刑子游臉色驟然漲得鐵青：“言下之意，你也是同謀了？”

“我是在丹瑤妹妹出事之后才推斷出個中原委。”吳蓁兒咬緊朱唇，“一個時辰前，娘娘忽然吩咐我悄悄出府，前來此處探望丹瑤妹妹。那時我便覺得奇怪，可是娘娘一直甚為關(guān)心丹瑤妹妹，我便也未曾多想。豈知，一至此才知丹瑤妹妹身受重傷。隨后回到王府，我先行去向娘娘稟告，卻聽到娘娘冷笑著說‘死了就好，看來這藥很是有效！’我大為驚詫，隨即又聽娘娘吩咐羅拂將幾樣?xùn)|西拿去燒了。而一見那些東西，我便明白了丹瑤妹妹遭此橫禍的原因……”

隨著她的解釋，刑子游的臉色越來越駭人，耳邊回響起劉丹瑤的話：當(dāng)心，要當(dāng)心娘娘！她要害你！王府里有壞人！

他猛地握緊拳頭。原先他即疑惑丹瑤何出此言，礙于那時情況緊急，無暇細(xì)問。適才他更是一直在思索這句話，盡管丹瑤那時已神智不清，言語斷斷續(xù)續(xù)又語焉不詳，可他始終覺得蹊蹺。如果丹瑤當(dāng)時并非糊言，那么如今看來，她就是在告訴他，王府里的壞人、加害她的兇手，正是當(dāng)今燕王妃徐長吟！

刑子游從牙縫中迸出聲音：“為何是她？”

吳蓁兒直視他的雙目：“因?yàn)樗吹搅瞬辉摽吹降臇|西，王妃留她不得！”

刑子游強(qiáng)行克制住滿腔熾怒：“丹瑤看到的究竟是何物，你又為何要告訴我？”這其中，惹人疑慮之處并不少。徐長吟素來厚待丹瑤，丹瑤究竟是看到何物而引來殺身之禍？而丹瑤與吳蓁兒并不算熟，且她與徐長吟又是金蘭姐妹，于情于理都不可能來揭發(fā)徐長吟。

“盡管我與娘娘算得一家人，可是丹瑤妹妹如此純真善良，我實(shí)在不忍心見她就此含冤離世。其實(shí)，娘娘會這么做，也是被逼無奈。一步錯，步步錯，才會釀成這等大錯！”吳蓁兒不乏痛心之態(tài)，“如若丹瑤妹妹未去探望娘娘，如若她未曾見到那幾樣?xùn)|西，也不會有這種結(jié)局……”以徐長吟的為人，要讓人相信她為惡不善實(shí)有不易，故而以迫于無奈為由，反倒更能取信于人。

刑子游眼神更厲，“究竟是何物？”

吳蓁兒隱有躊躇。

刑子游已經(jīng)冷靜了下來，“吳姑娘，丹瑤是我最后的親人，她被人害死，這個仇我一定要替她報，無論這個仇人是誰，我一定不會放過他！如果你擔(dān)心會惹來災(zāi)禍，那么大可離開！”

吳蓁兒咬住朱唇：“我并非害怕，只是光憑我一己之言，并無證據(jù)能證明，你聽來何用？”

“有沒有用處，我自會論斷，只請吳姑娘能夠據(jù)實(shí)相告！”

“好，我說！”吳蓁兒深吸口氣，“丹瑤妹妹所看到的，其實(shí)是娘娘和袁珺私通款曲的情信！”

刑子游渾身一震，“你說什么？”

“當(dāng)年袁珺向娘娘提親，卻遭到皇后阻攔，皇上才給王爺和娘娘指了婚。其實(shí)娘娘與袁珺互有情意，后來娘娘雖嫁進(jìn)了王府，卻與袁珺一直藕斷絲連。前幾日，娘娘無意間將袁珺送來的情信掉在東園，被王爺看到，后來娘娘雖及時取回了信，但也引起了王爺?shù)膽岩伞＿@幾日，王爺都未踏進(jìn)東園，更是已在暗中查究此事。娘娘一直擔(dān)心事情敗露，屆時不僅會使徐家蒙羞，更失去燕王妃之位！”

