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行太過專注,席連諱默默看他片刻,“呀,”魏行這才發現。他并不亂陣腳,行禮問安一絲不錯,席連諱看不出端倪,讓他坐下奉茶。
魏行不是能坐在席家說長道短的官員,把來意這就告知。席大人,是個端方的官員,這是魏行和馬浦一致的認識。
因為端正方嚴,不熟悉的人看不出他的內心,像馬浦就忌憚他,總怕他資歷老過自己,有好事情也搶走功勞。
魏行有心討好又捉摸不定此人,放出老實面龐說話。
“卑職本不應該上門,但既然在丞相官邸任職,有話不敢不回老大人。”
席連諱倒挺溫和:“魏大人不必客氣,有話請說。”
“自從馬丞相罷官,老大人還是養病,卑職不敢越權,但京里又有大亂跡象,蛛絲馬跡已到面前,老大人不出面,卑職莫說看官邸中同事們不行,就是放眼朝中也不能阻止此事。此事可大可小,唯有請老大人定奪。”
魏行說的蠻嚴重,但席連諱面色不改,還是呵呵地微笑:“最近朝中太平不是?”
有一瞬,魏行以為自己和馬浦看走眼,把這位老大人看高。但他自以為老驥伏櫪志在千里,輕易不忽略別人,硬著頭皮挑明話題。
“宮里出事,只怕惹得朝堂上下不安。”說完,眨巴眼睛一臉天真打量席連諱神色。
席連諱連個小風都沒有從面上過,云淡風又輕,語氣和藹絲毫不讓魏行難堪:“你想的周到,但內宮不是你我能說話的地方。”
魏行無奈,重復道:“但柳家官員眾多在朝堂上,讓袁加壽關押的水家葉家許家等嬪妃娘家人也在朝堂上。還聽說,歐陽家最近在謀官職。”
最后一句說的小心翼翼,是魏行代歐陽老大人試一試左丞相這里的口風。
左丞相雖然不管吏部,但他要是肯說話,好或者是壞,對歐陽父子很關鍵。
舉一反三的事情,在席連諱這里顯然行不通。聞言,他樂不可支:“魏大人吶,你是多慮啊。后宮里嬪妃女官無數,她們的家人為官的也無數,這要是拌個嘴吵個架你都擔心朝堂上出事,你這心眼可過細了,請問你家的家事,你可能煩得過來?”
魏行面上發燒,心里動了氣。聽他語氣都活潑幾分,像是自己真成他眼前的笑話。
一個不服氣上來,魏行忘記和上司爭辨不應該,負氣回道:“丞相應該聽說,柳家凡有的官員全到金殿面前請命,”
席連諱莞爾:“老夫我雖不上衙門,耳報神還有幾個,如你魏大人,不就跑來告訴我。”
魏行懊惱:“那您應該知道柳家動靜大,水家等難免認為他們想逼死嬪妃。世上哪有坐以待斃的人,水家等人若是再向柳家尋釁,這里面還牽扯到太子殿下,太子年青,他一心衛護娘娘,這不就亂了起來。”
席連諱慢慢的肅然。
就在魏行以為自己的話打動他時,席連諱威嚴的開口。
“魏大人,你關心是好的,但你說話老夫聽來諸多不解。頭一個,袁加壽姑娘是皇帝下旨以公主制養在太后面前,她由太后教導,卻不是正經管理宮務之人。談何諸嬪妃由她關押?”
魏行張口結舌,席連諱接下來又問他:“第二個,柳家諸官員到金殿前請命,當由皇上裁決。談何水家等不會坐以待斃?”
魏行臉上紅一陣青一陣時,第三句就出來。
“第三個,國有國法,水家等敢向柳家尋釁,當請都察院出面。談何牽扯到太子殿下?”
年老的丞相還有痰喘,但義正詞嚴像尊天神,絲毫不像病人。句句切中要點,把魏行嚇得魂不附體,他慢慢的還有一句厲害的:“殿下是儲君,誹謗有罪。”
“撲通”,魏行抹著冷汗,聰明的跪了下來。在席連諱出來以前念叨的皇后無德,不能再為國母的話讓打飛走,他本就是個時時揣摩別人的人,在左丞相這幾句話發現一件事情。他沒有一句是歪的。
自己的小官吏談吐,甚至對著馬浦可以用上的,什么水家不服,一定有事。在這位老大人面前完全歪到墻角里,他只會認為心思不正。
魏行求饒:“卑職糊涂,卑職想得過了。”
席連諱倒不趕盡殺絕,也不指著拿魏行的錯,換上笑容:“起來起來,這是老夫的私宅,看你們都當子侄輩一般,咱們是閑說話呵呵。”
魏行道謝起身,坐下來都不敢直腰桿。席連諱把他好一通的安慰:“不要放在心上,我把道理說給你聽。上有國法在,吏部有尚書。真的出事情也是他們先管,再說目前太平著呢,老夫我昨天在家里賞了賞花,今年氣運盛,比去年開的好,太平年吶,理當喜歡。”
唯唯諾諾一番,魏行帶著余悸走出席宅,頭也不敢回。他一直覺得忠毅侯算厲害的,一會兒探花一會兒將軍一會兒又尚書。也見過幾個皇叔和皇弟。但這才發現厲害原來不在嘴上的猜測,而在這四平八穩不動聲色中。
魏行苦惱起來,看來左丞相走中正之路,依律法他支持的是太子和皇后。因為那二位現在是國法上的貴人不是。
那自己就要把水大人除去?太子和皇后不是自己的助力,水大人卻對自己交了半條心,先不說除掉不容易,除掉真可惜。
魏行煩惱的走了,他不知道席連諱進內宅喃喃自語:“這個人機靈是有的,就是還看不出心計,且看幾天也罷,說話也不穩重。在老夫面前論短長,老夫是不奉陪的。當年的柳老兒想拿我的錯,他都沒有本事,何況你這一小兒。眼前來看,你沒有關切的心,分明想在這里分一杯羹的心思,你是勾不出來我話的。”
席老夫人廊下接著,說天氣和暖,讓他還睡到榻上嗅春風。席連諱在春風里瞇起眼眸,眼前仿佛出現柳丞相。席連諱連連冷笑:“我謹守國法,你一輩子沒能動我!”
