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她這種從天而降的出場方式驚了一下,正并排坐著的美人們齊刷刷地看向她。離冷慕最近的一個美人指著她的臉驚呼:“你沒事吧?”
語氣充滿擔憂,就像看見了一個瀕死的人一般。
冷慕深深地為這種語氣惡寒,但還是忍不住擔心起來:要知道,剛才在臺上,她并沒有閉氣。要是臺上真的存在毒氣什么的,她肯定也是受影響的。
她甩了甩腦袋,示意自己集中精神,神色嚴厲:“你們先告訴我,之前從臺上退下來的三個美人現(xiàn)在在哪里?”
還是那個美人站起來:“她們在后面的更衣室。聽說其中一個身體不舒服,她們正陪著她呢。”
更衣室……冷慕順著更衣室的門一間一間地找過去,最終停在了最角落的一間,隔著薄薄的木板,可以聽見里面混亂的呼吸還有某種粘稠的液體在汩汩流動的聲音。一瞬間,冷慕的臉繃緊了。
這里也是鄭崖曾經昏倒的地方。
她深吸一口氣,用力推開門,印入眼簾的是滿地的鮮紅,空中的血腥味濃郁得幾乎叫人作嘔。
兩位美人倒在血泊中,還有一位用力捏著一把匕首,在自己的手腕上半寸掙扎著,手腕上已經有了不少淺淺的刀痕,幸運的是并沒有大出血。
冷慕一步上前,打掉她手里的匕首,反手又是一掌,徹底讓她失去了意識。
她踩著粘稠的血液,看著身旁兩個已經氣息全無的女子,輕輕地嘆了一口氣。也許,她能夠猜到這些失蹤的美人究竟被下了什么暗示,但這個局面是她絕對不愿意看見的。
“怎么了?”聞訊趕來的林綠言站在門口,目瞪口呆。
而她身后站著七八個捕快,還有一個不應該出現(xiàn)在這里的人——梁雅蘭。
她眉頭緊皺,捂著口鼻,面色蒼白,一副隨時要暈過去的樣子,顫顫巍巍地指著冷慕:“你有么有人性?連跟你沒有利益糾葛的人都要殺?”
簡簡單單一句話,就把冷慕作為一個救人者的形象轉變?yōu)閮词郑€是意圖掩蓋罪行的那種。
冷慕輕嘆一聲,眼中有些許哀傷。她抱起那個昏迷的美人,走到林綠言身邊:“你有辦法接觸暗示嗎?”
林綠言點點頭。要知道,冒牌貨始終是比不了真品的。
冷慕這才收斂了眼中的哀傷,笑著點點頭:“我去找大夫。估計這幾天他們有的忙了。”
梁雅蘭卻張開雙手攔住她,一臉正氣凜然:“你們竟然就這么放一個兇手離開?林綠言,我命令你,逮捕這個女人!”
林綠言和冷慕從彼此眼中看到了詫異,冷慕更是不給面子地笑出聲來:“林綠言,我命令你……噗哈哈哈,笑死本姑娘了!”
完全沒有得到自己預期的效果,梁雅蘭漲紅了一張臉,神情哀傷:“難道看到慘死在冷慕手下的兩名美人你也沒不能有絲毫動作嗎?林綠言,作為帝國的執(zhí)法者之一,你這樣徇私枉法,對得起誰?嗯?你對得起信任你的百信嗎?對得起國家付給你的薪水和權利嗎?”
冷慕一閃身跳過她:“本姑娘可沒時間和你磨嘰。這個蠢貨再不接受治療情況就不妙了。”
走出幾步之后,冷慕回頭看著她,面上是張揚的嘲諷:“要是你這么關心這些美人,為什么你竟然忍心攔著已經受傷的她呢?明知道拖延的時間久一點,她們受到的傷害就大一分。”
“你為什么張口就只指責別人的話,你以為你什么都是對的嗎?你這個……”最后兩個字被她咬牙切齒地吞在喉間,連她身邊的林綠言也沒有聽清楚。
攔住想要往里沖的梁雅蘭,林綠言冷靜地吩咐身后的捕快保持現(xiàn)場,她對著那位梁家三小姐,神色淡然:“我想你需要明白一件事情。”
被她這樣的神情震懾住,梁雅蘭像是想到了什么,輕嘆了一聲,神情局促:“我知道你不喜歡我。但是我也沒辦法,你知道那一次有多么兇險,要是我不跟他們走,他們可能會傷害你的!”
