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滾!咳咳咳咳……”似乎被什么嗆到了,山下的男人劇烈咳嗽起來。
白竹山人站起來,繞著懸崖走了一圈,憑著他過人的目力,硬是沒有看見山下的任何東西,不由郁悶道:“楚藍,你在哪里?你找到蘇溯越了?”
“老妖怪,你這是在向我認輸了?”男人的聲音透著一股子得意洋洋的勁兒,“我告訴你,這里確實有一條暗道,沒有我的幫助,你們是絕對找不到的。怎么樣,你求我啊,求我我就告訴你。”
白竹山人簡直要捂臉了,他怎么就栽在了這樣一個二貨的身上。也不想想,這家伙總不可能一輩子呆在山下。而且他那一身本領,幾乎都傾囊教給了蕭溟,那貨敢反抗他嗎?
沒有聽見意料中的回答,楚藍有些急了:“我是說真的。而且就算你叫蕭溟過來,可能也來不及了,因為……”
他最后的聲音,被隆隆地煙塵淹沒,白竹山人看著自己剛才坐著的地方她塌陷下一大塊,露出彎曲錯雜的暗道,斂眉道:“你可以出來了吧?”
楚藍萬分狼狽地冒出頭來,拼命咳嗽:“咳咳……咳!混蛋,這是什么豆腐渣工程!垃圾!”
白竹山人幾步走到他面前,腳尖正對著他的鼻尖:“他們這是要毀尸滅跡。作為個中老手,你不會看不出來的吧。”
楚藍第一次被他這么毫不留情地揭了老底,當下有些郝然:“那不是……那不是為情勢所逼嘛。”
白竹山人嗤笑一聲:“你就呆在里面,我看挺好。”
楚藍大驚失色:“老妖怪,我們好歹也是幾十年的交情,你不會打算大義滅親吧!”
“哦?現在承認你是我的親了?”白竹山人彎下腰,瞇起眼,看著他的眼睛,神情高深,“說說,為什么要挑釁我那小徒弟?吃醋了?”
“狗屁!”楚藍差點沒跳腳,“老子還能跟一小娃娃吃醋?我只是不忍心,明明那個侍衛為她做了那么多,卻得不到應得的東西……”
白竹山人一口氣差點上不來:“你還記恨著當年的事啊?我說你怎么就這么小心眼呢!該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算冠上‘回報’的名兒,最后也不會屬于你。楚藍,這么多年過去了,你也該醒醒了吧。”
楚藍撇撇嘴,不屑道:“我說,竹子哥,怎么你越來越風光,膽子反而越來越小呢?”
聽見這個恍如隔世的稱呼,白竹山人微微踉蹌了一下,卻不想,就是這一下子的疏忽,楚藍抓住機會單手撐地,跳出暗道,迅速遁逃。
看著那三千紅塵滾滾的煙霧,白竹山人無語問蒼天:難道天妒紅顏還不夠,還要再為紅顏加上腦殘二字的屬性嗎?不然他當初是怎么就追著這家伙跑的?還一追就是一輩子!這不科學!
冷慕到的時候就看見自家美人師父一臉惆悵地眺望遠天,時不時發出一聲哀嘆,一副“當時只道是尋常”的輕愁懊悔。
“師傅……”目測了下白竹山人的位置,冷慕很是哀怨。
你說那自家美人師傅站在哪里不好,偏偏站在那個突兀地出現的暗道之前,要想去那兒檢查一下,就一定要請師傅讓路。要想請師傅讓路,就一定要讓師傅稍微醒醒……
可關鍵是,美人靜靜地、帶著哀婉地出神的摸樣,出現在別人身上一點都不稀奇,但出現在白竹山人身上……起碼她這個做徒弟的,就沒有見過幾次!
而這樣的美景竟然要由她來親手破壞……嚶嚶,冷慕果斷表示,她更憂傷了!
“老人家,讓一讓。”人墻兄輕手輕腳——好吧,以他那個噸位,就算想要輕手輕腳恐怕也是一件可望而不可即的事情。關鍵在人家的心!——地上前對白竹山人道,“老人家,我們要檢查這里的任何東西。”
冷慕不忍地掩面——她已經能夠遇見人墻兄究竟有怎么樣的下場了。這真不是她故意不提醒!她絕對沒有因為屢次被認為,而且是堅定地認為是無恥的逼婚者而故意不警示他。
不出所料,白竹山人對于這個竟敢在自己走神的時候打擾他的人,看也沒看,輕輕一甩衣袖,站在幾米開外的人就看見,一道壯碩的流星從他們頭頂劃過,轟然落在他們身后的荊棘叢中。接著,他們聽見了有生以來音量最大的哀嚎,沒有之一。
冷慕看了眼身后那幾米深的人形大坑,咽了咽口水,笑容抽搐地上前:“師傅……”
得到白竹山人不耐煩的詢問眼神之后,她快速而清晰地說道:“師傅你知道,我們需要專業人員來搜救。所以我回去找了秦焰那小子的侍衛,他們擁有過人的本領,本姑娘很是信賴他們!現在,能不能請師父稍稍挪動一下您尊貴的蹄子……哦不,腳!對,請師父移步,我們要看看那暗道是什么東西。并且能不能從中找出小越子留下的痕跡。”
一席長長的話說完,人墻兄抱著腦袋從坑里爬出來,望向白竹山人的目光充滿了熱切的感情:“哦——英雄!”
“……”冷慕決定果斷無視這個腦子可能有點出問題的家伙,問,“師傅?”