……
垂著寬大帷簾的宮殿里,皇后淚流滿面:“是柳至嗎?真的是他嗎?”回話的宮女柔聲道:“正是他,他帶著娘娘的娘家官員們,在金殿外面跪上一天又一夜,為娘娘受冤枉請命呢。”
“一天又一夜,真是難為他了。”皇后哽咽著,仰面睡著的她任淚水滑落面頰,涼涼的落在兩邊耳朵上,帶來冰冷好似心底寒的感覺。
原來自己一直冤枉柳至,柳明的話一句一句從眼前飄過。
“回娘娘,您不用再指望柳至出面,他是個膽小鬼,他為自己的官職,他不敢為娘娘說話,他怕得罪太后,娘娘和丞相一直錯看了他。”
“今天臣又對柳至苦口婆心勸導,可柳至反說臣為娘娘說話不對,”
皇后病得暈暈沉沉,看床前燭光都模糊。但這些話清晰無比。誰奸,誰又忠?難道我看錯了不成?
正讓這些話徘徊環繞得頭疼難耐,走進來一個宮女,因為皇后氣弱,回話聲輕輕:“壽姑娘奉太后之命來見娘娘。”
皇后驟然氣急:“是抓我的不成,是……”她激動的伸長手臂,宮女們扶住好言安慰著她,加壽走了進來。
“有幾句話問娘娘,問過我就離開。”她獨自一人站在窗前,小胖身子同瘦弱的皇后相比,逼迫無形中撲面而來。
皇后有些喘不過來氣,無力的點點頭。加壽見狀,讓宮女們退出,這里只剩下她們兩個人,還有紅燭不住輕搖。
“我辦娘娘下毒給我的案子,所以有話來問。”
皇后猛地一驚,看著面前小小的人兒。五、六年以前,她從沒有在乎過她。三、四年以后,因為她而受難連連。
從往太子府上賜姬妾到“加壽下毒”,和現在的自己下毒,沒有一件事不是與她有關系。
曾經憎恨她,曾經不愿意有她出現,曾經也愿意對她好……場景旋轉著從眼前掠過,直到今天,她以問案的口吻出現在自己面前。
這孩子,今年是九周歲吧?
皇后深吸一口氣,九周歲她就能在宮里問案子,天生的嫉妒想上來,但病軟無力,又正在對柳至的懊惱中,皇后奄奄一息,接受這個事實,正要回答你問吧,加壽以為皇后一直不出聲是不相信,她認真地提醒:“娘娘,我是欽差。”
精美大床上那個瘦弱如柴,面色無光,以后是自己母后的人絲絲的抽著涼氣,以前的倨傲和尖刺都不復存在:“你問。”
“那加壽得罪了。”加壽先告個罪,就干脆起來:“請問娘娘,為什么你要賞賜給袁加壽帕子?”
叫著自己的名字,加壽有模有樣。
這里沒有別人,皇后嘴角泛起苦笑,也就沒什么隱瞞:“沒怎么想,那帕子是進貢來的雪白絲錦,咱們國內沒有,是異邦羊毛織成,因為珍貴而我喜愛,聽說她為我說了許多次情,我想感謝她。”
這一段話她說得緩慢,但倒真實。加壽聆聽過,欠欠身子,再回到欽差身份上面:“請問娘娘,帕子一向是誰保管?”
“是我的宮女。”
“除去她再沒有別人碰過?”
“我心愛的東西都是專人保管,哪種不好,就問罪于哪個宮女,多人來管一旦出了事情就不知頭尾。”
加壽點點頭:“這是個好法子,”再問道:“您的宮女和袁加壽有仇嗎?”皇后凄然:“她不是我陪嫁的人,是進宮后給我的。你要問她的來歷,應該去問宗人府。”
下一句,讓皇后猝不及防:“您和袁加壽有仇嗎?”