“所以，你推測丹瑤是看到袁珺和王妃的信，王妃恐怕東窗事發(fā)，因此起了殺機(jī)？”刑子游的臉色越來越陰鷙。

“依據(jù)娘娘前后的言行，應(yīng)是如此！”

“那好，還請吳姑娘能夠和我去向王妃當(dāng)面對質(zhì)！”

“不妥！因?yàn)檫@些全是我的推斷，并無實(shí)質(zhì)的證據(jù)，如果貿(mào)然前去對質(zhì)，娘娘定然可以推得一干二凈。那幾封也已經(jīng)被燒掉，更是蛛絲難查！”吳蓁兒勸阻道，“其實(shí)，我們只要暫且按捺不動，王爺那里必然也會繼續(xù)查究下去。只要王爺查出王妃私通的證據(jù)，屆時我們便可與她對質(zhì)！”

刑子游猛然一拳砸向桌面，登時將堅硬的楠木桌砸出了個洞，顯然是憤怒到了極致。

劇響嚇了吳蓁兒一跳，看到他的手已經(jīng)溢出血來。她佯作關(guān)切，趕緊掏出帕子按在他的手背上，柔聲勸慰：“你何苦如此？要報仇也不急在一時，老天終歸會讓惡人惡有惡報的！”人不為己，天誅地滅，她知自己如今已罪孽深重，但既然已經(jīng)走出這一步，就沒有回頭路給她走。

刑子游雙目赤紅的看向她，咬牙指責(zé)道：“你是她的義妹，既然知她為婦不端，為主不德，為何不攔阻？”

吳蓁兒自嘲似的苦笑：“你可知她為何認(rèn)我為義妹？她一直以為我企圖嫁進(jìn)燕王府，企圖瓜分王爺對她的寵愛，才會出此手段。她何曾將我當(dāng)做妹妹、當(dāng)做家人看待過？我會知道她與袁珺的私情，不過是她為與袁珺私會，借詞帶我去上香，才會被我察覺。王爺拾到信后，是我告訴她，她才能及時取回信，可也由此被她戒備起來，好幾回都在試探我究竟知道多少。如果我名義上不是她的妹妹，而她又無法肯定我到底知道不知道，我或許會步上丹瑤妹妹的后塵！”她并不擔(dān)心刑子游去查，畢竟知道此事的，除了朱棣、徐長吟，便只有袁珺與她了。他不會向朱棣和徐長吟質(zhì)問，袁珺那兒更無需慮，因?yàn)樽鰹椤凹榉颉钡脑B，所說之言必定是否認(rèn)，而眼下刑子游定然不會相信他！

飽含隱忍與委屈的話，聽著不免令人同情。刑子游果然有所動容，或許是因她幾欲會與劉丹瑤有著相同的劫難吧！

“吳姑娘，多謝你能相告。余后之事，我會自行處置。不過，我勸你不如離開京城，留在燕王府里，對你并無益處！”

“我明白。不過，我想等丹瑤妹妹安葬過后，再打點(diǎn)回鄉(xiāng)之事。”吳蓁兒眸中浮起淚光，“我雖與丹瑤妹妹未曾深交，但一直敬佩她的為人，就讓我送她這最后一塵吧！”

她的話讓刑子游心頭一暖，“我這就去接丹瑤回來，再送她的棺槨回青田！”他原打算明日去燕王府接回丹瑤的尸身，但既知害死她的人就在燕王府，他斷然不能再將她留在那里！

“若有何需要幫忙之事，你盡管開口，我也想為丹瑤妹妹盡點(diǎn)心！”她嘴上說著，心中則暗忖道：劉丹瑤啊劉丹瑤，我會請上一群和尚道士，好好替你超度。塵歸塵，土歸土，既然你命該如此，也就不怨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