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日里王妃替姐姐慶生,只可惜王爺不在,這會(huì)兒怕也是早已入睡,無法如往年那般與姐姐同賀吧!”蘇繡茵的口吻不無惋惜,卻隱含譏嘲。
賞汝嫣容無異色,輕垂烏睫,掩下幽深的眸子,仍自含笑:“王妃能替我賀生,已是我天大的福份。”
朱棣站在門外,聽著她的話語,眼底掠過一絲歉意。他未再停頓,掀簾而入,笑道:“嫣兒,本王特來吃你的壽面!”
驟聞其聲,賞汝嫣與蘇繡茵具是一怔,連忙起身行禮。
朱棣扶起二姝,含笑看著面帶驚喜的賞汝嫣,“怎么?沒有壽面了?”
賞汝嫣秋眸泛出水霧,使勁搖首:“妾身這就去準(zhǔn)備。”話落,她走了出去。
蘇繡茵面帶笑容,眼底卻滿是妒意。
朱棣看向她,倒也溫和的說道:“繡茵,天氣甚寒,你多注意身子。”
蘇繡茵眉眼含情:“謝王爺關(guān)心。您前些日子送來的衣裳,妾身一直舍不得穿呢!”
朱棣一怔,他送的衣裳?旋即,他似是想起了什么。她們的一應(yīng)吃穿用度,府里有專人打理,故而他從未上心。然前些日子,他去了金滿繡莊,適巧見到有數(shù)件精雅的裘衣,想及徐長吟時(shí)常在外溜達(dá),便讓沈度依著她的身量制好,送去給了她。難道,她隨即就將衣裳送給了蘇繡茵?難怪他后來未見她穿。
“天色已晚,你回去早點(diǎn)歇息。”朱棣顯然不愿再說,目光望向了她的身后。
蘇繡茵側(cè)首望去,頓見賞汝嫣裊裊而來。她輕咬朱唇,袖下的手握得生緊,向朱棣施過一禮,退了出去。
朱棣看向織幾上的麟趾圖,面露贊賞:“嫣兒,你這繡藝倒是從未退步。”
賞汝嫣淺笑,“王爺謬贊,唯愿能佑得娘娘順誕麟兒。”
朱棣甚為高興,扶她坐下:“王妃如知你有這番心意,必也高興。”
賞汝嫣溫柔一笑,“娘娘待妾身也是極好,前些時(shí)候以王爺?shù)拿x送來數(shù)件御寒衣物,今日又替妾身慶壽,妾身心中實(shí)是感激,無以為報(bào),也只能以此一表心意。”原來她曉得這些都是徐長吟所為。
朱棣心頭輕動(dòng),賞汝嫣秋眸善睞,“王爺眼下前來,可也是娘娘之意?”
朱棣不答反道:“你可有想要的東西?”
他的避不回答,自也證明賞汝嫣所猜無錯(cuò)。她眼底掠過一絲失落,卻又被感激籠罩,她輕握朱棣的手,緩緩搖首,柔聲道:“妾身只愿王爺能夠平順安泰,能夠偶爾記掛妾身,便已心滿意足了。”
朱棣聽罷,心中一陣憐惜,擁她入懷,輕撫她的發(fā)絲,低嘆一聲:“嫣兒,你竟如此善解人意。”
賞汝嫣埋首在他懷里,未讓他察覺的,眼角滑下了一行清淚。
翌日。
徐長吟晨起便開始昏開黑地的孕吐起來,幸而劉丹瑤正巧在旁,連施幾針,方讓她好受些。整日下來,徐長吟都是懨懨無力,讓娉望與羅拂擔(dān)憂不已。劉丹瑤道這不過是害喜而已,無需擔(dān)心。朱棣入夜方歸,而徐長吟已睡下。明誠向他稟告了徐長吟今日的不適,他迅速回到東園,但見她淺蹙眉頭,卻已熟睡了。他坐在榻旁,輕撫她的臉蛋,專注的凝視她的睡顏良久。
“過幾日,父皇會(huì)派我去中都。”早膳席間,朱棣不疾不徐的宣布。
徐長吟訝然放下雙箸,“這么快就要去了?”離上回去中都也不過隔了三四月,竟然又要去了?
朱棣點(diǎn)頭,“奔赴封地當(dāng)就是這兩年的事了,分封之前,父皇意欲讓我們多加磨練。”
徐長吟心下有些悶:“何時(shí)能回?”此次她應(yīng)是不能同行。他不在府里,她本應(yīng)雀躍,因?yàn)榭梢愿栽凇?墒且幌爰八x開,她心里又像丟了甚么似的。
朱棣看著她神色不樂,淡淡笑道:“你想何時(shí)回來?”
徐長吟一愣,隨之明白了他的意思,登時(shí)彎起眼眸:“我也去?”
朱棣笑道:“你可愿去?”
徐長吟忙不迭點(diǎn)頭,盡管府里一切都好,可是她仍喜歡在中都的日子些。
朱棣所謂的過幾日,也不過只隔了兩日。然則,也因她身懷未來的燕世子或郡主,故而此次需準(zhǔn)備得東西多了許多。縱然馬皇后未阻止她前往,卻指派了蕭宮正同行。劉丹瑤作為她貼身女醫(yī),自是跟隨。而羅拂、明福與明祿也跟隨上路。
比之上回輕身簡騎,此次自是準(zhǔn)備得妥當(dāng)了許多。
二日后,徐長吟見到了暌違數(shù)月的洪武城門。二騎一車,從披了雪的街道經(jīng)過,并未引來過多注意。
待馬車在依然藤蔓肆爬的小院外,除卻覆著白雪的屋頂,院里院外打掃得極為整潔,連菜圃里也種了耐寒的菜蔬,并未讓菜地荒蕪。
徐長吟細(xì)細(xì)觀察罷,不必多猜,也知這些定然是朱棣安排人做的。一切如舊,她欣喜的進(jìn)了屋,向好奇打量的劉丹瑤等人介紹起來。朱棣則吩咐明福與明祿將一應(yīng)物事搬入屋中。
此次人手充足,加之此前一直有人打理,故而并沒有費(fèi)力收拾。徐長吟無事可做,蹲在菜地前檢查菜蔬長勢(shì)。朱棣將她擰出菜圃,不客氣的將她關(guān)入暖廂里,堅(jiān)決不許她在寒風(fēng)四起的院中吹冷風(fēng)。徐長吟知道抗議必然無效,只得乖乖的呆在屋中,趴在窗欞邊,眼巴巴的望著羅拂她們興奮的商議著甚么。
她不覺伸長耳朵,試圖聽清她們?cè)谡f些甚么,可是隔得遠(yuǎn),并不能聽清。
劉丹瑤進(jìn)屋給徐長吟把脈,頓見其表情不快,她朝外張望眼,嘻嘻笑道:“娘娘,有王爺在,您就好生呆在房里吧!”
徐長吟嘆氣:“往日我爬樹也沒見他如此。”
劉丹瑤眨巴著大眼,上下打量她,陡然捂唇笑了起來:“娘娘,難怪王爺讓我們仔細(xì)看顧您了。”
徐長吟輕哼,“所以,你們都是來監(jiān)督我的?”
“那也不然。不過,這兒好生安寧平靜,難怪您要來了。”劉丹瑤將她的手腕放在一方軟墊上。
徐長吟彎起雙眸,望向窗外綴著白雪的樹梢,喃喃笑道:“是呀,這兒才最是自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