
啪嗒一聲,薛芷夏打開了門,頭發松松地挽到腦后,眼睛在昏黃的燈光里亮得出奇,傅涼旭正欲進來,被她首先攔住:“先說好,最多半個小時就走。”
她只是不想他一直無賴地杵在門口,惹得鄰居議論非非。
傅涼旭瞇起眼睛看了她一會兒,點了點頭。
進了大廳,他輕車熟路地坐下,擺出主人的姿態來。薛芷夏沒忍住,直接出聲:“你到底想做什么?覺得這里是想來就來想走就走的地方么?”
傅涼旭覺得這話很好笑:“也可以是我來了就不走的地方。”
“你……”薛芷夏語塞,這人長年累月在商場積蓄下來的口才是不可小覷的,她只是憑借態度壓制他,語氣強硬:“我說,你到底想干什么?”
“跟我去那邊住吧。”傅涼旭打開天窗說亮話,“就我們兩個人,誰也不帶。”
薛芷夏做了一個深呼吸,臉色難看得可怕:“傅總裁,你搞清楚沒有,我現在和你半點關系也沒有,我憑什么要跟你住在一起?”
“憑你是我名義上唯一的合法伴侶。”
“你是法盲么?”薛芷夏譏笑的意味很明顯,臉色也沒有柔和半分,“我們已經結束了法律上的關系了,換句話來說,我們已經一刀兩斷了不是么?”
“我們可以重新開始。”
薛芷夏冷冷地回應他:“我拒絕。”
“你還放不下我。”傅涼旭的這句話,不是問句,而是篤定。雖然他坐在沙發上,但是整個氣場已經完全壓住了她。
薛芷夏的額角開始滲出細密的汗珠。
傅涼旭也發現了這一點,站起身:“怎么?被我戳破心事就這么緊張?”
她又開始向后退,不想直接面對著他:“離我遠點。”
他不死心地又走進了一步,但是馬上就意識到了不對勁,皺起眉頭:“你怎么了?為什么臉色這么難看?生病了?”說著就來拉她的胳膊。
薛芷夏完全沒有任何猶豫地甩開:“別碰我!”
傅涼旭沒有心情再逗她了,飛快地穿上外套準備往外走:“別說話了,我帶你去醫院。”
“我不去!”薛芷夏保持著戒備的狀態,“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清楚。”
“你生病了,需要治療。”傅涼旭難得沒有發脾氣。
“現在最好的治療就是你立刻消失。”
傅涼旭看著她的眼睛,發現她絲毫沒有開玩笑的意思,也跟著嚴肅了起來:“你認真的么?”
薛芷夏也直接看他:“不能更認真了。”
女人已經虛弱到極點的模樣,卻還是強撐著,這樣倔強地面對自己。真的就有這么厭惡么?自己對她來說,真的就是這么避之而不及的東西么?
“好。”傅涼旭拉開門,心頭的火快要遏制不住了,“現在我不管你,到時候別讓我來收尸!”發泄一樣地將門狠狠砸上,發出刺耳的回想,薛芷夏急忙護住了肚子。
等反應過來自己做了一個怎樣的動作,才真正覺得悲哀。
命運真的熱衷于玩笑,往往制造者各種最不應該發生的事情,偏偏讓人無可奈何。
這個月的月經沒有準時到來,雖然不能完全確定,但在薛芷夏看來,已經是某種幾乎不敢想象的信號。令人絕望,但又不自覺地覺得感激。
她失去過兩次的……她現在可以擁有的……全部啊。
沒想到第二天,傅涼旭早早地就把車停到她家樓下堵著她。“我就知道。”他看了看她還是那么蒼白的臉色,不容置喙地打開車門,“上車,我送你去醫院。”
“不勞你費心。”薛芷夏頭也不回地繞開。
傅涼旭正想追上去,不想助理打來電話。他不耐煩地接通之后,對方的聲音顯然很恭敬:“傅總,度假區這邊的最終簽約,需要您現在親自出面,我們沒辦法代理,請您現在過來可以么?”
他心中暗罵一聲,本來這是最基本的流程,自己在走之前就應該全部處理好的,不想為了薛芷夏,導致他把這個流程拋之腦后。他無奈地看了看薛芷夏的背影,只能先驅車向度假區那邊趕過去。
等傅涼旭的車尾完全消失在拐角,一個身影才從旁邊閃現出來,帶著極其怨毒的目光,看著薛芷夏慢吞吞消失的方向。
柳欣瑜。
已經一個月沒有見到傅涼旭,好不容易等他回來了,不想第二天大清早,他又急匆匆出了家門。柳欣瑜心里奇怪,聽說度假區那邊的項目已經基本收尾了,傅涼旭沒理由那么匆忙地出去,除非是……
不詳的預感和恐慌感席卷了她。
等她跟著傅涼旭到這里的時候,看著薛芷夏的臉出現在視線里,濃烈的恨意讓她幾乎扭曲。這個女人!竟然真的完全控制住了傅涼旭!
這樣她苦心積慮的這么多年,不就付之東流了?
她柳欣瑜,絕對不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
這樣想著,她再也無法甘心呆在原地,而是向薛芷夏的方向追上去,準備跟這個女人開個正面的交鋒。
柳欣瑜絕對不允許自己在這場戰爭中,輸得一敗涂地。她會讓薛芷夏知道,誰才是得意到最后的人,誰才是最后得到一切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