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芷夏在這樣的陰影里面帶了很久,也沒有人過來跟她說任何的話。
偶爾有路過的護士,看了她一眼,不知道自己到底應該說什么,索性就轉過了頭,帶著很多很多同情的目光過來。
薛芷夏不需要。
她也只想自己一個人好好靜一靜,如果有人過來打擾,她會覺得困擾。
這里的一切,好像都已經慢慢地走遠了,在這樣的生活里,也不知道自己到底還能如何?
傅涼旭如果永遠不能夠醒來,是不是意味著這里的一切,都將永遠是這個痛苦的樣子了。
第二天下午,當薛芷夏想繼續渾渾噩噩地渡過每一天的劫難的時候,突然來了一個不速之客。
薛芷夏看見她的時候,幾乎是準備扭頭就走,但是小姑娘已經追了上來,拉住了她。
“看著我的眼睛。”
Aurora終于覺得有些受不了薛芷夏的這個樣子了,想要親自來開導她。
這樣的態度,更是讓薛芷夏覺得十分惱火。
她甩開了小姑娘的手:“不要用這種態度說話。”
后者沒有想到薛芷夏會突然發難,一下子也愣住了,不知道還說什么。
薛芷夏聲音繼續。
“你只是一個養尊處優的小姑娘,你并不是什么人生的導師知道么?你沒有資格這樣做。”
就像你沒有資格一廂情愿把我當成你的對手,就像你根本沒有資格也沒有經歷,來體驗我干擾我經歷的一切。
薛芷夏本來想這樣說,把自己心里的所有感受都說出來,都讓她聽聽。
小姑娘有些結巴了:“我,我只是想,我只是覺得,你是一個了不起的對手,本來應該。”
“人都是會變的,你知道么。”
薛芷夏嘆了一口氣,“而且我本來就是這樣,現在這樣。”
“為什么你就從來不懷疑,你看到的一切東西都是虛假地呢?你憑什么就覺得,我一定有能夠成為你對手的資格呢?小姐,我只是一個普通的設計師,我不能夠和你相提并論。”
這里的談話,并不能算作是有多么愉快,所以薛芷夏飛快地轉身了。
她想立刻結束這談話。
但是身后的人出聲了:“因為我覺得,你的作品里,有一種屬于自然的感情的魅力,我沒有這些。”
她的話已經說得十分坦白了。
“就像是一種渾然天成的東西,而不是經過了繁瑣的多余的精雕細琢之后的東西,這種自然,好像就是一種從內心深處的美,也是一種我追求的東西。
薛芷夏沒有停住腳步,現在她,已經沒有時間來思考設計上的問題,也沒有時間來考慮。
好像唯一可以做的,就是飛快地逃離,離開所有的地方。
然后給自己一片安靜地天中去。”
薛芷夏走了之后,小丫頭在原地還十分沮喪。
直到竇醫生從角落里面出來,摸了摸頭發。
“我已經在電話里面跟你說過了,可是你非要現在過來看,看清楚了吧,是不是我跟你說過了的那個樣子?”
竇醫生嗤之以鼻,“我沒有看出來,那個人有能夠當你對手的資格啊,”
“當一直鷹真正地飛上天空之前,它也只是一個脆弱的鳥蛋而已。”
她卻偷偷地笑出聲。
“這樣的經歷,大概對之后的她也是一種幫助,只要她能夠挺過來。”
她看著薛芷夏說。竇醫生搖了搖頭。
“何必呢,你們都已經是這么固執地人了,還一定要碰撞在一起是么。”
“固執的人,總有固執地人存在的道理。”
女孩聳了聳肩,“我回去了,兩個小時之后的飛機,我現在得馬上趕過去機場,那就再見了。”
她拿了一下自己的包,就準備離開醫院。
竇醫生嚇了一跳。
“你難道不是才回來么?這么遠跑過來,就為了看這個女人這么一面。”
“是啊,你也知道,本來我的時間就不充足,這一次是我在自己偷偷溜出來地,別說話。”
“我覺得值得的事情,我就一定會去做的。”
她笑了笑,“看到她還活著,我就放心了。”
竇醫生徹底無語了,敢情這個丫頭一大清早給自己打電話,就是因為想要好好地看看薛芷夏的狀態。
如果她確定了之后就會馬上離開,一點兒時間都不會剩余出來,留給其他人。
她已經向著門口飛跑下去了。
“對了,她脖子上和手腕上的疤,一定要記得幫她去疤啊!”