皇后耳朵里嗡嗡作響,眼前金星直冒。想支肘把面前小欽差看得清楚一些,卻又倒在枕上更容易些,她大口喘著氣,這句話像把擱淺的魚兒空氣抽干凈,讓她不能不用力呼吸。
“我……”回想以前,皇后涌出幾點淚水:“以前……我不喜歡她,但后來,”
以她一慣的身份,天生娘肚子里帶出來的,所謂江山難改,本性改易,在今天她要剖析自己的錯誤,實在痛苦無比。
她手腳微微掙著,似乎一起壓抑著心中石裂天驚的躁動不安。左沖右突的心里,讓她無法抗拒的說此時此刻心里的實話。
“后來,我很愿意對她好,可是……。”抽泣聲起來,皇后茫然地又回到那一天,她把兩個姬妾錦心繡心賞給太子,從此以后事情的發展不再受她控制,還是從加壽挑奴才,自己送她柳廉柳仁開始?
她傷心落淚,加壽也不再問下去,只是略提嗓音,下面的問話讓加壽也有些激動,或者是小心思里壓的不滿也在翻騰。
“那以后,你愿意和加壽好嗎?”加壽問得嚴肅端正。這一次她沒有加上自己的姓,袁。
皇后沒聽出來這已經不是問案的語氣,無力地枕上點一點頭,手沒有去摸帕子擦淚水,反而直接蓋到臉上,像是不想面對加壽。
加壽蹲身行禮,說了一句祝福:“愿所有的錯事情都去了吧。”然后告退。
到外面,跟來的嬤嬤把她抱起來,任保陪著來的,和女官一起圍起大紅大紫壽姑娘走出這里宮墻,都爭著歡天喜地:“問的好。”
女官在這幾天里太滿足,壽姑娘小時候多受太后寵愛都不算什么,太后是她的親戚,疼愛是本心。只有這幾天施恩于柳家,責問皇后,才是女官認為的成就。
任保也開心,他為太后開心是一層,為壽姑娘是他出宮接來的開心,為了接加壽,他六宮總管的職位總讓拿下來,落得低等太監侍候徐夫人回鄉治病。也為自己那跟隨忠毅侯的外甥關安開心。
大家歡歡喜喜簇擁著加壽回宮復命,皇后在枕上更難過不堪。“我錯了嗎?我又錯了?”
她閉上眼眸,柳至和加壽也輪流出現。擋不住的面容里,柳至含笑翩翩,還是當年太子最寵愛,自己最喜歡的那個少年。而加壽胖墩墩走路軟軟,這是她剛進宮的那一年。
又是兩滴子濁淚從她眼角慢慢的滴下來。
……
黃昏,晚霞上來,把忠毅侯府的朱紅大門照出玉色光輝。袁訓趕著車行過大門,看角門的人見到,把角門拉開。車行進去,還能聽到里面稚嫩小嗓音的背書聲。
二門外停車,奶媽和丫頭從后面下車并不匆忙。袁訓揭開車簾,和女兒對個臉兒,惹得加福格格一聲笑,張開小手到父親懷里。
有一只小手上面必然有一本書。
加福在這時候說的話也往往是:“爹爹,今天教我背到這里,戰哥兒說只到這里,我還是比他多。”
對于此時的小女兒,袁訓疼到骨頭里。雖說他的孩子他都疼愛,但加福表露出小神童的跡象,不由得當父親每每見到她,總像看到家里的另一個驕傲。
她的長姐加壽依就六宮里“橫行”,這是有些人的說法。用當父母的話來說,是六宮里協助太后當家,太子府上為大。
二妹香姐兒雖然沒有這么大的福氣,但近來學樂養花,收拾出來好院子太后喜歡,也是父母親的心頭寶。
最小的加福今年五周歲,不出彩也正常。但她最近是親戚中津津樂道的女學生,讓袁訓不管見到誰,都是滿耳贊賞聲。
答應著女兒,把她一路抱回正房。先和寶珠見過,然后夫妻帶著去見長輩,回一聲女學生到家。
寶珠接住父女們,送上兩個盒子。袁訓漫不經心地猜道:“柳家送來給壽姐兒的?”
