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寶珠真的在生氣，衛(wèi)氏忙哄她：“好好，就依著姑娘送這兩件子，紅花兒，扶姑娘上牀去，家裡有客人正需要人陪，姑娘可不能病著。”
紅花一溜小跑過來，把寶珠扶回牀上，摸她的手並不冷，還是倒碗熱茶送過來。手爐炭已滅掉，紅花取來自己牀上湯婆子送到寶珠手上。
這一番殷勤獻(xiàn)完，紅花才舒坦的籲口氣，覺得姑娘肯帶自己進京見世面，心中的感激這下子總算先報效了一二。
寶珠還在道：“又不是來的女眷，我偏不陪著。”
衛(wèi)氏看她孩子氣，對紅花擺手兒笑，讓她不要再多話惹出四姑娘一堆的話出來。紅花躡手躡腳過來，表示自己明白。
地上打開一地的箱子，天色又已晚，而且衛(wèi)氏還沒有挑好東西，這纔是主要原因，就和紅花簡單蓋上箱蓋，把幾個檢索完的箱子推走，放回原地後，又伸手摸摸裡面衣服插不下去手，衛(wèi)氏這纔是滿意的，命紅花睡寶珠房中，熄燈去外間睡下。
一夜好睡，紅花一早起來，就去大廚房上催水主僕們淨(jìng)面。纔到廚房外面，就聽到裡面談笑熱鬧。
幾個廚房上的大腳婆子正高聲大氣地說著：“嘖嘖，這回可算見上世面了。常羨慕老太太的陪房施大娘何大娘她們，知道的事兒多，見過的東西多，馮家奶奶們帶的首飾，何大娘一眼就認(rèn)得來歷。當(dāng)時以爲(wèi)沒什麼，昨天見過京裡來的小爺們，才知道這世面果然是廣大的，是必須見識的才行！”
“別說小爺們了，就是跟小爺?shù)娜耍瑔悖R家表公子的兩個長隨，那氣派比餘縣令的公子都要大！”
京裡來幾個小爺，餘伯南也跟著中槍，還跑到廚房裡來中。
廚房外面，三個姑娘的丫頭一起到來。跟寶珠的紅花，跟玉珠的青花，紫花是在方姨太太房裡，不過一大早頂風(fēng)催水這事，總是紫花來。
三個小丫頭平時就足夠淘氣，打聽消息傳消息不亦樂乎。今天更是不肯放過家裡的新聞，把話交待廚房上人以後，就湊到一起，三個腦袋頂住，紅花先道：“他們就知道說長隨，怎麼不說說表公子們？”
“才說過，你來晚了沒聽到。”青花道：“他們說阮表公子最爲(wèi)英俊，你們看呢？”
紫花直起眼：“誰說的！我看最英俊的是自家表公子纔是。”
“哪個是自家的？”紅花青花一起問她。
“當(dāng)然是老太太的親侄孫子，咱們鍾家的表公子最好。”紫花微有得色，她昨天扎人堆裡探頭看過，頭一眼看到的就是鍾留沛，就以他爲(wèi)個典範(fàn)，眼睛裡再也看不到別的人。當(dāng)然她個頭兒太小，前面有人擋住，也沒看到別人。
紅花青花一起鄙視她：“哪個是你的自家？”
紫花急了，道：“咱們是奴才，當(dāng)然是看主子說話。比如到了京裡，自然是鍾家表公子是自家人，阮袁董三家，就是別家人。”
青花敲她頭：“亂說！”她壓低嗓音，神神秘秘地道：“我家奶奶昨天半宿沒睡，就爲(wèi)給阮家表公子備禮物，知道嗎？阮家表公子可是小侯爺，小侯爺知道嗎？以後就是老侯爺！”
她說得太急，紫花紅花一起嗤之以鼻：“侯爺還不是，就直接到老侯爺了。”
青花訕訕：“我是說，以後他就和咱們的舅老太爺，老侯爺一樣的威風(fēng)，難道你們不知道，餘縣令算這城裡的大官吧，見到咱們老太太客客氣氣爲(wèi)什麼？還不就是他不是老侯爺？”
紫花搶話：“我家二奶奶說了，官最大的是董家表公子，人物兒又好，形容兒又俏，我家二奶奶也給他備下好一份東西呢，又怕人家是管天子腳下治安的，知道麼！天子腳下的治安全都管，怕他在宮裡見過的東西多，看不上呢，”
“他那官兒不如侯爺大！”青花兇巴巴。
紫花毫不示弱：“天子腳都管，何況一侯爺！”罵得青花啞口無言，紫花佔了上風(fēng)，自以爲(wèi)得意，就嘀咕道：“又算什麼！”
一旁惹惱了紅花。
昨天寶珠說了一句彼此都沒有父親，紅花記在腦海中。見兩個丫頭說來說去全是官大的勢大的，紅花叉腰大怒：“你們?nèi)凵駜翰缓茫∽钌駳獾模窃砉樱∪思矣兄練猓覀児媚镎f的，什麼都可以窮，就是志氣得多買幾兩在家裡放著，不能窮！”
玉珠是個書呆子，青花也就懂上幾句。見紅花不懂裝懂，胡扯一通，就拍手大樂：“哪裡有得賣志氣的，幫我也買幾兩來，不不，索性稱上一大車，免得以後窮了沒處再買。”
書上的話，紅花從來不是青花對手，這就搔頭道：“反正就這意思，不能窮麼，就別處買來就是。”
再道：“袁表公子最好！”
“阮表公子！”青花跟上。
紫花瞪眼：“董表公子！”
紅花氣道：“你勢利！”
“你眼神兒差！”青花亦氣。
紫花跺腳：“你們?nèi)珱]看清楚！”
三個人各自一溜煙兒走了，紅花小臉兒氣呼呼去見寶珠。
見熱水早就到了，寶珠正在梳洗，紅花跟去侍候，寶珠奇道：“你又哪裡和人拌嘴來著？受氣是肯定不會，你和青花紫花常串通一氣，家裡沒幾個人說得過你們?nèi)龔埿∽靸海?
紅花遞上面巾，小臉兒還是氣得通紅：“姑娘你說，她們都錯了吧？”就把廚房外吵架的事說了一遍，寶珠笑得袖子幾乎摔水盆裡，手指頭點住紅花額頭：“呆丫頭！這也值得吵麼？”丟下面巾坐到梳妝檯前，手才握住眉筆，寶珠就不再笑了。
昨天表兄們把家世報出來，這三六九等頓時在人心裡浮現(xiàn)出來。二嬸兒三嬸兒是長輩，且不去說她們。只是家中下人們也這樣的談?wù)摚羰怯械÷牡胤剑M不是傷祖母的心，也丟安府的人？
表兄們?nèi)舳攘看筮€好，若度量不大，去往京裡學(xué)上一學(xué)，這人真正的是丟到京城去。
寶珠默然直到換好衣服，依例去給祖母請早安。手下扶著紅花，心中想著要不要提祖母一個醒兒？
表兄們遠(yuǎn)道而來，特特的陪祖母過年，可不能讓他們有半點兒待差的感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