“原來你那次逃走害我受了責罰還用蠱蟲傷了秦焰,全然是為了我好啊。”林綠言的臉上有淡淡的嘲諷,隨即揮了揮手,換上了一副不耐煩的神情,“我現(xiàn)在不是要跟你說這個。聽著,梁雅蘭。”
她上前一步,直視她的眼睛。祖母綠的瞳孔在幽暗的光線下,有著明滅不定的神采,就像永夜中的極光,蠱惑人心。
就在梁雅蘭承受不住放聲尖叫的前一秒,林綠言微笑著撤出了那份威壓:“你只不過是一個處于保釋期的嫌疑人,就算你現(xiàn)在的靠山是單陽白那蠢貨,也不代表你能夠命令我。我代表的是陛下,是帝國最高的執(zhí)法者,相信我,沒有之一。”
輕笑著看著面色越來越蒼白的女人,林綠言愉悅地笑了起來,她甚至屈尊伸手拍了拍她的臉,然后又像是碰了什么臟東西一般,很是嫌棄地隨手拉過一條毛巾擦手,頭也不抬:“在你懂得身份尊卑之前,你還是安分一點比較好。畢竟,你也不想——”
她湊近她的耳邊,輕輕說了句什么。梁雅蘭面上的血色倏爾退了個干凈,她恐懼地渾身顫抖:“你……你怎么敢……騙人!”
冷慕把受傷的女子送到醫(yī)者手中,返回查看的時候剛好看到這一幕,心中那股旺盛的好奇心一下子被激發(fā)出來了。
林綠言朝她眨眨眼睛,冷慕心領神會地閃到一邊——嗯,還是先把自己的事情做好比較好!
草原上,蘇溯越舉著食指看著上面還算新鮮的、混著雪水的黑土,眼中有隱隱的擔憂。
這些牧民確實是最近才遷徙過來的。但要是半個月前附近發(fā)生了嚴重的雪災,那今年邊疆的情況要變得比往年更加嚴峻了。
這種情況下,再讓主子前往這里,真的合適嗎?且不說摩國國內的呼聲,就是煌曄那邊,會不會接受這樣一個身份敏感的公主還有待考據。
主子……千頭萬緒,化成了蘇溯越心頭一聲淡淡的嘆息。但不管怎么樣,處理好現(xiàn)在的問題,才是最重要的。他干凈利落地起身,笑容淺淡:“在下唐突。”
他本來就容顏英俊,身上穿著草原民族的服裝為他在這里增添了不少好感,而那堪稱溫柔的笑容一出,基本上只要是審美正常的人,沒有幾個能夠抵擋的了的。
原本還對他有所戒備的婦人差點被這個笑容晃花了眼,勉強穩(wěn)住心神,語氣中已經控制不住地透露著喜愛:“不唐突,不唐突……哎呀,你看,站在外面像個什么樣子!快進來。”
婦人引著他們進入帳篷。
那是一個色彩流溢的世界。大面積的鮮紅和明黃被運用在帳篷的頂上和各色的家具碗筷上,像是一個放大版的萬花筒的世界。
蘇溯越只花了一點時間就適應了這種截然不同的環(huán)境,只是看著那條條縱橫的鮮紅,心中依舊忍不住的悸動。
按照時間來算,現(xiàn)在正是鳳來郡的案子進入高潮的階段吧。他不在主子身邊,又是以那樣的方式被帶走的。真不知道主子能不能適應。
但不管怎么樣,主子是不會被打垮的。這一點,他已經在過去十年的時間里不斷驗證了。
也許在最早的時候,是主子在依賴他沒錯。但是現(xiàn)在,他清楚地知道,要是主子拋下他,他一定會茫然不知所措的。
偽裝的堅強和真正的堅強,在那件事之后,他們之間的主從關系,已經再清楚不過了。
姚天冷靜地在會場疏散人群,眉目冷然,眼中有濃重的肅殺之意。在場的人面對他明顯粗暴的執(zhí)法就算有什么怨言,對上他的眼睛,也都像是被嚇到了一般轉身就走。不消片刻,原本還人聲鼎沸的會場就變得冷冷清清。
冷慕出來剛好就看見他一副黑面煞神的摸樣,不由笑道:“喲,這是誰不長眼竟敢惹我們的小天天不高興呀?”