“另一個是太子殿下送來的。”
袁訓恍然,殿下越來越懂事,柳家折損了人,殿下只有心疼的才是。
先看太子送的,紅木大盒子里面是數個小盒子,打開來,一個是龍眼大的珍珠串成珠花,做一對。一個是白玉手鐲,兩個。一個是一排五對簪子,分別雕刻花紋和寶石。還有一個小盒子,是一把子紅玉珠子,跟晚霞有得一拼。
袁訓道:“太子殿下想得周到。”挑出有福字紋的金簪子,喚過加福給她一左一右的帶上:“明天有一根給戰哥兒。”加福說好。
余下的袁訓捧著,帶上孩子們往母親房里來。
每天晚飯前,安老太太就到袁夫人房里來。這樣免得孩子們請安要跑兩個地方,在這里一處受禮就行。
謝氏石氏方姨媽母女帶著禇大路早就過來,見袁訓夫妻進來請安,把盒子呈上:“太子府上送來,這應該是殿下的授意。”
袁夫人會意,方姨媽她們都在,不好談論宮中的事情。看了看,也說想得周到,闔家人都有。
把一對珠花和安老太太分了:“老太太,你一枝我一枝,小六生日那天剛好戴這個。”
安老太太喜盈盈接過。
白玉手鐲留給寶珠,余下還有四對的對簪,一式兩枝。把執瑜的給他,讓他明天分一枝給稱心。把執璞的給他,讓他明天分一枝給如意。小六和小小蘇的袁夫人留下,香姐兒的一對全給了她。袁夫人不多說,香姐兒也不提,自己個兒玩兩枝,感覺良好。
玉珠子分給謝氏石氏和方姨媽母女,龍書慧和念姐兒住在陳留郡王府上,袁夫人讓送幾個過去串扇墜兒也行,系在荷包上面也行。
太子果然是周到的,這個家里人人都有。這也是太子常來往袁家,知道岳父家里是有東西人人不少,內中有太子的一腔羨慕。加壽的不在這里,想來太子自己另外給。太子府已歸加壽掌管,不管給什么也不過是他們兩個的東西取出來,再給他們兩個自己。
分家,一家人去用晚飯。方姨媽往老太太面前陪著說話,謝氏石氏覷著袁夫人今晚會不會姑丈,不會就陪她多說幾句。
方明珠紅著臉告退:“托這里的福,大路明天進學去,我給他再收拾一回筆墨紙硯。”
袁訓和寶珠帶著孩子們回房,孩子們在前面走著,侯爺在后面悠悠:“接來倒沒有錯,祖母也有人陪,母親也有人候著。”
寶珠和他并肩而行,柔如春波的眸光輕輕抬起:“侯爺就是這一條好,總是看得到別人的好。所以,這接來以后,長輩面前我疏忽也沒什么,你還落下一個好名聲。”
“好名聲全是寶珠的,我一出門,家里全歸你照管。”袁訓把好聽的話還回來,對寶珠溫柔一瞥,把她手握住,興頭上來:“走,回房去預備,今天晚上順帶的謝寶珠。”
寶珠嘟起嘴兒不依:“能不能不順帶,特意地謝一回寶珠。”袁訓還沒有回答,和哥哥姐姐走在一起的加福回首:“爹爹母親快些兒,加福還要念書呢。”
“你看,我哪里有許多閑功夫謝你,能順帶上你就不錯。”袁訓借勢說過,和寶珠笑容滿面回房。
執瑜執璞香姐兒進房就嚷:“說有好玩的,帶我們玩什么?”寶珠含笑:“先坐會兒,等咱們的女將軍念一段兒兵書。”
讓丫頭取針線筐來,和執瑜執璞香姐兒剛好做兩對拈線。袁訓抱著加福在榻上,見到微笑:“兒子們天天說當大將軍,你倒讓他們做這個活?”
“大將軍也得穿衣服,問問侯爺自己,聽說你在戰場上,遇到偷襲的時候衣包全丟掉,衣裳破了沒有的換,關爺縫的是粗枝大葉,蔣德將軍倒是有個模樣,可曾離得開針線過。”
說到這里,執瑜執璞喜歡了:“好,我們先學一學。”加福從父親懷里探出小腦袋,笑瞇瞇:“哥哥學拈線,加福學打仗。”
袁訓把她塞懷里坐好,臉兒又要虎起來:“你是個陪學的,把戰哥兒磨出來也就罷了,你將來也是和母親一樣,一輩子坐房里繡花衣裳。”
加福嘻嘻,寶珠不服氣,自言自語:“好一陣子沒見到田光,還有小鄒、周邊,過得怎么樣?”
袁訓甩她一眼:“要不要我請衛媽媽來,告訴她,你二爺的病根兒又犯了?”
寶珠抿抿唇陪個笑臉兒:“那要聽好些羅嗦話。侯爺趕緊的,把小女兒侍候好,這里還有三個孩子等著你。”
袁訓哼哼兩聲,繼續去教加福。一般晚上只教一段,今天晚上有事情,更是教的短。把加福送到寶珠懷里,加福嘰嘰噥噥自己背著,袁訓如釋重負般:“好了,取紙筆來。”
丫頭按叮囑過的,同時送上大紅燙金貼子。執瑜執璞和香姐兒知道要請客,站旁邊看著。
袁訓執筆在手,先寫上款姓名:“袁執瑜,”執瑜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啊地一聲大叫,手往自己鼻子上指:“是我的,爹爹請我?”