白竹山人點點頭:“我幫你們。”
看著人墻兄一路揉著腦袋,一臉恭敬卻掩不住眼中露骨的崇拜,冷慕嘴角稍稍抽搐了一下,并沒有多做干預。
畢竟,她讓他們來這里,是為了更好地得到線索,如果有可能,直逼答案自然是最好不過。只要沒有違背她的要求,他們怎么做,沒有關系。
畢竟是白竹山人,即使面對那雙幾乎要閃瞎鈦合金狗眼的崇拜光芒,他依舊神態自若,微微朝他點了下頭,他徑直朝著冷慕走過去。
人墻兄背著一個小小的動作激動地滿面通紅,他大手一揮,聲如雷霆:“孩兒們,下地干活!”
“……”冷慕這次是真心無語,卻沒來得及發表自己的感慨,就被自家師父拉著走到較為偏僻的角落。
白竹山人站在灌木形成的陰影間,神情莫測:“為什么又回來了?”
“城門那邊林綠言去部署了。”冷慕認真答道。
“你很擔心蘇溯越?”
“畢竟是我們家的美人嘛,而且容貌無雙,能力卓絕。這樣的侍衛,我怎么可能不擔心嘛!”冷慕輕嘆一聲,神情哀婉,似有深情。
白竹山人半闔雙眼:“你是不是……不信任……我。”
只是“我”,不是白竹山人,甚至不是“為師”。站在你面前的,是一個全然平等的個體,這樣,是不是能夠讓你放松一點?
冷慕一愣,隨即道:“師父你在說什么啊?我說過了啊,那件事早就過去了,我并沒有不信任你。只是對我而言,蘇溯越……不比常人。”
“他也是不比常人,我也是比不常人,甚至鄭崖、青淵也是不比常人……冷慕,你眼中的常人究竟是什么?隨意的路人嗎?”
被白竹山人此刻的摸樣嚇了一跳,冷慕急急忙忙地辯解:“才不是!你是一路保護我的師父,崖大哥和青淵大師兄是陪伴我的朋友,蘇溯越是支持我保護我的侍衛……對我來說,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就是你們了。你為什么還要這樣質疑我?”
“那為什么明知道我在下面,還要對楚藍動手?”白竹山人看著眼前這個焦急的女子,終于還是忍不住問出了心中所想。
即使知道楚藍經過這幾年的試煉,能力已經得到質的提升,但看著冷慕貿貿然地去挑釁他,他還是嚇出一身冷汗——要是楚藍下手沒輕重傷了她怎么辦!
不得不說,偏心護短到了這個地步,白竹山人已經登峰造極了。
冷慕這個時候卻犯了傻,完全沒有領悟到自家美人師父的一點心中所想,反而嘟著嘴,憂傷又委屈:“本姑娘這不是……不是看不慣他那種自以為是的樣子嘛。而且,他辜負了師父你,竟然還敢得意洋洋地在本姑娘面前炫耀,你說,這種人都不欠收拾那天底下還有誰欠收拾啊!最過分的是師父你不幫我就算了,竟然還責怪我……”
白竹山人長嘆一聲,他似乎有點理解蘇溯越面對冷慕時的無力感了。
他上前拍拍冷慕的肩膀:“我沒有怪你。只是楚藍手段無常,他的奇門遁甲之術可不是鬧著玩的。他要是認真起來,連為師也抵御不了。為師只是擔心……”
還不待他說完,冷慕雙手抱住自家美人師父的手:“師父放心。那個臭男人膽敢傷了我,四師兄一定讓他吃不了兜著走!”
語罷,她還單手揮拳,在空中狠狠錘了兩下。
白竹山人輕嘆一聲,視線轉向隔著重重荊棘之外的那群人,為首的十三個奇形怪狀的侍衛,而后一群捕快在他們的指揮下,倒也把搜尋工作進行得有聲有色。
“他們是誰?”
冷慕立即熱情地上前一步,指點江山一般地為自家師父介紹自己帶來的幫手,順便表忠心:“師父你看哦,為首的那三個侍衛都是秦焰那個笨蛋帶來的,那家伙一直嚷嚷著我借由國勢向他逼婚,硬是把我的名聲毀了!也不想想,本姑娘怎么才能看上他那樣的小子。哦,說正事,那個被你甩出去的胖子最善藏守衛和搜查,他身邊的兩個,一個是千里眼一個是順風耳——當然,這只是綽號。師父你這么聰明,一定知道物盡其用吧?秦焰既然敢暗算本姑娘,那我討他的侍衛來用用,也是應該的!看,師父我多聰明呀。”
“……”所以你這是王婆賣瓜自賣自夸嗎?徒弟,你真心用不著的。本山人怎么著也算是她的“窩邊草”了吧?難道蘇溯越失蹤給冷慕這么大的打擊?以至于連口味也變了?
話說,從蘇溯越失蹤到現在,冷慕也只是表達出紅了眼眶這點小小的異常,之后就一直很正常……她該不會,憋出毛病了吧?
這么一想,白竹山人瞬間被震驚了——看來,為了自身的安危,也為了自家小徒弟的審美,他是一定要找出蘇溯越的,不論死活。
只是這個時候,被白竹山人徹底放在了心上記掛的蘇溯越,正昏迷不醒。
他掉落山崖的時候,迷迷糊糊間,像是被一個柔軟的懷抱抱住了,那樣安全,那樣溫暖,令人昏昏欲睡。
可殘存的理智告訴他,這一切要不是幻覺,要不就是回光返照——雖然后者也屬于前者的范疇,但對于一個生命體,那可是截然相反的體驗。
回光返照之后,可是要沒命的!他蘇溯越絕對不要以這種方式死去,他甚至都沒有真正地擁有冷慕,沒有一路守著她,替她披荊斬棘,護她一世安寧,他怎么甘心……