莊夢周目光猛地凌厲起來,冷聲問:“你怎么知道我要去地下城?”
無埃雪搖搖頭,又在空中寫下一行字。
‘我并非探聽你們言語,我知你性子,你來此地自然不是來看我的,地下城的入口在這附近,你定是為地下城而來?!?
莊夢周冷笑兩聲,將頸間的項鏈取下在手中把玩,“如果我沒來見你,你是不是還打算用迷蹤雪陣?”
無埃雪目光越過莊夢周,視線轉向王無憂三人,沒在王無憂和葉瓷身上停留,看向迦葉卻微微一頓,看了幾秒才移開目光。
‘夢周,你深知我心。的確,我本想布陣,但此時我卻不便布陣了。你若一意孤行,我也無能為力?!?
“誰深知你心?!”莊夢周把項鏈握得咯吱響,聲音冰冷,“誰要你有能有力了?!無埃雪,你能不能稍微真點,整天裝裝裝,你不累我累?!?
無埃雪眼神一暗,白色的身影瞬間消散在屋中,只在空中留下一行字
‘夢周,既然你不喜我出現,那我便不出現于你眼前,地下城之行,還請三思。’
白氣凝聚的字只停留了幾秒,就消散了。
莊夢周嘴角掛著溫柔的笑意,低著頭看著手里的雪花項鏈,把玩了一會,突然起身走到窗邊,狠狠向外拋去,細細的純白項鏈眨眼間消失在風雪彌漫的雪原中。
她撐著窗框,回頭笑道:“葉瓷,你不是餓了嗎?快去弄點吃的。純情,你也餓了吧?”她磨了磨牙,“今天我就讓你嘗嘗我的手藝。”
王無憂默默向后退了一步,迦葉突然伸手把藏在他領子里的小貓拽出來,砰地一聲扔到地上,微笑道:“不如就先吃它?!?
小貓全身炸毛,一下子躲到墻角,睜大眼睛警惕地盯著迦葉,喉嚨里發出嗚嗚的威脅聲,迦葉雖然語氣輕松像是在開玩笑,但是他的眼神陰沉沉,一點都沒有開玩笑的意思。
這玩笑一點都不好笑!王無憂眼角抽了抽,發現莊夢周和葉瓷居然真的在考慮,于是兩人還真的湊到一起在討論烹飪方法了。他額頭掉下兩根黑線,想都沒想,朝可憐兮兮的小貓伸出雙手。
小貓眼睛立刻亮了,看了看王無憂身邊的迦葉,邁著小步子,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
“它是妖?!睖責岬暮粑蛟诙鷤?,王無憂不適地離遠了些,“遲早要恢復人身,不要總是抱著它?!?
“但它現在是貓。”王無憂對上迦葉的目光,認真地說,“需要人的關愛。而且你不覺得它很可愛嗎?”
迦葉深深看進他眼底,許久才微微一笑道:“我知道了?!?
--你在意一只寵物勝過我。
王無憂別過臉,默默地走到小貓面前,一通順毛之后,小貓才蹭了蹭他手心,表示它現在不害怕也不生氣了。但是它卻不敢隨隨便便就往王無憂衣服鉆了,迦葉的眼神太恐怖,在變回原形智商下降的小貓妖心中留下了深刻的心理創傷。
被喜歡的人順過毛之后,小貓就安安靜靜地蹲坐在一邊,決定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莊夢周知道吃貓妖肉是不可能的,于是就把還在沉思怎么烹飪貓肉的葉瓷趕出去打獵,她纖纖細手一揮,“去打頭鹿回來,等到了地下城,你們別想再吃到好東西了,估計有干糧吃就不錯了。”說起來,有迦葉這個高手速戰速決也不是不可能。
葉瓷是那么消瘦那么蒼白,走出門的時候,王無憂都覺得他會被風吹走。
王無憂咬咬牙,覺得就這樣讓他一個人出去實在太不道義,于是自動請纓,表明自己想要和葉瓷一起出去。
迦葉什么也沒說,只是看著葉瓷漸漸模糊的背影。
莊夢周卻詫異地瞟了他一眼,道:“葉瓷很強,一個人就行。我想他不需要你幫忙?!?
