含糊地應了一聲‘是’,玉珥就別開頭,目光在四周旋轉起來,也不知在找些什么。
“其實找不到他們也沒關系,我們可以按照原計劃不變,繼續穿過大山進昭陵州,他們找不到我們也定然會往昭陵州去,到時候不就能匯合了。”席白川說道。
這樣說也有道理,只是……玉珥抬頭看了他一眼,微微抿緊了唇。
“你覺得我說的辦法怎么樣?”
“好是好,只是我們沒了人帶路,怎么走出去?我看還不如折返回驛站再想辦法。”回驛站的路她倒是迷糊記得,折返比繼續前進要理智很多。
席白川很順著她地點頭:“好,那我們就回去吧。”
玉珥閉了閉眼睛,勉強扯出一個笑:“那就走吧。”
她會想要往回走,是因為她記得他們進入林子沒多久就遇到了風沙,所以他們距離驛站應該不會太遠,她想盡快離開這個讓人頭皮發麻的林子,然而沒想到的是,他們竟然走到了天黑都沒走出這片林子,甚至都不知道自己繞到了什么地方去。
這林子當真像是一個迷宮,怎么走都走不出去。
而且由于一整天都在運動,卻什么都沒吃什么都沒喝,玉珥腦袋有些缺氧地嗡嗡響,終于是堅持不住,停下腳步扶著樹干,大口大口的喘氣,額頭上的汗珠沿著自己的鼻尖緩緩下滑,‘滴答’一聲落在了枯樹葉上。
“你走得真快,我差點都跟不上你了。”席白川倒是氣定神閑,聲音里還帶著些許意味不明的笑意,玉珥忍不住回頭,卻只見身后不知何時又起了大霧,一丈之外的景物便是看不清楚了,而乍起的霧氣撲面而來,瞬間就把她的臉給打濕,長睫上沾了水珠,她覺得自己的視線越發模糊了。
“是不是覺得累了?那我們休息一會兒如何?”席白川伸手來扶她,嘴角帶著淺笑。
那笑容在玉珥的眼里漸漸扭曲,就像是煙霧即將消散前的變形,玉珥只覺得那寒氣從自己的腳底蔓延起來,凍得她一個激靈,連忙推開他,連連退后了幾步,揮著手抗拒他的靠近,可他卻像是看不出她的拒絕,再一次搭乘著那好似會噬人的霧氣,席卷而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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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地間都是黑沉沉的一片,就像是混沌未開之前的模樣,又壓抑又難以自持,玉珥就像這片天地的一抹游魂,不知方向又不知疲憊地持續行走著。
“晏晏,晏晏……”
“晏晏,晏晏……”
麻木的她聽到了一聲熟悉又眷戀的聲音在呼喊著自己,她有些呆地停下腳步,只覺得這聲音好生熟悉,卻不知道是來自何人,又是來自何方,只能在原地轉圈盲目地尋找——誰在喊她?誰想把她從這片混沌拉出去?
玉珥動了動唇想要回應,可喉嚨卻好似被什么扼住,怎么都發不出聲音,她忽然感覺好難過,眼淚不受控制地掉下來,她像是一個被遺棄的嬰孩,無助地蹲在地上,抱住自己的膝蓋無聲抽泣。
忽然地面劇烈搖晃,她站立不穩地隨著搖晃東倒西歪,最后地面忽然涌出一條水柱,沖天而起的,將她整個人都卷入水中,緊接而來的便是那溺水的窒息感。
“咳咳——”腦袋離開了水底,她立馬就咳嗽了起來,緩和了好一會兒才喘過氣,試著睜開眼睛,眼前的一切已經不再是那混沌漆黑的一片,而是變成了青山綠水,而且那感覺真實了許多,她坐在水中,還能感覺到身下的水波蕩漾。
玉珥很茫然,這一刻她甚至都分不清楚自己剛才是不是在做夢,怎么會夢到那么恐怖的地方?
“春寒水冷,你還想在水里坐到什么時候?”身邊降下來一只手,素白干凈紋理清晰,玉珥茫然地抬起頭,先是被那刺眼的驕陽刺得瞇起眼睛,適應了好一會兒的光線,才看清楚逆光處的席白川。
席白川正在對著她笑,面容俊逸,端的是眉眼如畫。
玉珥躲開他的手,自己踉踉蹌蹌地站起來,眼神冷冷地看著他。
“怎么了?為什么要這樣看我?”他依舊微笑著。
“我認識一個會易容術的人,他能利用胭脂水粉等化妝用品把一個人的五官稍做修飾,將其面容改變,幾乎看不出破綻,我一直以為那樣的易容術已經到了拔尖的水平了,但我沒想到,我還能見到能把自己易容成另一個人的技術。”
玉珥冷冷看著他,“你把席白川扮得很像,我完全看不出你的臉上有一點瑕疵,甚至你還模仿了他的言行舉止,要是換成其他人,絕對會把你當成他。但我不是其他人,我比誰都了解席白川,從在林子里睜開眼開始,我就覺得你有古怪,這一段路下來你破綻百出,你到底是誰?為什么要假扮他?”
席白川是她內心深處最安全的港灣,在危險時刻只要有他在身邊,她都能很快地冷靜下來,可是在這個席白川面前,她只感覺到了強烈的不安,這就是她為什么會懷疑這個人的身份的原因。
但是眼前的這個人臉上的神情就像個木偶,始終保持一個表情不變,淺笑盈盈地說:“你說的我一個字都聽不懂,我是你皇叔,如假包換的呀。”
“我的皇叔不會一直用‘你’稱呼我,他習慣都喊我的小名。”玉珥瞇起眼睛,繼續說,“而且,國師根本沒給我什么笛子,席白川也不會吹笛子,剛才我是詐你的,可是你竟然沒察覺出來。”
“你詐我啊。”他漫不經心地笑著。
玉珥肯定地搖頭:“你不是他,你易容得再像,你都不是席白川,無論你承不承認。”
眸光一凜,他都還沒看清楚她是如何動作的,玉珥的軟劍已經抵在了他的脖子上,眼底滿是沉靜和冷冽:“你到底是誰?到底想做什么?我的人都去哪里了?”
“你不是很能推斷嗎?那你倒是算來看看呀。”他輕笑,這句話算是默認了他不是席白川。
玉珥捏緊劍柄,其實她倒不是很擔心大部隊,他們那邊人多,全殲沒那么容易,她目前擔心的還是自己,她根本不知道這個人到底是誰,又到底想干什么?
他忽然往前走了一步,腳步在水中發出潺潺聲響,玉珥不由得退后一步,警告道:“你再走一步,信不信我殺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