袁訓帶笑答應,隨后又寫給執璞,香姐兒加福都有份。分給女兒們:“你們兩個作陪。”這就起身要走,寶珠扁扁嘴叫住他:“這里還有一個,”眨動眼眸:“難道你明天要見王…。”
袁訓對孩子們看看,寶珠輕笑:“給寶珠寫一張,不然明天寶珠送兒子過去。”
“本來你也就要送,兒子們明天開始折桂,你不送怎么行?”袁訓說著,坐下來又寫一張請帖,兒子們握住送到母親面前,寶珠放下針線,同他們出去。
去的是香姐兒院子,那里月光最明亮,花香最襲人。長廊下擺好大紅圓桌,香姐兒加福個兒矮,座椅上面擺小圈椅子,大家坐定。袁訓親手執壺,給兒子們倒上酒。
蜜合色的酒,嗅一口沁入心脾。執瑜執璞反而怔住。這個家里不是嚴父,孩子們言談相對自由。就問出來:“爹爹,今天給酒喝嗎?”
袁訓肯定的頷首。
執瑜沒有喝先一臉的小陶醉:“姑丈說,能喝酒就是大人。”
執璞推醒他:“哥哥咱們敬父母親。”
兩兄弟把酒杯雙手捧起,香姐兒和加福椅子上站起來,雙手也捧一小碗的蜜水兒,袁訓和寶珠亦起身,一家人杯盞相碰,袁訓笑容可掬:“兒子們明天進學,從此就是大人,為父和你們母親等你們高中榜首,不負祖父一生心愿。”
托賴寶珠勤謹,念書又是正經的大事情。沒幾天把家學收拾好,請各家里的長輩們看過沒有挑剔的,算出來的黃道吉日就是明天,是袁執瑜袁執璞進學的第一天。
月明星朗,春月無垠。眼前佳園,如花美眷。兒子們健壯英氣,女兒們姣花軟玉。袁訓自然而然想起祖父,頭一句祝兒子的話,就要把從未謀面的父親帶上。
香姐兒和太上皇收拾的花草好,有一枝子早開的薔薇在枝頭輕俏,裊娜輕柔本是形容美人兒最好,但袁訓鼻子一酸,想到自己聽說的父親,全是柔弱無力,病體難支。
他在姐姐出世以后,遺札里不斷提到盼望有個兒子。在最后兩年里,他遺憾和強支撐身體活下去的心情,早早地就深刻在袁訓心里。
父親一生沒能進學,秋闈是秋天,秋涼一上來,他就要病體加重,科闈不能去,也就阻斷科考的路徑。他以不可能得到的瘋狂,臆想著能有兒子,兒子能代替他考中,他想到有孫子,但還不敢想孫子下考場。
而今這一天不遠了,袁訓把手中酒一飲而盡,兒子們這就要進學,有小二幫著何愁科舉不中。
正在暗暗想著,父親啊,你畢生沒有達成的科舉心愿,我達成了,孫子們也就要開始……“咳咳,”執瑜執璞的咳嗽聲把袁訓打斷。
“咳咳,辣…。”
寶珠笑得肩頭抽動,快步過去幫兒子們喂水。香姐兒歪腦袋笑話:“哥哥學父親,吃的太多,哈哈,嗆到了不是?”
加福睜大眼睛,端起她的小碗,一下子喝干,作了一個示范:“哥哥看加福,加福這樣喝就沒有事啊。”
執璞猝不及防,辣的眼淚都出來幾滴,揩著嚷著:“你的不是酒。”
收拾一回,重新倒上,袁訓執意給兒子們的還是酒:“七周歲生日都過了,再吃一杯睡得香。橫豎也不多給你們。也就今天給。過年過節還是不給。再要喝至少十二歲。”
寶珠了然他的心喜,不阻擋,但是在這里小聲插話:“十二歲還小吧?”袁訓斜眼兒:“你說實話,你幾歲上偷喝的酒?”寶珠緊緊閉上嘴,抬抬手,讓他繼續給兒子倒酒,把這句話混過去。
這一杯,袁訓不許兒子一氣喝完,在他們慢慢的呷著,慢慢的說話,寶珠獨自竊笑。
幾歲上偷喝的酒?這要把三姐玉珠叫過來問問才好。三姐是個清高性子,但那是后天看多清高詩詞養成的。小的時候,三歲還是五歲,淘氣無所不至。
三姐妹年紀相差不多,淘氣有作伴兒的。過年前廳客人多,三個小姑娘在后園子頭碰頭:“什么是喝酒?”
“不給喝。”
“自己倒點兒來嘗嘗。”
喝過以后,各自找地方漱口,從此不再提喝酒。
又大上幾歲,老太太有一年過節有興致,說給姑娘們也倒上酒。三姐妹勉強喝下,咦,這酒不辣啊?