王無憂眼神暗淡下去,他摸了摸別在大衣內的短刀,再一次理解到自己與靈術師的不同。
天色漸漸暗了下來,王無憂坐在那一口一口地咬著干糧,沒心思等莊夢周的大餐。木樓的窗戶被封緊,外面不知何時被雪妖蓋了一層雪屋,幾個人在木樓內倒也暖和。
空著的壁爐被迦葉升起火,橘紅的火光照亮了半個房間。
他們等到半夜,葉瓷也沒回來。
“葉瓷可能出事了,我們必須去找他?!蓖鯚o憂臉色非常難看,雖然自己跟上去不一定有用,但是他還覺得要是自己當時陪著葉瓷,可能就不會出事。
莊夢周微微皺眉,“純情,你先別急。葉瓷雖然人傻,但是靈力很強。可能這附近沒有鹿,他去了更遠的地方找,一時半會回不來?!?
她話音剛落,空氣中就出現了一行字
‘夢周,你外出的同伴,已經誤入地下城?!?
莊夢周簡直無話可說了,抓只鹿也能誤入地下城。地下城這么好進?!
王無憂站起身,“不能等到明天了,我們現在就去地下城。葉瓷一個人太危險?!?
迦葉握住王無憂的手,道:“雪大?!?
出了木樓,王無憂有迦葉的隔離罩在身,沒有風雪侵蝕,走得很快,沒有多久就到了漠河邊上。
漠河河面早已結冰,冰凍數尺,十分結實。
王無憂三人在河邊轉了幾圈,發現一處冰特別薄,像是剛結不久,周圍的厚冰層有一道道裂紋,葉瓷應該就是從這里掉下去的。
迦葉顯然也發現了這一點,握著他手的力度又大了幾分。
然后他伸出另一只手,五指微張,瞬間凝聚出一把銀色.軍刺,他握著長長的軍刺,軍刺尖點在薄冰上,薄冰連帶著周圍的厚冰層全都斷裂開來。
莊夢周回頭看了眼夜色中的雪原,不遠的夜空中,一行一行白雪凝聚的文字浮現出來,她抿了抿唇,一躍而下,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王無憂站在河邊,深深吸了口氣,正打算往下跳,突然手背一疼,緊接著就有什么東西硬生生地被塞進皮膚里,他驚詫地掙開迦葉,舉起左手去看,只見一粒瑰麗的紅色圓珠被生生嵌進手背的皮肉里,正是他與迦葉第一次見面時,掉落的那顆。
他顧不得質問迦葉,連忙用手指想把圓珠拿出來,卻發現疼痛感過去,圓珠竟然慢慢與皮肉長到一起,仿佛生來就是長在手背的一樣,感受不到絲毫異物感。
圓珠一半手背內,一半露出來,殷紅得流光溢彩,像是手背貼了顆名貴的紅寶石,映襯著王無憂白生生的皮膚,美艷到詭異。
王無憂弄了好一會,就是沒法把圓珠從手背□□,只好把目光投向始作俑者。
迦葉伸手摸了摸他手背上的殷紅圓珠,吐出兩個字:“辟邪。”
辟邪?王無憂對著雪地反射的夜光,看了一會,轉頭問:“辟邪的寶物,還要鑲進肉里?”
迦葉揚眉,“無憂,你不信我?”
他淺翡翠色的眼瞳如同平靜的湖面,湖面沒有一絲波紋,湖底卻暗流涌動,藏著萬種說不出的渴望。王無憂與他對視了幾秒,看不出湖底的旋流,卻感覺出沉重的壓力。
王無憂移開視線,“我當然信你。”但是還要一段時間。
他沒等迦葉再說話,就縱身跳入冰冷的河水中。
冰冷的河水包裹著他,他冷得無法言喻,就像身體破了個大洞,所有的寒氣源源不斷地從破洞里往五臟六腑鉆,他昏昏沉沉地往下沉,忽然被一股大力拽進一條狹窄的通道,只能一直一直順著通道往下落。
恍惚間,王無憂感覺一個溫暖的身體擁過來,他被緊緊抱住,有人聲音低沉地耳邊說道--
“還有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