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言一出,原本看著明若還有點艷羨的守衛隊侍衛,眼神都帶上了詭異的神采:原來是個借尸還魂的貨嗎?這種污穢的東西怎么能出現在云中路上!
看著蠢蠢欲動的侍衛,秦南朗聲道:“明若將生命置之度外,置之死地而后生,她是我之后,又一個由人類修煉成神的典范。你們……還不跪拜?”
冷慕倒抽一口冷氣,看著明若的眼神帶著絲絲嘲諷:“修煉成神?”
她想起了云中路下堆積的尸體,想起了很小的時候午夜夢回無意間看見冷日濯抱著明若的畫像狀似癲狂的癡情懺悔,想起了明諾幾十年如一日頂著別人的面孔卻連哭都不敢……
世間有真情,只嘆情易老。
看著還跟在明若身邊的冷銘,冷慕知道,起碼明若曾經愛過冷日濯,不然也不會把這個心思狹隘、心機陰毒的正宗摩國十三皇子帶在身邊。
只是這種感情,在明若的野心之前,根本就算不得什么。
冷慕輕嘆一聲,無視冷銘微笑的面孔,緩慢地往前走,視線緊緊落在明若身上,似乎想要將這十九年的思念一次性彌補回來:“為什么你又要出現在我面前呢?要是你不出現,我還能自欺欺人說你死了,不是不愛我,不是真的想要利用我……”
“我確實沒想過利用你?!泵魅艚迪聛硪稽c,卻沒有碰到地面,她就這半空中的位置微微俯身,伸出手想要撫摸冷慕的臉頰,“我也是一個母親,我怎么會利用自己的孩子。”
冷慕沒有停住腳步,像是想要把自己的臉往她的手上湊一樣,卻在兩人接觸的瞬間,她雙手同時發力,將暴雨和柴凌海推回守衛隊之中。
明若的神色難看得簡直能直接擰出水來,她順手就甩了冷慕一耳光:“你這個吃里扒外的東西!”
冷慕沒有防備,后退了兩步勉強穩住身子,擦著嘴角的血跡,笑容得意:“你以為我不知道你要做什么?我告訴你,你休想!”
看了明若的手札之后,冷慕總覺得心口悶悶得堵得慌,那段時間她看誰都是對她有所圖的,差點崩潰。
只是后來,楚尊出現在馬車中,它聞到了冷慕身上蠱蟲的味道,可是當時冷慕莫名地對它有所戒備,于是楚尊就在當夜將蠱蟲引誘出來,等第二天天亮的時候展示給冷慕看。
那種扭曲怪異的東西,肉白色,沒頭沒尾的,偏偏中間的部分還長著幾根觸角一樣的東西。
冷慕只看了一眼,差點沒惡心吐了。
然后在她勉強壓抑著心中的厭惡盡量配合楚尊的過程中,楚尊將她體內殘留的蠱蟲一一殺死。
這個時候冷慕才知道,明若留下的手札,根本就是個蠱蟲的原始胚胎。自己隨身攜帶,就一定會感染上蠱蟲。
而她一旦出現嚴重的懷疑傾向,柴凌宇為了取信于她,就必須做點什么。那個“什么”,最有說服力的就是——簽訂血契。
到了那個時候,冷慕的血跟柴凌宇的血混合,明若就能控制這個煌曄未來的皇,由他保駕護航進入通神之地也就不是問題。
秦南雖然好,但這個神靈為了讓她得到不死之身和永恒的青春美麗,已經觸犯了太多神靈之間定下的禁忌和協議,明若毫不懷疑,再過不久,秦南就要遭受天譴了。
為她遭受的天譴。
所以明若才需要一個新的助力。
冷慕伸手按住臉上紅腫的五指印,后退兩步,神情戒備:“你知道我為什么敢直接對抗你嗎?”
明若秀美的眉毛微微皺在一起,眼神冷凝:“我知道?!?
冷慕身上的力量開始覺醒了,這種力量是她費盡心力集合起來的,本想著等到冷慕體內的蠱蟲發作到讓冷慕眾叛親離的時候她再以救世主的姿態出現,這樣就能換的冷慕全心全意的信賴。
然后,在冷慕不知不覺間抽取冷慕的力量,作為自己美好未來的保證。
只是她沒有想過,要是冷慕與生俱來的力量被人抽走了,她會死的。因為在明若的眼里,冷慕就是個完美的儲存能量的容器而已。
但是在這種力量沒有完全覺醒之前,明若拿不走它,也不能讓冷慕死,因為冷慕一死,這種來自于天地間的力量就會瞬間消散于天地間。
那樣她幾十年來的苦心經營就白費了。
冷慕從神王那兒得到的記憶再加上楚尊對蠱蟲的分析以及從柴凌宇那兒拿到幻鏡對明若過去的追溯,冷慕已經大致明白了這究竟是怎么回事。
不過是一場好笑的戲而已。
冷慕看著眼前美艷無雙的女子,那張精致的容顏看上去只有二十來歲,那是女人一生中最美的年華。
她嗤笑一聲:“母親,我最后一次這樣稱呼您。您的一生,除了權勢富貴永生,還有沒有什么是您真心喜歡的?”
明若皺了皺眉,深沉的眼中透出絲絲不解:“除了這些,人的追求還應該有什么?”
冷慕愣了片刻,低下頭,垂落的發絲讓人看不清她的神情,只是她那清亮的聲音略顯低沉:“我明白了,多謝教誨?!?
她緩緩往回走,同時道:“守護神大人,未免您顏面盡失,我勸您還是動用法力消去這些人的記憶。兩敗俱傷從來不是一個好選擇,您說呢?”