后來問衛氏,把衛氏笑得眼淚出來:“姑娘,你們錯拿了沒釀果子的燒酒吧?不辣才怪。”
這就是寶珠的幼年喝酒史,比兒子們早出好幾年。
年青的侯夫人獨自的樂,那邊父子們說著話。袁訓請兒子們喝酒,不是只說進學。
他笑吟吟:“進了學,如今也有酒,這是大人了。”
執瑜執璞神氣地回答:“是大人了。”執瑜甚至給加福挾菜:“三妹,你小呢,你要吃什么,找哥哥要。”
執璞也見事學事的給香姐兒拭嘴角,香姐兒奪下帕子:“我自己會。”香姐兒撇嘴,哥哥們只大上一歲,看你們得瑟的。
當父親的笑容滿面:“是大人,就要說幾句的大人話。”兒子們爭先恐后:“爹爹說。”
“要孝敬長輩,也要孝敬我和你母親。”
兒子們爭著點頭:“這是自然。”
當父親的不疾不徐:“以后說話辦事情,要想到你姐姐。件件樁樁句句字字,要為姐姐著想。”
不要說兒子們愣住,就是六周歲的香姐兒也愣一下,五周歲的加福天生性子和氣,隨足她的母親,加福晃動笑靨,是頭一個支持的聲音:“好。”
拖得長長的,可愛之極。
香姐兒也就跟上說好,執瑜執璞還憋著氣,沒轉過來。
袁訓含笑,不是教訓的語氣,是和兒子們商議探討:“姐姐是長姐不是嗎?”
執瑜執璞睜大眼睛。
當年的急才探花郎,至今依然名不虛傳,見這一句說不通,再來一句一步到位。
“是大人,都是姐妹兄弟考慮的。還是孩子,才只想到自己。”
小手爭著舉起來,執瑜宣布:“我是大人,我讓著二弟,我讓著大姐,我讓著二妹和三妹。”
執瑜宣稱:“我是大人,我不再和哥哥拌嘴,讓著二妹和三妹,以后按爹爹說的,為大姐著想。”
袁訓滿面放光,寶珠也喜笑盈盈。袁訓不是稱贊孩子們,是端起自己酒碗,主動伸到兒子們面前。
執瑜執璞已經七歲,知道敬長輩酒要送到別人面前。敬客人酒也是這樣。知道父親這是尊重,他們興奮地和父親碰了一碰,互相看一眼,豪氣地道:“干了!”
這一次早有準備,忍住沒有說辣。袁訓放聲長笑,內心中自豪上來。但他從不自私,自豪也好,驕傲也罷,這里有寶珠一份。
給寶珠倒滿酒:“你也干,我知道你素有酒量,吃這滿的,咱們睡覺去。”
寶珠也就吃了。香姐兒也斯文的干了。加福則學哥哥們豪氣,也可能是最近梁山王府里天天呆著,潛移默化的豪氣學來,把她小碗里蜜水也喝完,還把個碗底子在桌子上面晃晃:“加福喝完的。”
香姐兒嘟嘴兒:“三妹,你讓戰哥兒帶壞。”加福搖頭說沒有。此時月上中天,明亮無比。袁訓和寶珠看著兒子們喝半碗醒酒湯,送孩子們回房,叮嚀早睡,夫妻攜手看一回月色回房。
寶珠有酒,覺得興奮上來,忙去洗過換身薰香衣裳。出來見袁訓不在房里,在廊下悠悠對著月色,那面上帶出癡癡的回憶。
輕移裙裾過去,寶珠在他身邊坐下。倚上他的肩頭,柔聲道:“又想父親了?”
寶珠與他同病相憐,寶珠是生下來有父親,但記事的年紀里從來想不起父親的面容。
袁訓歡喜而又感嘆的嘆上一口氣:“對他說說孫子要進學了,沒進學就蒙太后安排人教,好些書全在肚子里。小二為他們以后中狀元,思慮幾天寫了一個條程給我,我說我不是你上司,你不用這么正式。你猜小二說什么,”
“說什么?”寶珠溫溫婉婉。
“小二說他一片心思為的是我,不是因為我有太后。你說這個人,要是太后知道,還不罵他嗎?”袁訓嘴上抱怨,笑的卻歡快。
寶珠嫣然:“太后知道,只怕會夸他。”把丈夫身子抱住,甜甜地說個事實:“都說太后最疼加壽,最疼孩子們,其實姑祖母最疼的是你啊。”
袁訓倒也承認,孩子們不在面前,他這不算爭寵。把寶珠攬在懷里,低低的笑上幾聲,頗為自得。
他的姑母為接他大費周折,為他常進宮里常見面大費周折,為他娶妻他不答應,為他孩子們撫養也大費心思。
“直到現在,壽姐兒還是太后最上心。”頓上一頓,袁訓幽幽:“所以小柳心里苦,我也不好明說,只希望這樣的日子趕快過去。”
寶珠輕輕的給他揉著胸膛,看得出來自己丈夫也有一腔幽懷。柳至不用說是吃不安睡不下,寶珠袁訓都能明白。
行刺加壽這事情太大,太后如此安排,柳至擔心太后為下一任皇后,要把現任皇后連根拔起,這就苦了柳至擔驚受怕,委屈周旋,最讓柳至委屈的是兄弟情意難道從此一文不值。
袁訓看在眼里,陪著一起難受,還不能明說,該做的事情還一定要做。明說走漏風聲出去,拂了太后好意是一回事,影響加壽和太子的感情是大事情。
今晚忠毅侯幽懷上來,欣喜于兒子長大,感懷可以回報父親,也觸動心底對柳至總有的內疚。但再內疚,回到行刺那天,袁訓還會毫不猶豫地去柳家鬧事,把這帽子扣到柳家頭上。
誰叫宮里那一位她姓柳呢?