姚天的臉色瞬間又黑了一個等級:“冷慕你最好給老子閉嘴!”
冷慕聳聳肩,毫不在意:“那個女人呢?”
“誰?”
冷慕想了想:“樓煥郡的那個。”
“你認為她知道的會比那自殺未遂的女人多?”
“起碼一個神志清醒的人比一個被催眠連自己在干什么都不知道的人可靠。”冷慕輕嘆一聲,“我現(xiàn)在還不能確定她會不會從催眠狀態(tài)醒過來,要是這么貿貿然去問,那得到的消息你是相信呢還是不相信呢?”
姚天語塞。一直以來,有林綠言在,對于這種明顯是冒牌的迷魂術他都不放在眼中。可這次竟然被狠狠擺了一道,他的心情可想而知。
“啊,你這樣就是受不了了啊,真是個沒長大的孩子。”冷慕輕笑著摸摸他的頭,也不管他瞬間猙獰的臉色,轉身就往臨時搭建的醫(yī)務臺走去。
“冷、慕!”姚天正想要撲上去給她一個教訓,忽然間聽見頭頂翅膀撲扇的聲音,伸手讓一只信鴿停在自己的臂彎上,取下腳環(huán)。
看見上面寫著的消息,他愣了一下,面上的不善之色一點點地散去,換上一副志得意滿的樣子,對著冷慕的背影,揚了揚手上的紙條:“不看會后悔哦。”
“啊,我好后悔啊。”冷慕隨口接道。
“……”其實你還可以更敷衍一點的。姚天又看了眼手上的紙條,確信自己沒有眼花之后,小心地收好,轉身去安排排查工作。
那三個美人并且有在自己表演的時候中毒,那么有可能是她們上臺之前就服了解藥,要么就是她們表演完才下毒。姚天更傾向于第二種,畢竟選美大賽的醫(yī)師可不是安排著好看的。
每一個美人在上臺之前都要經過嚴格的身體檢查,畢竟健康,也是美麗不可或缺的一個條件。
林綠言在審查那三個美人的衣物了,看看毒物是不是藏在他們身上,而姚天要做的,就是排除那些被仍上臺的絹花。雖然絹花在美人謝幕之后就會被工作人員收走,但那才是最多接觸舞臺的東西,影響力不可小覷。
“怎么樣?”冷慕蹲下身問。
她的眼前就是臨時搭建的醫(yī)療臺,那名樓煥郡的女子半睜著眼看著眼前這個第一時間救了自己的人,張了張嘴,發(fā)出嘶啞的聲音:“嘶——痛……”
“……”
冷慕抬眼看著在另一張床上忙綠的醫(yī)者:“不好意思,但是她的嗓子出問題了嗎?”
回應她的不是醫(yī)者的話,而是那名女子伸手在她的手背上狠狠一擰。雖然她力氣不大,但依舊讓冷慕一個激靈:“你干什么?”
這個動作似乎消耗了她太多的力量,她喘了口氣,想要撐起身子。此時冷慕心領神會地伸手把她扶起來,讓她靠著自己,先把氣喘勻了再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