畢竟秦南還是煌曄的守護神,雖然這個神靈現在變成了“騙子”“思想道德低下”“心機深沉”等等負面名詞的代言,但他還是煌曄千百年來一直供奉、信仰的守護神。
他們身后的人都是煌曄皇城中最精英的侍衛,可以說是世世代代聽著守護神長大的,就連發誓都是要終生侍奉守護神。
現在,在他們毫無準備的時候早逢巨變,這讓他們一直以來的信念看可怎么辦?
雖說不破不立,但畢竟破得太厲害,萬一崩潰了就不好了。
明若看著冷慕走進人群,眼中有不贊同:“你知道,只要你將那股力量養好了,等我吸收了它,就等于你也獲得了永恒的生命。這樣不好嗎?”
冷慕沒有笑,甚至沒有回頭,就像沒聽見一樣,走到坐轎旁邊,閉上眼睛,眉眼間有濃重的疲憊,讓人很是心疼。
楚尊身上有柔和的光閃過,一個斗篷美人就出現在坐轎上,他稍微用力將冷慕的腦袋放在自己肩膀上,看著秦南,冷聲道:“還不快將鬼門和煌曄城門換回來!”
聲音清雅而略帶稚嫩,只是其中的威嚴已經不容忽視。
秦南眉頭微皺:“鬼門就是煌曄城門。這是千百年來的規矩。外人要先經過鬼門,才能有資格進入煌曄城門。即使您是月尊陛下,我也不能為您壞了煌曄的規矩?!?
柴凌海被拽回來之后神情疲倦,和暴雨兩個人站在一邊,看上去就是一副極力不想引起注意的樣子,現在能堪大任的只剩下柴凌宇一個。
柴凌宇輕嘆一聲,看了眼不過三兩下間戰斗力就降為負值的同伴,起身道:“在下不明白守護神大人對外人的定義。我是煌曄太子,冷慕是煌曄未來的太子妃,就算不說這一層身份,她也有著煌曄的血統。至于暴雨,我不會帶她進城。所以守護神大人您說的外人,在哪里?”
秦南還沒有回答,冷銘倒是先開口了:“我說太子殿下,您是聰明人,您那點小心思難道還要我攤開來在煌曄的臣民們面前說嗎?我怕您到時候身敗名裂,不太好收場哦。”
那張甜美清俊的容顏上出現了惋惜的神情,倒有幾分真心在里面。
柴凌宇只是笑了笑:“這位小兄弟,飯可以亂吃,話可不能亂講。更何況您都能出現在云中路上,秦南早年定下的規矩早就被破了吧?!?
冷慕適時補上一句:“不管是明若還是冷銘,他們都不能算是煌曄國土上的人。秦南你可以徇私,為什么煌曄未來的主人不行呢?”
不管秦南有什么理由,那個鬼門詭異莫測,再加上那么兇險的名字,冷慕決定,不管怎么說都不能進去!
明若笑著上前打圓場:“不過是穿過一個門,你們這么緊張戒備是為了什么?難道以冷慕和楚尊的能力,還怕秦南會坑你們不成?”
冷慕大大方方點頭:“沒錯,我害怕。”
單只手摟著她的肩膀的楚尊微微抬眼,看了眼明若,冷笑道:“我不知道你究竟參與了云中路上多少的事情,但是,秦南可能還忘記告訴你,一身尸氣出現在鬼門附近,那是很容易被影響的?!?
話音剛落,明若的神情猛然就變了,甚至沒有理睬秦南驚惶的辯解,轉身就走。
看著半空中先后消失的三個人,冷慕有些虛弱地笑了笑:“看,那就是我的家人。”
柴凌宇走上前去扶著柴凌海,他眉頭緊皺,滿臉慘白,看來剛剛秦南的話和鬼門的影響還是讓他有夠嗆的。
輕嘆一聲,柴凌宇伸手按住柴凌海的額頭,嘴唇快速開合,只聽見一陣一陣梵唱一樣的聲音盤旋飛升,將厚重的云層帶著卷曲起來,幾乎要將守衛隊的侍衛和冷慕他們一起包圍起來。
在這個云層形成的圈子里,柴凌宇身上慢慢溢出乳白色的光芒,飛快散開,就像螢火蟲一樣穿梭在人群中,很快,每個侍衛身上都落上了一點。
冷慕看著這些人眼睛一閉一睜,除了片刻的恍惚之外,剛剛那種震驚、迷茫甚至是憤怒的神情全都消失不見。
就像他們剛剛沒有經歷過那么毀煌曄人三觀的事情一樣。
然后,這些神態清明的侍衛,忽然間集體倒下,片刻就傳出熟睡的鼾聲。
柴凌宇收回放在柴凌海額頭上的手,支持著脊背挺直地走回坐轎,坐下的那一瞬間,他幾乎感到了全身被一種難以言喻的酸痛疲倦席卷而過,而他沒有絲毫招架之力。
冷慕和楚尊走過來,冷慕好奇問道:“你剛剛……消除了那些侍衛的記憶?”
“我也消除了柴凌海的記憶?!辈窳栌钛a充道。
“……”冷慕遲疑了片刻,問,“為什么?你為什么要幫秦南那個渣收拾爛攤子?”
“你有沒有想過,煌曄要想繼續存在,當然不能再依賴守護神這種東西。但是煌曄七百年來的傳統卻不是能夠一朝一夕打破的。而到了變革的那一天,這些人就是急先鋒?!?
“你……你沒有將他們的記憶消除?”冷慕反應過來,“你只是暫時將他們這段時間的記憶壓制住,等到你需要的時候再統一幫他們恢復嗎?”
柴凌宇點了點頭,疲倦得整個人連說話都不想了,但還是掙扎著說:“侍衛們只是睡了,等他們修復了體力就會醒來,你不用擔心。還有,暴雨只能跟我們到這里,不能再跟了,讓她立刻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