…。
天蒙蒙亮,禇大路就推醒母親方明珠:“上床了,我要上床了。”方明珠在草場上忙碌慣了,起早不為難,給兒子穿衣裳,再叮囑去到不要淘氣,帶他出來見方姨媽。
方姨媽也是起早慣了的,早早的自己抹了一回眼淚。見到外孫過來,淚水再次忍不住。把他肩頭握住,泣道:“你要放在心上,先生好,離家近,還能和你姨媽家的執瑜執璞做同學,你爹知道指不定多開心,你要好好的學,咱們家里就指望你了。”
禇大路讓她不要哭:“我全知道,祖母隨我和母親去各處請安,從此我就上學去了。”
方姨媽止住淚水,帶著禇大路往袁夫人房里請安。昨天說好的,安老太太今天在這里,免得孩子們四下里跑。袁訓和寶珠也過來,禇大路請過安,對姐妹們說過辭行的話,咧開小嘴兒:“我想,是不是和小紅花道個別。”
小紅花去年進京,還不到一周歲,寶珠讓紅花不要起早請安,照顧女兒為上。
禇大路就跑去紅花房里,萬大同起早習武,房門早開。紅花也猜到禇大路要來辭行,給他準備一方好硯臺:“這是你岳父存的好東西,一共十二個,送給侯爺兩塊,小爺們每人一塊,三個姑娘一個人一塊,余下的,也給你一塊。”
禇大路謝了,對還沉睡的小紅花念叨幾句:“哥哥我上學去了,你在家里好好睡覺。”
紅花的娘看著他出去,走來對女兒笑道:“這個女婿倒是粘姑娘。”紅花撇嘴:“他學小王爺,不稀奇。”紅花的娘去年進京,加福已經往梁山王府念書,紅花的娘就沒有見到小王爺那種,對紅花的話不以為然:“管他學誰,他用就是他的。”
紅花隨她喜歡去,過上一會兒,紅花的娘道:“我該回去了,還趕得上回家過端午。總在這里也打擾。”
過了年她就說回去,萬大同留了好幾回,寶珠留了一回,這一回紅花就不再留:“等我準備東西,讓紅花爹雇船。不用等小六公子過生日,他過完停一個月就是壽姑娘,壽姑娘生日過去,是太子殿下和二姑娘,然后又是三姑娘,都過完這一年又要過去。”
紅花的娘道:“就是這樣說,京里繁華,真的要呆,十年八年回不去,我掛念地里莊稼。”
紅花就說下午帶她去見寶珠,說離去的話。
寶珠上午不得功夫的,袁訓帶執瑜執璞去宮中回太后,稱心如意到來,寶珠帶著媳婦們準備中午學里的飯菜,等一會兒還要送兒子們去進學。
分出園子的一處,近小小山丘,又臨水,夏天把門窗一下,稍有點風就不熱。房子重新修整過,下面可以生火,冬天也不會冷,給學子們一個好條件。
正門,請董大學士親筆題匾額:篤學善道。取出論語里,篤信好學,守死善道。
兩邊檻聯是小二親筆。
只這一個大學士和一個夸口狀元郎的字,就讓這家熠熠生輝。內中數道門上,又全是忠毅侯親筆。
勤學,苦讀,訥言等,還有尚武,在通往練武場的月洞上。
每一個字都用足心思,四皇叔和梁二大人見到,估計要半夜里從大門偷起,一路摘個干凈。
親戚知己又或者聞風的人都有禮物贈送,慶賀袁阮董幾家開家學。太上皇和皇上都有新書和筆墨賞賜。
韓世拓帶著家里幾個兄弟和侄子進門,四老爺的兒子小四死活不肯下車。
小四抱住車柱,滿臉淚花花:“要我在這里學,我寧可去死。”一語未了,掌珠抱著韓正經下車,見到笑話:“兄弟,你以為阮二表弟有功夫教你,放心吧,也許你遇到咱們家的先生們,都是你的叔伯祖父,你可以偷懶,還可以頑皮。”
小四這才不哭:“真的?”陪著大哥韓世拓下科場,讓小二當先生剝了幾層皮的小四早早揚言他不來,見到阮二表兄小四要跳河去。
手一松,讓韓世拓揪下車。韓世拓邊對掌珠道:“你別同他廢話,他不來都不行。”一邊拖著殺豬也似大叫的小四進大門。
韓家的公子孩子嘻嘻在后面推著小四。韓正經溜圓眼睛看著四叔。
這動靜跟送去屠豬似的,把門內的人全驚動。
春風中,那一個最出塵逸群的青年,生得好似白玉簪花,正是阮英明。拿眼睛一瞄,韓小四立即老實,垂下手低下頭,恨不能阮英明見不到他。
小二沒好氣:“洗臉去!”小四中箭的兔子一般拔腿就跑,跟他的小子在后面叫:“四公子,這邊是練武場吧?”把小四叫回來,問問地方送去洗臉。
掌珠啼笑皆非,輕啐一口:“見到師傅你像見鬼,難怪你不中。”對小二盈盈一笑,細聲細氣:“我們也來沾沾斯文氣。”把懷里的韓正經先送進門,再移步進來。
指著各處門給他看:“你以后啊,也是要來上學的,先認認地兒吧。”