臨走前還喊了這么一嗓子,讓整個醫院的人都已經偏頭過來看她,薛芷夏也看到了她。
在陽光下起落的女孩兒,真的就美得像一幅畫一樣。
這樣的女孩兒,真的就把生活活成了一幅畫,這應該才上帝真正眷顧的東西吧,這才是上帝和命運真正喜愛的人,跟自己不同。
這樣對比起來,自己真的很像是一個玩具,給命運消遣的玩具。
不管什么時候,都想看著她傷心,看著她掙扎,看著她在想這樣的境地里面,徹底地消失,徹底地走向一種絕望中。
薛芷夏垂下了頭,無數次閃過的念頭,都已經在她的心里出現了,并且已經變得更強烈。
猶豫了一會兒。
薛芷夏決定把自己的想法付諸實踐了,她把所有的思緒都整理了一遍。
然后她下定了決心,想了想,朝著傅涼旭的病房走過去了,到了門口的時候,猶豫了一下,然后敲了敲病房的門。
在里面的人應答了之后,才慢慢地推門走了進去,頭無力地垂著。
傅涼旭大概也沒有想到,薛芷夏會再一次出現在自己眼前。
之前兩個人還那么冷漠相對。
但是既然人家都已經來了,好像也沒有什么趕走的理由,何況傅涼旭正在努力地削蘋果,他看著旁邊放著送過來的蘋果,想了一想,還是決定自己削皮消滅了它,但是他傻眼了。自己的手,可能是因為昏迷了一段時間的原因,好像變得沒有那么靈活了。
以至于他連刀都拿不穩,一個蘋果幾乎就變成了一個有棱有角的幾何體,但是他還是一直咬牙堅持著。
薛芷夏想了一下,走過去接過了傅涼旭手里面的刀,然后就默默地把蘋果也一起拿走接手了。
以前傅涼旭如果真的想吃水果,基本上都是薛芷夏來幫他處理的。
這個人對此一竅不通。
但是薛芷夏也不是一開始就會的。
她掌握這門技能的宣布原因,就是傅涼旭,為了能夠滿足傅涼旭的要求,她以前努力地學習了很多技能,就為了能夠讓他們兩個的生活變得完美。
只是現在,好像只是用來削蘋果了,有可能,這是最后一個蘋果。
對于薛芷夏來說的話。
她一邊削蘋果,一邊慢慢地說。
“我想跟你說一些話,你不用回答我,就這么聽著就好。”
她說得很輕,但是很奇怪,每一個字傅涼旭都好像能夠聽清楚,于是他只是這樣沉默著。
“我和你之間,其實發生過很多的事情,雖然你不記得了,當然,你也不用刻意去記得。怎么說,我們兩個人,剛開始的時候,不是應該在一起的兩個人,我們之間有些尷尬。后來,還是發生了很多事情,但是我們走到了一起,是不是這就比較有趣了,雖然你已經感受不到了。”
“我們有了一個孩子,你也看到了。那個就是我們的孩子,但是你沒有給他起名字,到現在只是叫他兒子。兒子現在變成了這個樣子,我們兩個之間,其實沒少吵架,經常都是吵架。”
“但是我們兩個人也很有默契,只是我現在才知道了,我們兩個人,其實是不能夠在一起的,因為在一起了之后,或許真的就像是你媽媽說的那樣,我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喪門星。”
傅涼旭一直聽得云里霧里。
他也不知道女人的講述到底是真是假,只是無端地覺得心疼。
這個女人,應該已經經歷了很多的事情吧,才會有這種絕望的眼神吧。
讓人覺得疼痛。
薛芷夏把手里已經削好了的蘋果遞給了傅涼旭,然后用紙擦了擦水果刀。
“以前我跟你說,如果我們兩個人分開了,你會怎么辦,當時你就跳起來了,罵我居然還想著這種事情么。”
“只是當時我們誰都沒有想到,原來真的有這樣的事情,只是我們誰都不愿意去相信。”
傅涼旭接過了蘋果,也不知道自己應不應該咬下去。
薛芷夏突然笑了笑:“現在我問你。”
傅涼旭抬起了頭,看著女人濕漉漉的眼睛。
“如果我們現在,要說再見,你會怎么辦呢?”
她就這么直勾勾地盯著傅涼旭,一直到等到了他的回答,男人抬起了頭,鄭重地看著她。
“再見。”他
的眼神已經真摯到了一種極點,也讓薛芷夏覺得,一切好像都已經走遠了。
薛芷夏站起來,繼續笑著。
“我早就想到你會這么說,沒有想到你都已經失去了記憶,還能夠和我有這樣的默契。”她轉過身,向著門外走去。
“只不過,這已經是最后一次了吧。”
說完這句話,薛芷夏就急匆匆地走了。
沒有帶走什么東西,也沒有留下什么東西,就這樣離開了。
薛芷夏只能夠加快自己的腳步,如果再面對著這樣的傅涼旭,她害怕自己會忍不住哭出聲來。
一切的一切,已經被命運修改地面目全非,她已經沒有了接受或者是對抗的最后力氣。
這里的一切,都將變成回憶里面的永恒,但這只是薛芷夏一個人地回憶,不屬于兩個人,
如果時光能夠倒流,她想回到哪一天呢?
以前有人問了薛芷夏這個問題,她也好好想過。
之前她選擇的是,最開始遇見傅涼旭的時候。
那一天的時間里,最好他們還是不要遇見。
現在薛芷夏的選擇是,如果真的到了選擇的那一天,她想回到那一天。
傅涼旭給自己放了滿天地煙火,一直燃燒到天的那一邊,久久不散,永遠散發著光芒的,那珍貴的一天時間。
最后的溫存,也應該留在自己的世界里,讓所有的一切,都能夠繼續留存下來,給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