在她后面,文章老侯兄弟滿面堆笑,進門前就拱手,不管認不認識的,一路拱手下來,對阮英明一如既往,恨不能在他面前拜著走路。
這個挽救文章侯府為“文章侯”的青年,文章老侯就差給小二供個長生牌位。
說笑聲中,南安侯府送孩子們過來,也有少年準備今年下科場,想請小二給他們補補課。董家也送孩子們過來,全帶孝在身,獨自站隊,不和同年紀孩子說笑。
陳留郡王妃過來,隨身帶著念姐兒和龍書慧,鐘南見過,大大方方對郡王妃見過禮,就對念姐兒笑語:“如今我上這好學,妹妹送我什么?”鐘南是今年下科場。
他的兄弟們全在后面擠眉弄眼,念姐兒把避到自己身后的龍書慧推出來,笑道:“我沒有東西送,我姐姐有好東西給你。”
龍書慧把個精致的筆套給他,鐘南大喜退回,和兄弟們去尋親戚們知己說話。
都知道執瑜執璞要進宮再過來,就都不急等著。等到說一聲侯爺到了,這是忠毅侯府的房子,是從通往里面的門過來,大家看過去,見一行人走過來。
正中簇擁著兩個白發的婦人,一個顫顫巍巍,南安老侯先笑:“二妹倒有興致。”這來的不是別人,正是安老太太。
第二個,是袁夫人。想來孫子頭一天進學,沒有不來送的道理。
見她們兩邊各有婦人相伴,如謝氏石氏等,卻不敢占住正道而行。
眼睛尖的脫口而出:“太子殿下。”
離開十幾步的后面,袁訓滿面春風陪著一個長身玉立的少年,他天生貴氣難描難畫,正是太子蕭英敏。
太子手里扯著一個人,胖乎乎的加壽姑娘走在他的另一邊。走在加壽旁邊的是侯夫人寶珠。
孩子們散落的走在兩邊和后面。
從董大學士到南安、靖遠、文章三位老侯開始,再到各府里的老爺公子們,無不喜笑顏開。
太子到來,此處蓬蓽生輝。
大家一起迎上前去,只有掌珠往旁邊躲一躲。玉珠剛到,和她走在一起,奇怪地問:“姐姐,咱們把孩子們送去給祖母瞧一瞧,你往后讓的是什么?”
掌珠她板起臉:“你還看不出來嗎?”玉珠就在來的人里找找,撲哧樂了。
走在老太太旁邊的一個中年婦人,幾年還見還是精神,那不是當年祖母給姐姐挑的未來武狀元之母。
祖母憎恨大姐和大姐丈去游玩,一定要把她許給這一家做生意的,偏巧那年武舉開后,陳留、項城二郡王進京打御前官司,說:“邊城缺人,要中武舉到軍營里中去,”那一科武狀元后來才頒布,這一家兒子不是武狀元,卻也中的不錯,留在軍中不肯回來。
玉珠掌珠出嫁,和給老太太請安的武狀元之母不經常遇到,但遇到一回,掌珠總是不自在,怕祖母又說話,這就避開。
玉珠笑笑:“依我說,姐姐如今是侯夫人,大姐丈洗心革面,你正得意頭上,正好上前去寒暄一番,也讓祖母看看還是姐姐的眼光不差。”
一番話里掌珠氣得好幾回,和玉珠理論:“什么是洗心革面,你姐丈是一心向學。什么是祖母看我眼光不差,這是寶珠的功勞。你呀你,誠心來氣我。”
跺跺腳,一惱,反而抱著韓正經上去了,反而不再難過。
玉珠跟后面說是是是,偷偷地笑著,也把女兒抱上去給安老太太看。安老太太對武狀元之母道:“這個叫巧秀,是生得好的孩子。這個叫正經,是個男孩子。”
這種介紹,掌珠無可奈何,只能聽著。和玉珠走到祖母身后。家學里熱熱鬧鬧,氣氛高漲起來。
外面有一個人縮腦袋經過,看上一眼,又一眼,離開,一路直奔歐陽家。
歐陽老大人等幾個人全在這里,見家人進來回話。因為主人家要和人家作對,當家人的也有畏縮。
“太子去了,親手給袁家的家學題字,和氣的很。”
歐陽老大人等迅速沉下面容,水大人冷笑:“怎么樣?我說沒錯吧,要把這些人全拉下來,先要動的是忠毅侯!”
皇后姓柳,但太子定親姓袁。和柳至相比,內有太后,外有郡王的忠毅侯才是最讓他們擔心的一個。
幾個人湊上來:“你有什么好法子?”水大人獰笑:“都來聽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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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家開始蹦噠了。大戲登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